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这一天,刘尔贵的一场脱逃闹剧加重了于伟绩的垂头丧气。
他把帽子摘下来掂量着,耳畔响起陈立言的话——
“于馆长,及时、真实地报道新闻是我们的职责,这和咱俩有没有过节无关,你要有话和公安说去吧。要不,你还是去赵书记那儿告我?”
想到陈立言那挑战般的神态,他恨恨地把烟头踩在脚下,一抬头,却看见龙大章、朱丽雅正在馆里的司机吴寄山的陪同下向他的办公室走来。
一进门,龙大章并没有寒暄,而是开门见山地说:“于馆长,有关契丹王府博物馆和鸡血麻神以及刘尔贵的情况,我们想全面了解一下,您能介绍一下吗?”
经此一事,于伟绩长叹了一口气:“唉,只要对破案有利,我愿意效劳。你们随我来吧。”
于伟绩领他们来到了会议室,龙大章和朱丽雅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会议室的展板上写着“英明的决策,辉煌的历程——龙城契丹博物馆建设图片展”,格外显眼。
在龙大章、朱丽雅疑惑的目光中,于伟绩指着板上的图说:“契丹博物馆的前身是契丹的南院大王府。近千年来,一直由敖拉家族的人居住。据考证他们是契丹贵族的传人,鸡血麻神就是这个家族的传家宝。”
见是上“历史课”,朱丽雅听得不耐烦,就想制止。
龙大章却示意她耐心听完,并不时对着于伟绩点头互动。
“二十年前,鸡血麻神传到敖拉维国手里时,凤城有个涉黑组织叫‘东北新干线’盯上了它。敖拉维国迫于压力,在去世前将鸡血麻神献给了国家。”
龙大章问道:“请问,敖拉家族还有后人吗?”
于伟绩说:“有啊,这就是我要说的正题。敖拉维国有个女儿叫敖拉倚,在龙城大学当音乐教授。‘文革’时,敖拉家族被迫搬出了这座王府,住进了前面那栋小楼。王府修缮后,一直被当作学校。七年前,敖拉倚想要回王府和鸡血麻神,为此,还大闹过市政府。”
龙大章听出了弦外音,问:“大规模修缮后她没再主张过吗?”
于伟绩挠了挠脑袋,想了想,说:“敖拉倚多次想要回鸡血麻神,而且态度坚决。我跟她说,鸡血麻神现在属于国家了。可是她说,‘拼上性命也要把属于她家的东西讨回去’。”
朱丽雅终于忍不住了,提醒道:“于馆长,你能不能往近了说?”
其实,于伟绩绝不是说话抓不住重点,而是有他的含义。但是,他还是止住了唠叨:“近处说?七年前,政府要修缮王府时,敖拉倚还曾闹过。”
其实,于伟绩说的“近处”,还是不近。这倒勾起了龙大章对往事的回忆:“于馆长,你说的这事儿我有点儿印象。那时,我正在这里备战高考呢。”
于伟绩感慨道:“那真是芝麻掉到针眼儿里——太巧了。那时,这里是最后一年当学校用。很多事情还像过电影一样在我眼前……”
他这样一说,龙大章的思绪也回到了七年前——
七年前的王府中学大院里,一行穿着考究、派头十足的人来到了这里。
于伟绩比比画画的讲解声传到了教室里:
“契丹王府由府邸、花园和跨院三部分组成,分别为政务机构处所、寝室、膳房、仓库、书斋、客厅、议事厅、祠堂和练武场……”
可他的声音渐小,被下面的议论声音盖过了。
建筑商钱如意挺着肚子说:“这有什么稀奇的,挺大一个王爷,赶上省长大了吧?就住这破房子!我搞了大半辈子建筑,可是开了眼界了……”
敖拉倚不知何时走到了钱如意面前:“怎的?听这位的意思是瞧不上这大院呗?别看房破院烂,这可是我家的。”
钱如意不明就里地看着敖拉倚。因为,他小学还差三年就“毕业〞了,对他淡文物,那是真正的对牛谈琴。
显然,敖拉倚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不理钱如意,转身对于伟绩说:“于副馆长,我给这位爷普及一下历史可好?你没我讲得生动。”
于伟绩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置可否;钱如意倒不在意,他属于脸壮吃得胖型,不惧嘲讽。
敖拉倚朗声道:“辽朝设契丹北院、南院两大王府,我家就是这南院大王府的主人。你们要修缮,得和主人商量一下吧?”
听这腔调,不好压下。钱如意虽不懂文化,却懂人情。一看来者不善,缩到了后面,人群一片混乱。
不过,敖拉倚话峰一转:“不过,跟你这样的鱼鳖虾蟹也说不着,我找赵连起去!”
于伟绩长出了一口气,看着她远去,很无奈地摇了摇他的胖脑袋,汗便流了下来……
不一会儿,陈立言来了。
他走到于伟绩面前,揶揄道:“唉,虎落平阳被犬欺啊,这要是大辽不灭,敖拉倚能当个王妃,于馆长之流就只能当个大太监了。要我说,人家的东西就要还给人家。”
于伟绩瞪了他一眼:“有些人吧,穷得就剩一层皮了,还往外冒酸水。”
陈立言和于伟绩互相瞪着眼,尴尬的局面被高跟鞋“嘎嘎”有节奏地敲着青砖甬道的声音打破了一一刘老师穿过青砖甬道向高三五班的教室走去。
钱如意走向陈、于二人中间,打着和:“你们两个文化人就别掐了,还是听我说说刘老师吧。”
于伟绩说:“她有什么好说的?”
钱如意猥琐地说:“可别小瞧这刘老师,当姑娘时就不明不白地来了个儿子刘二棍,至今也不知孩子的爹是谁。”
于伟绩惊道:“你说刘老师?”
钱如意见有人搭腔,立马来了精神:“这刘老师还是学校‘四大宝’之一呢。”
其他人别看听正事儿蔫头耷脑,一听“花边儿”,一改颓势:“什么‘四大宝’?”
钱如意得意地念起了顺口溜:“王府的房,庭院的树,刘老师的小手,贾校长的肚。”
人们附和道:“是有这说道。”
一看众星捧月,钱如更加得意:“最牛X的是,啥样调皮的学生放到刘老师班里,没有治不好的。你们知道她的绝招是什么吗?”
“不知道。”众人回应道。
“掐尖。”钱如意挤出俩字儿。
于伟绩好奇地问:“什么叫掐尖啊?”
钱如意浮浪地朝着于伟绩的裤裆一比画:“就是掐有些人的小鸡鸡啦——”
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赵书记来了!”
人群马上静了下来。
赵连起脸上挂着细汗大踏步走了进来。
他向大家拱拱手道:“各位,对不起,刚才被敖拉倚绊住了。我声明一点,王府是国家的,不是家族的,无论辽国,还是宋朝,都是炎黄子孙。”
他的讲话赢得了一片掌声。
赵连起接着做着指示:
“想必大家对修复我国保护最完好的契丹王府已经有了很好的方案。这是个利在当今、功在万代的大事,我们一定要办好!”
又是一阵“劈里啪啦”的掌声,这让于伟绩无限羡慕。
“接下来,还是请我们文物学方面的专家——”赵连起看了看陈立言,说,“于伟绩副馆长给大家讲讲他的想法。”
于伟绩用手捋了下头发,用“地方支援了中央”。
他得意地看了一眼陈立言,陈立言则不屑地把脸转向了别处。
于伟绩一改刚才的颓势,声音洪亮了不少:
“我们一期工程要修复的是主体建筑及耳房、厢房和抄手廊。要让青砖灰瓦、朱梁彩窗美轮美奂、精巧别致、典雅活泼地再现辽代王府的风采……”
“好!”随着赵连起的一声叫好,大家都跟着叫好。
唯有敖拉倚和陈立言气愤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