02-3.
就这么陈芝麻、烂谷子地讲着。
于伟绩讲得唾沫横飞、声音嘶哑,龙大章却听得津津有味、乐此不疲。不得不佩服于伟绩的记忆力。
看了看时间,朱丽雅悄悄地提醒龙大章:“大章,我们不能这么听他不着边际地讲故事吧。”
龙大章点了点头,他看着博物馆会议室墙上的契丹专家名录问:“于馆长,你是说陈立言一直支持敖拉倚讨回鸡血麻神?”
于伟绩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又把话题转向了陈立言:
“嗯,我和陈立言既是同学,又一起在龙城一中教过学。这个陈立言一直认为他才是龙城第一文史专家。他多次想和我借鸡血麻神,说要研究辽代娱乐业,都被我严正地拒绝了。他说,他此生一定要用鸡血麻神敲开契丹文化的大门。”
听到此处,龙大章疑惑地问:“可是这契丹专家名录中并没有陈立言啊?”
“他呀,”于伟绩说,“一直在契丹文化的皮毛里续窝。”
“照你分析,谁有可能涉嫌这起案子?”朱丽雅忍不住问。
于伟绩看了朱丽雅一眼,讪笑道:“朱警官,我是个文人,只能凭着感性浑(分)析,不能做定案依据啊!”
龙大章说:“那自然,你尽管说。”
于伟绩皱着眉头开始“浑(分)析”:
“比如说,刘尔贵,这小子有娘生、无爹养,从小就打架斗殴、偷鸡摸狗,平时好耍个小聪明,要让他做这么大个案子,我不是小瞧他,除非他和外人勾结。”
龙大章知道,于伟绩前面这一通故事都是铺陈,主题来了。
“再比如说敖拉倚,她是鸡血麻神的传人。那天她和赵书记闹得不可开交,发誓要讨回鸡血麻神,用你们的话说,有作案动机。”于伟绩突然压低声音。
龙大章和朱丽雅认真听着,未做评论。
“又比如说陈立言,一个死心瞎眼的学者,对他要研究的对象比孩子还爱,有想要得到它的冲动”于伟绩的声音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你接着分析。”龙大章对他的说辞很感兴趣。
“还比如说,我自己、龙小晴,都具备作案的条件……”于伟绩突然提高了说话音量,但明显有点虚张声势。
外面,龙小晴“于馆长——于馆长——”的喊声让于伟绩停了下来。
很快,龙小晴拉着刘老师进来了:“馆长,刘老师来了。”
于伟绩沉着脸问:“刘老师,你这是?”
刘老师一进门,就风风火火地拉着于伟绩的手说:“于馆长,尔贵这个不争气的在这儿给你找了不少麻烦。可是,你要说他盗窃国宝,打死我也不相信啊!你要向组织说明白啊!”
于伟绩抽回手,拿出了公事公办的神态:“刘老师,不要着急。尔贵嘛,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一旦有变,你还是要挺住……”
刘老师焦急地说:“于馆长,要是尔贵给国家添了大乱,你毙了他我也死而无怨,是我教育得不好。可是,你们要给他机会……”
于伟绩不为所动,一言不发。
刘老师看着于伟绩,蓬乱的头发在乱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
刘老师光顾求于伟绩了,竟忽略了会议室里还有俩人。
龙大章看着这场景有点心酸,他走上前拉住刘老师的手说:“刘老师,我是你的学生龙大章啊!你都不认识我了。”
刘老师这才仔细地看着龙大章,欣喜地说:“呀,还真是!”
龙大章安慰道:“刘老师,尔贵哥的事儿还没有定论呢,公安正在调查,你回去等消息吧,不用着急。”
刘老师疑惑而热切地看着龙大章那身警服,眼里闪出亮光:“你……在……公安?”
“刘老师,你回去吧。”龙大章点了点头,把刘老师扶了出去。
看着刘老师花白的头发,陷入沉思中……
从博物馆出来,龙大章和朱丽雅疲惫地走在龙城大街上。
龙大章扭头问:“听了于馆长一番话,有什么感想?”
朱丽雅一脸迷惑:“磨叽了半天,我怎么听着每个人都有作案动机呢。”
龙大章说:“是啊,在案子没破之前,每一个人都值得怀疑,这就需要我们找到一种方法……”
“方法?”朱丽雅接过话茬,“排除法。大章,我想可以一个个地调查、排除,直到接近目标。”
龙大章点了点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丽雅,于馆长的话,相当于吃大半个包子,才见包子馅儿。可意思很明显一一敖拉倚,为了拿回祖传宝贝,可能会想出歪路;陈立言,为了研究需要也可能铤而走险;刘尔贵,为了拿国宝卖钱不惜监守自盗;于伟绩,利用职权最方便得手;龙小晴和我爸要是联手,更加方便……这些,听起来都合理。但是,还要考虑他们有没有作案能力和作案时间。”
朱丽雅又坠雾里:“分析来分析去,嫌疑又都解除了。”
龙大章继续说:“丽雅,你想过谁最想得到鸡血麻神、又有能力得到它吗?表面看刘尔贵具备这个条件,可于馆长说得有道理,他不是能做大案的料。不过,刘尔贵这条线不能断。”
审讯室里,刘尔贵坐在椅子上,耷拉着脑袋像半死的人,用失望而迷离的眼神看着龙大章。
龙大章上前给他打开了手铐,盯着他看了半天:“刘尔贵,昨天三次审讯你,你都说你是在车里睡的,为什么不回家?”
刘尔贵懒洋洋地活动着手:“怕吵醒老婆。”
龙大章说:“你在说谎。你喜欢交友、喝酒、打麻将,常常半夜三更回家,从不怕吵醒老婆。”
刘尔贵低声道:“我是良心发现了。”
龙大章严肃地说:“你说你睡在单位的车里。我调查了,你单位的车前天晚上让司机吴寄山开着跑‘黑车’去了。说吧,前天一点到四点你到底在哪儿?”
刘尔贵瞅了龙大章一眼:“我算是服你了,审个案子得把祖坟刨出来。我说,我上……吴寄瑶那儿去了。”
龙大章惊问:“哪个吴寄瑶?”
刘尔贵声音更小了:“还能哪个?你同学,开……方格棋牌室的那个……”
刘尔贵的话,让龙大章吃了一惊。他询问完刘尔贵,告诉朱丽雅,去方格棋牌室。
方格棋牌室内,吴寄瑶一边搞卫生一边骂:“这些个没教养的猪,到处吐黏痰、弹烟灰、扔东西……”
她一抬头,看见朱丽雅穿着警服站在门口,便有些吃惊。
朱丽雅很礼貌地问:“吴老板吧?我是伏龙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的,有个事情向你调查一下,你要实事求是地说明情况。”
此时,吴寄瑶的心情一般。她一边清理烟灰缸一边阴阳怪气地答道:“吴老板?说我呢?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社会闲散人员,啥他妈老板啊?我上床认识枕头,下床认识鞋,别的啥也不知道。”
朱丽雅耐着性子说:“这好说,知道的就说知道,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
吴寄瑶接着阴阳怪气:“你这话听着像孔子说的呢。”
朱丽雅说:“嗯,孔子说过。”
吴寄瑶继续阴阳怪气地说:“你来问,我来答,什么树上开什么花……”
朱丽雅再也无心跟她贫嘴,严肃地问:“刘尔贵,认识不?”
吴寄瑶说:“不认识。”
朱丽雅拿出照片:“就是这个人,你要是和警察做虚假陈述,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吴寄瑶斜了一眼照片:“昂——二棍呀,你要早说二棍不得了吗?兜比脸干净,穿假名牌,抽好烟,没啥钱儿还好摸两把的主儿……”
朱丽雅问:“前天晚上见着他了吗?”
吴寄瑶停止了抹桌子:“前晚?……那没有。”
朱丽雅脸沉下来:“可是,他说在你这儿了。”
吴寄瑶把抹布扔到盆里,溅起的污水落到朱丽雅身上。
她端起盆向外泼水,把水却泼到了龙大章身上。
“哎哟!这外边还潜伏着一个呢……大章啊,你怎么不进来?”吴寄瑶这才发现外面的龙大章。
龙大章边抖落身上的水边说:“寄瑶,我怕你有什么不方便。”
吴寄瑶从疑惑到恍然大悟:“啥意思?噢——刘二棍,这个犊子玩意儿,尽胡说!这是坏我名声、毁我声誉,我得告他去!”
龙大章很严肃:“老同学,这事儿你得掂量着来。他要是真在你这儿,你又不承认,我们调查实了,损你名声是小,妨害取证可就涉及刑事责任了。”
吴寄瑶眨巴一下眼,态度老实多了:“那么严重?那……我跟你们说实的吧!”
雨夜的方格棋牌室,在夜色中打了烊。
吴寄瑶刚熄灭了灯,脱衣睡觉,响起了敲门声。
她坐起,开灯:“谁呀?”
刘尔贵在门外小声说:“我,二棍。”
吴寄瑶起身穿衣,不耐烦地问:“半夜三更的,干啥?”
刘尔贵说:“送你一件宝贝。”
吴寄瑶下床:“啥宝贝?明天吧,睡了。”
刘尔贵说:“妹子,下着雨呢。再不开门,明天就指不定是谁的了。”
锁好的门,“吱嘎”一声打开了。
吴寄瑶背对着龙大章小声说:“出于好奇,我就给他开了门。他说太晚了,又下着雨,要在我这儿将就半宿。我说不行,他就死赖着躺沙发上了。”
朱丽雅一边听一边记录,她惊讶地看着吴寄瑶。
吴寄瑶赶紧解释:“那眼神看我干啥?住……住是住了,我很理智啊!再说,那下三烂玩意儿,谁会喜欢他,要钱没钱,要人样没人样,要担当没担当的……”
龙大章缓解了尴尬的局面:“寄瑶,把刘尔贵给你的东西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吴寄瑶说:“那东西我找人鉴定去了……”
这时,吴寄瑶的电话响了。
龙大章示意让她开免提接电话。
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好,吴小姐吗?你拿来的东西我鉴定了,是假的……你听着呢吗?你要不信可以再找找龙城大学的敖拉教授看看……”
吴寄瑶放下电话,发了疯:“可耻的死二棍,我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龙大章劝道:“别冲动,他是几点从你这儿走的?”
吴寄瑶说:“五点,早晨五点,说回去换衣服,就走了。”
龙大章又问了一些情况,见再无可用的东西,便和看法丽雅离开了方格棋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