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树叶碎落在地,杨念御剑在前,董青丝跟在后面抱怨道:“这一路都看不到人家,难不成今天又要在树上过夜么?”
杨念御剑往上飞去,远远见到一处微弱的灯火,他折回来告诉大家:“前面有一处灯光,或许我们可以借宿。”
栖息山林终是无奈之举,大家听见前面有人家,均催马急赶,到了灯火处才发现是一座小寺庙。董青丝驱马往前几步,眯着眼睛才看清门匾上的字:“藏身寺!道士找和尚庙借宿,合适吗?”
杨念故意一本正经道:“不合适,依我看我们还是睡在树上合适!”
董青丝翻身下马:“道佛同宗,即是一家人,当然可以进门借宿啦!”
“砰砰砰”,董青丝敲门过后,便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寺门一打开,里面站着一个小和尚,看起来呆头呆脑,甚是可爱。
风月夕紧张向董青丝喊道:“青丝姐姐小心,有妖气!”
那小和尚一听受了惊,扭头就跑进了寺庙,风月夕等人也跟着来到寺门口,董青丝看着小和尚跑进了正殿,一头扑到一个老和尚怀里:“这是什么妖?还挺可爱的!”
风月夕松了口气:“是一只小白羊,倒也没什么危险。”
大家一起走进寺庙,发现这寺庙总共也就六间房子,刚好围成一圈,一眼便能看尽。大家站在正殿外也不进去,董青丝冲老和尚喊道:“佛门即是净地为何还收留妖怪?”
那老和尚轻轻扶起小和尚,朝着大家双手合十道:“诸位道人既然可以与妖同行,我又为何不可与妖修行呢?”
大家心里均是一惊,这和尚居然能一眼看破风月夕是妖族想来也是有些实力的。那老和尚和颜悦色道:“来者是客,小庙无茶室,还请入正殿一叙,素心,泡茶!”
大家便进了正殿,在蒲团上盘腿坐下,小和尚依着老和尚的话,给大家一一端来茶水,之后便挨着老和尚坐下。老和尚抬手请大家饮茶,问道:“不知诸位可曾用过晚饭,庙里还有些馒头,可以充饥。”
杨念替大家谢过老和尚:“多谢大师慈悲,我们在路上已经吃过干粮了。”
老和尚又问道:“这星夜赶路,想必是有急事,何况这外面又是吃人的妖、又是降妖的道、又是打战的兵、又是劫路的匪,你们人妖同行,遇到哪方仙魔都是祸事,不知诸位究竟是从何而来,又要去往何方?”
杨念见老和尚慈眉善目,言语亲切,便把事情原尾都讲了一遍,那小和尚得知风月夕是妖族少主,便一直盯着她看,风月夕微笑道:“小和尚,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妖界去打坏蛋?”
那小和尚使劲摇头,钻到老和尚怀里,眼神中充满恐惧。董青丝从没见过这么胆小的妖怪,出言相激道:“你打算在人界躲一辈子吗?你也不想回去见你的爹娘了吗?”
小和尚被董青丝一说,顿时“咩”的一声哭了起来,起身跑出了大殿。大家被这一幕弄得目瞪口呆,那老和尚双手合十解释道:“这小羊妖的父母在妖界被作乱的妖族杀害了,他跟着其他同族逃到人界,却没想到人界也不太平,其他同族不是被别的妖族杀害,就是被道士收走,只剩下他一路躲躲藏藏直到遇到贫僧。”
大家心里生出一阵怜悯,董青丝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气哭一只妖,并且还会为此内疚。老和尚见夜色已深便领着大家去房里休息。庙里只剩下两个房间,董青丝和风月夕同睡一个房间,她听到小和尚的抽泣声传来便推开门寻着哭声找了过去,风月夕见董青丝出了门也跟了过去。
那小和尚正躲在厨房里埋头哭泣,听到有人来哭得更厉害了,董青丝走过去蹲下身子撅嘴说道:“对不起啊,我不该刺激你的!”
那小和尚跟没听到一样,毫不理会她。董青丝也不会哄人,见道歉没用干脆也大哭起来,声音越哭越大,把小和尚的声音都盖过了。风月夕也慌了神,本来是来安慰小和尚的,这下大的也哭起来了,真是头疼。
那小和尚也不哭了,直愣愣地看着董青丝带着哭腔问道:“我哭我的爹娘,你哭什么啊?”
董青丝揉了揉眼睛抽泣道:“你还可以想念自己的爹娘,我却连我爹娘是谁都不知道,从出生就被丢在道观里,我比你惨多了,我为什么不能哭?”
风月夕听了,也鼻子一酸,抽噎了一下,小和尚又问:“你又哭什么啊?”
风月夕抽噎道:“我还没出生我父亲就抛弃了我和母皇,现在我的母皇危在旦夕,我好担心她。”
子流苏和杨念此时也被哭声吸引了过来,见此情景,两人心中也是非常酸楚,因为他们都是从出生就没有见过自己爹娘的人。
“原来我们都是弃子,此情此景,真该好好哭上一场!”子流苏说完,居然也放声痛哭。
这一下厨房可热闹了,哭声此起彼伏,那小和尚也不哭了,居然一个一个来劝,还给大家擦眼泪,董青丝说:“小和尚,你告诉我是谁杀了你爹娘,我去妖界为你报仇。”
小和尚却握住拳头咬紧牙关说道:“不,我要自己回去报仇,你们带我回去吧!”
大家有些意外,风月夕摸着他的小光头说:“你还是留在人界吧,你太小了,打不过他们的!”
“不,我想清楚了,我是山羊妖,不是人界的小山羊,我不能这么懦弱!”
小和尚语气坚定,仿佛做好了必死的决心,董青丝便对他说道:“好吧,你先回去休息,如果你明天还这么想,那我们就带你走。”
小和尚使劲点了点头,回房休息去了,大家也都各自回房。董青丝走到自己的门口,突然被杨念叫住,董青丝回头看着杨念,杨念却迟疑了好久,才慢吞吞地开口说道:“师妹,你刚刚是真哭吗?”
董青丝愣了一下,没想到师兄会问这个,她转过身说道:“当然不是,他们都不要我,我怎么会为了他们哭?师兄,你也一样,不要为不属于自己的感情伤心!”
董青丝说完便进房关上了房门,眼泪却不争气的滑落下来。杨念站在门外,心中一阵苦涩,突然看见一只纸鸢从自己房间处飞出,杨念很是惊疑,这种纸鸢是道教中的传信之法,这寺庙之中是谁放的纸鸢?他快步走回房间,发现子流苏已经睡了,他巡视了一圈,并未发现其他异常,便也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老和尚便为大家熬了粥,小和尚也跟着大家一起用了早饭,昨夜之事仿佛没发生过一样。大家心想:到底是孩子,一时冲动,冷静下来终究是不敢面对战争的。
吃过早饭,大家辞谢过老和尚准备离开,小和尚却拦住了大家,他跪在地上朝着老和尚拜了三拜,老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又走到小和尚面前,伸出右手,摸着他的小光头。待老和尚收回了右手,小和尚居然长出了两只羊角,身上渐渐长出一层羊毛,此时看去,便是半人半羊的妖怪。
老和尚眼神中充满不舍,叮嘱道:“你既然决定回去,这人形于你便没了用处,你可记住,一切早有定数,切莫执着。”
小和尚又连拜了三拜,抱着老和尚哭得很伤心,老和尚闭上眼睛,只是轻轻念着佛经,小和尚哭累了,终于站起身来,老和尚也不睁眼,杨念便打开大肚葫芦,把小和尚收了进去。大家向老和尚行了礼便出了寺庙,老和尚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大家远去的背景,终是落下了眼泪。
这一路上,路过大小寺庙、道观不下百个,收妖数千只,历时一年,终于到达昆仑山。不同于蓬莱碧海青山,昆仑只有积雪下那稀疏的杂草给这苍白的天地间点缀了一点生机。
董青丝一边走一边调侃道:“别人立派一定得选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这昆仑派倒是选了这么个荒凉的地方。”
杨念摇头笑道:“掌门要是听到你这话非骂你不可,昆仑乃是王母道场,伏羲古都,是真正的福地中的福地!”
子流苏也笑道:“昆仑得天独厚的环境使其盛产仙草和美玉,不止是福地,更是宝地!”
风月夕也接言道:“我听我娘说,人界的昆仑山有一根柱子直通天界,昆仑派也是通天之门的守护者。”
“好吧,我就随便说说,虽然这昆仑山是万山之祖,但我还是喜欢蓬莱仙岛。”
大家边说边走,忽然发现前面立了一块巨石,上面刻着“昆仑派”三个朱色大字,董青丝看了一眼四周说道:“连个山门都没有,这也太寒酸了吧!”
“仙道之地,又不是皇城候府,要什么气派!”
这声音来的突然,大家都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发现旁边站着一个道人,白衣白剑,还带着一顶白色的帽子,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身上已经落了一层飘雪,若不细看,还真难以发现。
杨念下了飞剑,行礼道:“阁下气宇不凡,可是昆仑弟子?”
那白衣道人回礼道:“在下昆仑山守山弟子于凡松。”
杨念笑道:“我们乃是宣夜派弟子,有急事拜见贵派掌门,还烦道友指路。”
于凡松听完杨念的话眼睛突然一亮,说道:“宣夜弟子?两男两女?原来你们就是从蓬莱派一路收妖的宣夜道士啊,久仰大名,早就想与各位切磋一番,若是你们谁能打败了我,我便给你们指路!”
大家没想到自己的名声居然都传到昆仑来了,但这守山弟子真让人为难,总不至于一来就把人家弟子给打伤吧!
董青丝不满道:“你一个修道之人,却存着争强好胜之心,我们急着办正事,这里即是昆仑派门碑所在,沿路上山自然就对了,这路也不烦你指。”
于凡松大笑道:“姑娘也是修道之人,不也犯了妄语嗔言之戒,我们终归是人,终归是有私心的,我即是守山弟子,诸位道友想要上山,自然要先过我这关!”
董青丝翻身下马:“那便如你所愿,出招吧!”
于凡松拔出长剑,手与剑翻转结印:“姑娘性子急躁,想必是修的雷系术法吧!”
董青丝也结出雷决:“被你猜对了,接我一招指尖雷!”
一道雷电从董青丝手指飞出,如同一条电龙,“呲”的一声飞向于凡松,于凡松也不闪躲,手指往上一指,地上的雪如同一条蛇一般串向空中,正好与董青丝的指尖雷相撞,瞬间电消雪散,于凡松长剑抖转一圈,那散落的雪花还未落地便又凝聚在一起扑向董青丝。董青丝大拇指按住天迎穴,手背处形成一道铜锣般大小的电网,于凡松的雪蛇撞在董青丝的电网上又被击得粉碎。于凡松手中长剑连点九下,地上雪花会集成九条雪蛇飞向董青丝,董青丝运开手决,口中默念:电法雷鸣,护!手指间的电流迅速化作一条条小龙,环绕着董青丝全身,形成一圈电盾。于凡松的九条雪蛇一碰到电盾便被击得粉碎,他面露惊讶之色,在雪地中挥舞着长剑,地上的积雪和空中的飘雪不停汇聚在一起,居然形成一只硕大的冰狼,那冰狼体型一成便冲向董青丝,董青丝又变换手决,口中默念:电法雷鸣,击!那无数条电龙瞬间如飞刀一般撞向冰狼,那冰狼被撞得裂纹满布、冰屑横飞,还没扑到董青丝跟前就碎成一地冰渣。而董青丝放出的电龙依然还剩下十余条在空中,董青丝手指一转,那十余条电龙便飞到于凡松身旁环绕,于凡松刚刚已经消耗了差不多所有法力,已经无力再做抵抗,听着身边电龙“呲呲”作响,心里很是有些怯意。
董青丝面露喜色,高喊道:“怎么样,服不服?”
于凡松涨红了脸道:“道友法术高超,是在下输了!”
董青丝见他认输,便撤了手印,电龙也随之消失。杨念见于凡松面色尴尬,赶紧圆场道:“道友法术稀奇,我之前从未见过,多亏道友相让,还烦指引我们去往贵派!”
董青丝听杨念这说辞心中不爽,但也知道出门在外还是要给他人留些面子,便也只是嘟了嘟嘴,不作争辩。那于凡松当然也清楚杨念只是谦词,自己修的这冰雪之术在雪山之地尚且胜不过这姑娘,若是出了这雪山,自己怕是三招都撑不住,他惭愧地低下头朝山上一指:“各位道友沿着山路直上便能到我昆仑派,还祝各位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莫非这昆仑山上还有豺狼虎豹不成!”董青丝翻身上马,一抽马鞭便扬长而去。大家心想这道士好像话中有话,前面怕是还有阻拦,便赶紧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