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年的时间，云云的身体已恢复得大差不差了，一年之前，她被警察送去医院，诊断为胸部多处骨折以及脑外伤。当时依靠着阿也生前留下的财产，在三级医院住了近一个月，后又去理疗院调理数月，才把身体慢慢调回正常。
但说是正常，也不能算完全恢复，云云现在和普通人最大的差别是不能讲话。
由于一下子吞了太多泥土，导致喉部受到巨大损伤，再加上脑部被鹰钩鼻和胎记男用铁棍击打，云云几乎彻底地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脑部损伤的区域正好是管讲话的那部分，这一点很难恢复正常，如果想完全恢复，还是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吧。”医生抿了抿嘴如是说道。
“这种症状叫什么呢？”云云在纸上缓缓写下这个问题。
“这种叫‘运动性失语’，又名‘Borca失语’，和感觉性失语相反，感觉性失语是不能听懂，但胡乱说话，运动性失语是可以听懂，但无法讲话。”
意思是一个哑巴，一个傻子呗，云云想。
今天天气尚好，且披萨店内难得举办自助餐活动，云云便突发奇想来吃了一顿。她坐在窗台边上，百无聊赖地看着菜单，下意识地点了两人餐，但发现阿也已经不在，故又退了回去。
虽然时间过去了一年，但云云还是潜意识地觉得阿也还活在世上。如果是以前，阿也一定会自顾自地把两人套餐中的大部分吃完，独留下小部分剩给自己。但现在阿也不在，没人那么做了，云云发现自己就连一人份的量也吃不下。
真是的，臭阿也，笨阿也，你走之后，我连披萨都吃不完了。云云将订单递给服务员，然后撑着头看向窗外的风景。
云云想起，一年前的今天，她和阿也两人正津津有味地吃着披萨，似乎也是这家店，如果时光回溯，她一定会千方百计地阻止阿也突袭动物园。但转念一想，如果他真的轻而易举地听从自己的意见，那他还是阿也吗？
如果时光倒流，阿也是否还会那样做呢？
“你好，请问是四种口味一起上吗？”问话的服务员似乎是个新手，他笨拙地拿着菜单问云云。
云云点头默许，服务员又摸着脑袋去了厨房。
看来这家店不太会做那种披萨呢，云云心想，不过这可是康叔的拿手绝活。
她打开手机，发现石榴小姐在几分钟前发过短信。她说，在岩西朝公园等着，她待会义演时会路过那里，想顺道看望自己一眼。云云同意了。
一年过去，石榴小姐也从那个不大不小的明星变身为一线歌手了，真不容易，云云在心里感叹，如果斑马还活在世上，一定会更加猛烈地展开攻势吧。
如此想着，云云将桌上的茶杯放到眼前，透过水面看着布满伤痕的自己，一年前的损伤在脸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疤痕，想要修复这些疤痕需费不少时间和金钱。但她懒得那么做了，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值得自己着装打扮的人存在了。
忽然，云云听到隔壁桌有悉悉索索的说话声，她将耳朵竖起，发现是隔壁那几个高中生在低声交流。
“一周后，我们就去突袭幼儿园好不好？”一位男生如是说道。
“突袭幼儿园？真的可行吗？这不太好吧？”一位女生说道。
云云低下头偷瞄了他们一眼，发现他们是一对情侣。发出质疑的是一位女生，看起来像是那位男生的女朋友。
“怎么不好？我说行就行，”男生执拗地回答，“我们要把那个欺负孩子的幼儿园老师狠狠揍一顿。”
“可是……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女生犹犹豫豫地说。
“不会被他们发现的，我们戴头套，没事。”说完，男生自信地拍拍胸膛。
“什么头套呀？”女生为难地低下头。
“熊猫头套呀，”男生从包里拿出准备已久的头套，“听说过吗？一年前，有位大哥哥戴着它们突袭了动物园，打败了世界闻名的邪恶组织，我们这次也会这样。”
“可是……那个幼儿园老师也没那么坏呀……她只是没给孩子们小红花而已……”
“嗨！怎么可以这样说呢？你没听过这句话吗？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这句话好像不是这么用的啦。”
“不管啦不管啦，”男生觉得自己说不过女生，便开始耍赖皮，“反正我说行就行，以前陪你逛了这么多条街，这回就听我的吧。”
“好吧，”女生支支吾吾地回答，“那我们要突袭多久呢？总不能几个小时都待在幼儿园吧？那样我妈妈会出来找我的。”
男生灵机一动，将包里的MP3递给女生：“这样，我们戴着这个一起进去，等这首歌结束时，再一起出来，听懂了没？”
女生若有所思地看着MP3：“这里面是什么歌呀？”
“《Best Years of Our Lives》，听过吗？是艾薇儿·拉维尼和埃文·大卫·陶本菲德的。”
“你怎么会有这首歌？”
男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我哥的MP3，我昨晚偷来了，里面都是他的歌。”
女生叹了口气，似乎被逼着承认难以承认的事实：“可是，这样真的行吗？听起来总觉得挺荒谬的。”
“荒谬？No，No，No，”男生愉快地摇动食指，“一点也不荒谬，伊坂幸太郎的一本书中就有过类似的方法，你知道他吗？”
“不知道。”女生撅起嘴摇头。
“啊呀，笨蛋！以前跟你说过的，”男生生气地叉起手，“以前跟你说过他的，你得记下，听到没？”
“嗯嗯，记下啦。”
云云在远处听完两名高中生的对话，不禁在心里“咯咯”地笑了声，她看向窗外，似乎听到阿也在对自己说：“笑什么呢，云云，你记下了吗？”
嗯嗯，记下啦，她在心里回应道。
这时，服务员将一盆披萨送上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