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日间的风中也开始带有丝丝凉意。
又西行百里后,两人转而开始向南,途径两座小城,墨雨剑也再次招来了几群亡命之徒。但无一例外都成了剑下亡魂。
不过令墨雨感到有些惊讶的是,面对几次袭击,清弦的表现却十分反常。要知道袭击都发生在白天,就算全是墨雨出手,清弦的白衣上也难免染上点点血迹,但她对此连皱眉都不曾有,似乎对本应令她作呕的味道已不再敏感。
墨雨没有多问,几日来她和清弦交谈的次数甚少,或许是因为觉得心中有愧于她,也没再去开她的玩笑。如此一来,反倒是清弦主动与她说话的次数占了大半。
她是真的变了吗......
虽有几分喜悦,但墨雨心中更多的是说不出的落寞。这种感觉很怪,就像是自己熟悉的事物突然变了样,一时之间竟无法接受。
那个前日唱孤鸿卷苍穹的孤寂戏子,或许已经渐渐离她远去。
“墨雨。”在马上,清弦双手环抱墨雨腰间,从她身后探出头轻唤道。
“嗯?”
被清弦用这种活泼兴奋的语气叫唤名字,墨雨显得无所适从,仅是一个字的回答就多了奇异的味道。
“我想习武。”
“哦......啊?”墨雨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清弦之口蹦出,惊讶之余,手中的缰绳都握不住了,胯下的马险些撞在一棵屹立于路中的枯松上。
林中之鸟似乎也受到了惊吓,纷纷向天空逃窜,霜叶漫天飞舞,颇具一番诗情画意。
墨雨拉住缰绳驾马原地打了个转,待其完全停下后才猛地回头,用不可思议的眼神将清弦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似想从她无邪的笑容中找到这么说的理由。
但自然是不可能找到些什么。
“我没听错吧,你说你想要......”
“对,习武,和你一样。”清弦的回答十分干脆。
“你知道你的身子骨有多弱吗,风一吹估计都能晃半天。别说是杀人,举剑对你来说都难如搬山。”
顿了顿后,墨雨又重新审视了清弦一遍,开口感叹道:“我说这几天你怎么如此反常......”
她摆了摆手,明显是想让清弦打消了脑中的念头,但一对上那双不含杂秽的明瞳,原本还在摆动的手立刻僵在空中。
清弦认真地说道:“教我你会的武功,这样平日遭袭时我也能有几分自保之力,不必让你分神去留我。”
看着几乎要凑到自己脸上的清弦,墨雨张了张嘴,刚要出口的话被清弦严肃且不容商量的神情给堵了回去。
“行啦行啦,别贴的这么近啦,我教你便是了!”
墨雨拗不过清弦,翻身下马,但不忘回头补了一句:“先说好,习武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加上你本身体弱多病,我估计短时间内一点效果都不会有。”
“你教便是了,我们不缺时间,不是吗?”
墨雨用手扶住了额头,脸上尽是无奈之色。习武本就不是件容易事,何况是清弦这样病恹恹的戏子,想要舞动铁剑,她自觉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直到夕阳垂暮,两人也没有离开这片林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墨雨的脸色是愈发难看。
看似是一天的训练,实际上清弦休息的时间占了大半。
面色苍白如雪,眼底只有疲惫,胸脯上下起伏,极没有规律,一身布衣早已汗水浸透。不知道的人或许会认为她受到了什么非人的待遇。
看着清弦这副狼狈的模样,墨雨的嘴角不禁向上抽了抽。
这一天下来你都干了什么......
扎马步,还没站稳人就已经倒了;练剑,不足一寸长的轻剑挥起来差点又在额头添一处新伤;骑马,那真不知把握方向的到底是她还是马了。
“别练了,人各有所长,唱戏不好吗......”
墨雨一是觉得好笑,二是实在不忍看清弦继续下去,于是开口劝阻道。
“不行!”
虽然气都喘不上来,但清弦的回答依旧坚定,完全没有半分先前柔弱的样子。
“那你还是练暗器吧,好歹那些东西学起来不难,你也拿得动。”墨雨将一颗纯白的丹药塞入清弦口中,小手顺便还从两瓣红唇上轻轻抚过,她给身前之人出主意道。
这回清弦没有出声,只是以极小的幅度点了点头。
夜幕如同一面黑色的大旗将大地笼罩在内,点点繁星璀璨,带来微弱的光。
墨雨刚将火生起,就感觉到肩头沉了几分,她侧头一看,清弦呼出的气刚好吹在她的脸上。
一下接一下,十分匀称,但没有一点鼾声。
“这么快就睡着了,看来今天你真的是用尽全力了啊......”墨雨口中喃喃道,心中不觉萌生几分心疼,几分无奈。
深秋之风,平添了一些萧瑟,夜空中偶尔有几只南飞的大雁途经发出空荡的鸣叫。除此之外,只剩下木柴燃烧时火星弹起发出的“噼啪”声。火光将两位少女的脸照得通红,浅浅的酒窝下是一个安逸而满足的笑容。
远在长安的叶府内,有人却是连日来不见悦色。
......
“第几日了......”座上之人有气无力道,声音去冷得可怕,如同冬日的寒雪,不带一丝温度。
无人敢应答,所以家奴死士全都匍匐在地,大气不敢出。
“一个青楼戏子,一个江湖侠客,在我眼皮子底下逃出长安销声匿迹,不仅如此,你们还一点半分没有。”
叶天殇缓缓起身,面色森冷,随手指向离他最近的一人说:“你,过来。”
那人打扮是一名门下剑客,原本应该浪迹天涯的人在叶天殇面前却怎么也不敢抬头。他颤抖着靠近叶天殇,眼中只有恐惧。
“告诉我,为什么这两个女子会一直抓不到,我不相信一把名剑能令一众一流刺客闻风丧胆,如此抬不起头。”
“大人,墨雨剑举世皆知,削铁如泥,唯有被它承认之人才能驾驭,那贼人虽是女子,但下手丝毫不留情,遁逃的本领也属上乘,我等用尽办法,但没想到还是让她们设计逃脱了......”
话音未落,一朵凄美的血花绽放,跪在地上的所有人皆不寒而栗。
“‘下手丝毫不留情’是吗?生为我的死士刺客还会怕死,看来是我平日里待你们过于温和了。”
叶天殇抓起桌上的丝巾擦了擦飞溅到脸上以及刀上的血液,目光愈发寒冷,如毒蛇般阴冷的声音传入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
“给我找,不论用什么手段,天下再大,雁过留痕。”
一众刺客死士在一瞬间全部散去,留下叶天殇独自寒视远方。
“让我如此大费精力寻找,你们还是第一个,但只要是我想去做的事,就不会存在失败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