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推开木门,吴勉之吹亮手中的火折子。随着微弱的烛光光前移,照亮前面的灯台,灯芯随即被点燃,看见屋内的两个通铺。
微弱的灯光,中间那面墙上有一扇门,里间的房间一边是通铺,另外一边堆放着杂物。外间是吴勉之与几位长者的睡房,容碧颜与徐珂儿睡里间。
“阿颜,有件事……”吴勉之拉了拉走在前面的容碧颜衣祛,轻唤了声。
容碧颜疑虑地回头,背着光,看不清吴勉之略带惊恐的脸,“勉之哥哥,我困极了,你该不会还想出去玩吧?”
“陆二爷爷说你性子皮,我想说夜里你可别偷偷出去玩。昨夜里,我被一个奇怪的声响惊醒,迷糊间,睁开眼,就看到个影子从窗外闪过。
当时太快,我没有瞧清。你说那东西,会不会就是陆二爷爷说故事里的那些专门抓小孩子的怪物?阿颜,你性子皮,莫被怪东西抓去了。”
“闪过,是飞吗?像人的影子还是鸟是影子?
勉之哥哥,会不会是你将醒未醒,看花眼了?”淡黄色的光,容碧颜抬头看着吴勉之的面庞,一副严肃的面孔,看不出来是开玩笑。
她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你有没有告诉陆爷爷、方老师?”
“没有。”吴勉之摇了摇头。见孟越桃怀疑的神情,心里也没有底,犹豫要不要与陆爷爷讲。
容碧颜抿了抿嘴,想了想,怪物这种东西是老人拿来吓小孩的玩意,这里又不是荒芜偏僻之地,应该不会有什么怪物。
随即,她道了声“不要多想”,便紧跟着徐珂儿身后,进了里间房。
夜,今晚倒是出奇的安静。灰蒙蒙地房间里,容碧颜看着房顶发呆,想起了亡故的爹娘,心里顿生的酸涩。
突然,她发觉被子扯动,急忙一收缩身子。目光一扫,原来是徐珂儿凑过身。
徐珂儿在容碧颜耳畔悄声说道:“昨儿我在后山的小溪里发现奇特的蜻蜓,蓝色上身、腹部血红色,可好看了。明日我带你,卯时就出发。”
“卯时?”容碧颜瞪大双眼,惊讶。一转想,也对,早去早回,这样就不被察觉。迟疑,又问:“勉之哥哥呢?怎么找时机叫上他?”
徐珂儿一个不高兴地转身平躺,接着细声细语道:“勉之可是陆爷爷的好徒儿,叫上他,那指定是去不成,说不定我们还遭来一顿骂。
刚才我把窗户外的架子拆掉了,咱们明早就从窗户出去。”
是啊,勉之可是陆爷爷的好徒儿,差点忘记了,容碧颜点了点头。低声道:“嗯,那也成。”
溪水潺潺,被大石所阻,又哗哗越过石头边缘,落下,溅起白色的水花。
溪边的鸟鸣不绝于耳。两个小娃儿一深一浅地趟过溪水,水的冰冷,两人不由地咧开嘴巴。
抬眸望去,前方笔直的小溪,水面发黑,两边的石头被整齐地砌成石墙,灰蒙蒙的高大树木,仿佛是一个个好奇的穿着棉大衣的人,挤着探身望下。
溪水的尽头被灰蒙蒙的雾气遮挡,那里,她们从没去过。不过眼下的好奇心,她们只想看到那奇特的蜻蜓。
“阿颜,快,蜻蜓在枯树枝那里。”徐珂儿伸直的手臂,食指尖指向水边横着的手腕粗的枯树。
容碧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树杈上,果然见稳稳地停着一只蓝色上身、腹部鲜艳血红色的蜻蜓。
她轻手别了衣服下摆到腰间,双脚点地而起,一个翻身,身子飘然旋回落地时,已是跃到两丈外。
那只蜻蜓的翅膀闪动着光泽,丝毫没有察觉危险临近。容碧颜猫着腰,一手护着另外一只手的袖子,屏住呼吸,慢慢靠近。
呼!
蜻蜓扇起翅膀,一晃,飞向溪水上游,不见了踪影。
顿时,容碧颜垂下双手,转身朝着后面的徐珂儿摇了摇头,“逃了。”
徐珂儿脚踏着石头,蹦跳着来到了容碧颜身旁,展露着笑容,“阿颜,你这是不是陆二爷爷说的轻功?好厉害!”
话毕,瞧着四周,一点儿蜻蜓的影子都不见。悠悠道:“可惜咱们三个功夫练得不成气,要不然凭你跳跃奔走的本事,都可以去京都安坊了。
在你们还没有来之前,安坊里的那些大哥哥姐姐,功夫了得、学识优的人都去了京都安坊。听说那里地方很大,人很多,高楼林立。”
闻言,容碧颜微抿嘴角,陆爷爷教她的轻功时,可还夸她呢。不过,她可不想讲这些实话,伤了珂儿的心。
她转看日头,“京都安坊,已经听你说好多次。不过,这里就挺好。时辰不早,得回去了。不然,准备午膳缺人手,可有的骂。”
蜿蜒山林小路,两个奔走的小娃儿,加快步伐,一路上丝毫没有来时的玩心。
灰瓦白墙,两小姑娘朝着后门奔去。近时,容碧颜盯着木门,暗呼不好,这后门平时开着,怎么现在微歪斜的敞开一扇,是坏了。如果被方老师看到,定是怪到他们头上,又少不了一顿责骂。
容碧颜闪身进门时,回头撇一眼门后,愈发察觉不好。门栓居然断裂了,这得在方老师发现之前告诉陆爷爷来修,不然定是以为平时调皮的她弄坏的。
两人绕过回廊,四下安静得出奇,天都大亮了,居然没有见任何人的身影,徐珂儿与容碧颜暗暗庆幸。
如果现在到前院去,就算遇到陆爷爷他们几人,也不怕被人发现她们是偷偷从后门溜出去玩了。
容碧颜在院侧门探了探身子,没有见人,院子里的情形说不出的奇怪,又说不出哪里奇怪。突然间,她才察觉不对之处,怎么连鸟鸣声都没有了。
闻到空气里一股淡淡、说不清的怪味。
不禁回身,看着徐珂儿,疑问道:“珂儿,你有没有闻到一丝丝腥腻味?”
“你这样一说,好像有。”徐珂儿认真闻了闻,肯定地点点头。
听罢,容碧颜迅速跨过门槛,小跑到院中。
突然,她被眼前的一幕惊吓的腿脚不听使唤,整个人瞬间凝定在地上。眼前骇人的一幕,陆爷爷与陆二爷爷倒在青松树旁,他们的胸前、腹部血渍侵黑了一片。
目光看到陆爷爷身下掩盖着什么,是露出半截上身的吴勉之,容碧颜慌忙跑了过去。
“勉之哥哥,陆爷爷、陆二爷爷!”容碧颜轻声唤着三人,一手按了按陆爷爷胸前的伤口,冷,血是冷的,身体僵硬。
她的手下意识地掀开了陆爷爷的裤脚,干瘪的皮肤上显出一小块尸斑!
她摸着勉之哥哥的身体,还有些温。她微缓口气,急忙抬手探鼻息。顿时一阵心绞痛,整个人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心中的悲痛如潮水涌上来,想哭,紧咬牙槽,压抑着腔中的低吼。眼前的一幕,血腥,这是她再次见到身边的人倒在血泊中。
“阿颜,他们……他们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徐珂儿容颜失色,脸色苍白,颤抖着声音,惊慌失措问道。
容碧颜眼眸一沉、低转,一想,继而抬头看了四周,连忙拉起徐珂儿的小手,朝边院方向奔去。
院里没有方老师的身影,不知方老师是不是在平时常待的边院书房,也不知凶手是否走远,得赶紧把事儿跟方老师说。
池边曲径小道,惊慌失措奔走的两人。匆忙间,容碧颜也不敢放下戒备,眼睛瞟向水池四周,扫视过小假山时,留意了几眼,未曾发现有什么人,便直接进了边院门。
这门平时也是打开,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她们疾步走到侧边的书房。
此刻,眼前的一幕令容壁颜心更慌。赫然见方老师趴在书桌上,一动未动。
“方老师!”容碧颜、徐珂儿唤一声。
不对,容碧颜低头看着自己的鞋,书桌下一滩发暗的血水,她的鞋踩在血中,浸湿。
流这么多血,两人顿时心中一凉。
徐珂儿握紧了容碧颜的手,颤抖着问:“怎么办?”
“我......”容碧颜话未及说,只听唰的一声,余光瞟见一个身影一闪,像大鸟一样的东西飞滑过水池旁的亭子。
顷刻间,她一个转身拉开一副字画,推开门,一把将徐珂儿推进了书柜大的暗室。
“嘘!”容碧颜打了个禁声的手势,轻摇了摇头,现在可不是解释的好时候。
盏茶的功夫,外面一丝声响都没有。容碧颜抬头上方的格子,艰难的举手,拉开,手往里探了探,碰到了袋子,便一手拉了下来,“珂儿,你看,安坊平时藏钱的地方未被人发现,贼人并不是寻财。”
徐珂儿一喘一吸之间,将气息呼在容碧颜的面颊上,她收缩着腿脚,不敢一丝的动弹。目光却坚定无比,道:“下山。阿颜,我们去找杨大嫂。”
锦霞宫,门口,一公公刚踏入。敏贵妃微抬眸,一抬手,退了左右。
“贵妃千安!”公公行礼问安道。接着,眼角见宫女、太监都走远后,继续道:“已收到飞鸽传书,那两人已杀。只是,只是安坊里其余的人,独寻不见两个孩童。”
闻言,敏贵妃微扬脸,嘴角浮出一丝得意的笑,柔笑道:“无关紧要的人,寻不见,就算了。”
那公公低垂着头,听到着,方才松了口气。
敏贵妃拿起那封密信,走到灯盏前,点燃。看着纸上跳跃的火焰,淡然一笑。心中暗暗道:“哼!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周隐,你到死也不知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因为陆二而死。
这也好,少了一个潜藏的绊脚石。呵,远在宁州突然发生的事,我看德府怎么也不会怀疑到锦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