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牟郡,登仙埠。
“前面便是去蓬莱仙岛的码头了,我们可以把马暂时安置在客栈的马厩内。”子流苏正指着的是一座五层高的客栈,宏伟华丽,客栈屋檐上还绑着七彩丝带,被海风吹得飘飘如仙。
风月夕心情大好,她看着子流苏甜甜地赞美道:“子哥哥你好厉害,哪儿你都会走!”
子流苏腼腆笑道:“没有啦,只是以前一直跟师傅浪迹江湖,行医济世,刚好来过此处罢了。”
董青丝又问道:“对了,你师傅到底是谁啊,你怎么就跟我们混在一起了?”
“额,一言难尽啊。我们赶紧把马安置好,然后租船去蓬莱仙岛吧!”
子流苏叉开了话题,牵着马往客栈门口走去,大家也跟了上去。客栈门口的小二满脸堆笑迎了上来:“各位客官,吃饭还是住店啊,我们临仙客栈可是全郡最有名的客栈,一线海景,码头上盖,前面便是戏院,住在我们楼上,打开窗户就能看戏;后面就是官衙,无论这年头盗贼多猖狂,也不敢来我们这行窃;右边更是有醉仙楼,男宠女妓应有尽有,可是外来人士绝佳去处哦……”
“咳咳,那个,我们只是想把马安置在你们客栈的马厩里,并不住店。”子流苏赶紧打断了店小二喋喋不休的介绍。
那店小二一听“不住店”,马上就变了脸:“一天一两银子。”
“这么贵?这马又不用听戏看海景,为什么要这么贵!”
店小二不耐烦地说道:“地段,请看看这是什么地段,你想要便宜的,就去城外的驿站寄养吧。”
子流苏一想出城再走回码头未免太远了,他满脸堆笑道:“小哥,不如这样,你每天收我两铢银子,我再私下给你一铢,你看可好?我们这马也不一定要关在马厩里,你随便找个角落栓上,喂些草料便好。”
店小二听了一点头:“成交!”
子流苏马上就付了点定金,店小二便帮他们把马牵进客栈后院了。
大家均是一脸吃惊地看着子流苏:“还能这样操作啊!”
“哈哈,浪迹江湖基本操作,基本操作,莫要奇怪。”
大家来到码头,码头的牌坊上写着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登仙埠!
码头边停了很多船只,不时有船只出海和返航。一个年轻的船家正坐在码头上歇息,一听他们要去蓬莱仙岛连连摆手拒绝:“去不了,去不了。这蓬莱仙岛虽然据此并不算太远,但仙岛周围雾气弥漫,又听说那岛一直都在漂动着,所以只有蓬莱派弟子才知道如何登岛,往日里都会有蓬莱的接引弟子在码头负责带外人上岛,这几日也不知咋的,不曾见过那些接引弟子。”
莫非是天公不作美?又或者是蓬莱派出了什么事?大家均是一阵干着急,杨念想了一想问:“小哥,请问蓬莱仙岛大概方位你可知道?”
那船家憨笑道:“我可从未去过,但是听人说由此往东北处大概十八里便是蓬莱仙岛,我曾试着找寻过,可由此过去十里便见大雾、遇海风,越往里航行雾气越浓,海风越甚,最后都是给吹得不辩方向,只能放弃了。”
“既然如此,我倒是可以试试,你们先在此休息,我去看看。”
杨念说完便御剑而去,那船家看了一脸惊讶:“哇塞,这是高手,这是高手啊!”
杨念依着船家的说法,往东北处飞行,果然遇见大雾,雾中海风狂啸,说来奇怪,任那海风如何强劲,那雾气却只是缓缓漂动,丝毫不受那海风的影响。杨念在雾中辨不得方向,于是便御剑往上飞去,想要脱离这大雾,可这雾气仿佛直通天界,根本没有尽头,再加上这海风肆虐,吹得杨念头晕眼花,只好顺风飞行,不知不觉从雾气中飞了出来,再往前飞,依稀看见了码头,杨念只好叹了口气飞了回去。
那风月夕见杨念回来,很是期待地跑过去迎接,可看到杨念无奈地摇了摇头便知道没有成功,风月夕眼睛一热,眼泪又落了下来,真是佳人落泪惹人怜,那船家便安慰道:“姑娘你莫要着急,你若非要去那蓬莱仙岛也不是没有办法。”此言一出大家都看着那船家,那船家低声说道:“你们瞧那边坐着那老头,他以前便是蓬莱弟子,听说犯了淫戒被逐出了师门,现在也靠海上打鱼为生,他应该是知道去蓬莱仙岛的路,只是这人脾气古怪,不怎么搭理别人。”
大家心里又燃起了希望,赶紧谢过船家来到这老头身边,那老头看了他们一眼,又转回头自顾自的盯着远处眺望。
子流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知那便是蓬莱岛所在方向:“前辈独自远眺,满脸愁思,想必是在怀念师门吧。”
那老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动也不动。子流苏面露尴尬,笑了笑又道:“晚辈久仰蓬莱派仙名,不远千里前来拜访,还想麻烦前辈为晚辈指条去路。”
那老头还是一动不动。董青丝受不了子流苏这啰啰嗦嗦的样子,开口便问:“前辈,我们想租你的船带我们去蓬莱仙岛,请问要多少钱?”
那老头还是一脸漠然。董青丝便故意嘲讽道:“哼,看来是被赶出来太久了,记不得回去的路了吧!”
那老头猛地转过头盯着她,张了张口却还是没说话,只是“哼”了一声便又把头转了回去。董青丝看着有效果,接着嘲讽道:“也是,放下如此不堪的淫戒,别说不记得路了,就算记得路也没脸回去了。”
那老头终于按捺不住了,破口大骂:“放屁,老子不过是亲了师姐一口,从不曾犯什么淫戒,你们再要胡言我可不客气了。”
杨念拱手说道:“前辈息怒,实不相瞒,我们此次进蓬莱事关两界安危,事态紧急还请......”
“两界安危与我何干!”杨念话未说完那老头便不耐烦地打断了,接着他又说了一句,“我只想知道我师姐可曾原谅我了!”
杨念好奇地问道:“您为何不去当面向她道歉呢?”
老头摇摇头说道:“我已经被逐出师门,哪里还有脸回去找她,都是我情难自禁,轻薄了师姐,也愧对了师门啊!”
董青丝幽幽道:“不要脸的事都做了,怎么道个歉却要脸了!”
那老头瞪着董青丝怒道:“你这女娃,说话怎么如此刻薄!”
“本来就是嘛,您都一把年纪了,还不去道歉,那这一辈子也别想得到你师姐的谅解。难道你天天坐在这里忏悔,你师姐能感受到吗?”
“你......”那老头被董青丝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转过头去生闷气。
子流苏趁机说道:“这青丝姑娘生性率直,您可别跟她计较。不过她话糙理不糙,晚辈倒有一个建议,您若实在不好当面向师姐道歉,我们倒可以代您去转达您的歉意,也了了您这一桩心结。”
老头听了子流苏的话居然站起了身,他望着远处道:“是啊,我还能活多久啊,反正都要死的人了,还怕道个歉吗?虽然我不喜欢你们,但还是得感谢你们,我就带你们一起去趟蓬莱吧。”
大家松了口气,跟着老头上了船。行驶进雾区以后,老头驾着船时而顺风,时而逆风,方向摇摆不定,口中念念有词。大家都抓着船沿,直想呕吐。
董青丝叫道:“前辈,您是不是真的不记得去蓬莱仙岛的路了?”
老头没好气地答道:“你别吵我,我几十年没回来了,总归记不得那么清楚了。”
也不知道颠簸了多久,那老头兴奋地大叫了一声:“嘿哟,到了!”
大家抬起沉重的脑袋,往前一看,果然雾气已经散去,一座岛屿映入眼帘。船靠了岸,大家颤颤巍巍地登山了蓬莱仙岛,脑袋还晕着的,站着都有些吃力。那老头见大家都上了岸,自己却依然坐在船上,一动不动。
董青丝好奇地问道:”您怎么还不上来,不会也晕船吧。”
“这个我倒不晕,嘿嘿,要不你们先去帮我探探师姐的口风,我总觉得我这样出现有些唐突了。”那老头一脸尴尬地笑着,两只手使劲相互搓着,看得出心里很紧张。
任大家怎么劝说他就是不肯上岸,杨念便说道:“既然前辈执意如此,我等只好从命,只是您这师姐长得什么样子,我们如何认得?”
老头这下来劲了,一脸地兴奋道:“我师姐那可漂亮的跟仙女一样,身高六尺有余,那可是亭亭玉立;一双眼睛大若鹅卵,亮若星辰;那鼻子小而挺拔,如美玉雕琢而成;一张小嘴红若朱砂,薄如蚕翼;她的声音如泉水玎玲,仿佛带着甜味;她的笑容就像最美的山花一般,沁人心脾,哎,就算把这世上所有的赞美之词用到她的身上都无法体现出她的完美。哎,这姑娘生得真是标致,倒是有她三分神韵。”
老头指了指风月夕,眼神里都是对往日的回忆,董青丝心里不爽,说道:“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前辈您就直接告诉我们您和您师姐的名字便好了。”
“也是也是,师姐现在怕是也老了啊。你们记住了,我叫齐巡风,我师姐叫柴姑,你们帮我告诉她,我这辈子做得最后悔的事便是对不住了她,若是她还恨我,我愿意死在此处,以泄她心中的怨气。”
大家面面相觑,这老头倒也蛮痴情的,只好安慰他一番,便赶路去了。
“师兄你看,这山门可比我们师门气派多了!”
董青丝指着的是一处白玉石堆砌的牌坊,高两丈宽五丈,牌匾上刻着“蓬莱仙境”四个大字,牌坊下站着两位持剑道士,想必是守山弟子。那守山弟子见有外人登岛拱手相问:“诸位何方人士,为何前来蓬莱派。”
“宣夜派弟子前来拜访蓬莱掌门。”
“宣夜派?”那守山弟子沉吟了一下,“倒没听过,这几日掌门不得空,诸位请回吧。”
“我们有要事拜访贵派掌门,并有本派掌门亲笔信一封,还请道友烦为转达。”
杨念摸出掌门临行时给的亲笔信,却不想那守山弟子毫不客气,抽出长剑道:“诸位休得执着,这几日掌门不见客,若再不离去,休怪我等逐客了。”
突然两道电光闪过,两位守山弟子应声倒地,原来是董青丝放出了指尖雷:“这么大个山门,就两个守山弟子,守得住才怪。”
“师妹,你太胡闹了!”杨念正要训斥董青丝,忽然间见周围山上出现了上百个蓬莱弟子且均在施法,一瞬间便天雷滚滚,地火灼灼,还来不及逃跑便见头上无数道闪电如银河泄下,大家只感到全身一阵抽搐,便晕了过去。
等到大家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绑了个结结实实,身边围了不知道多少蓬莱弟子,均是青衣蓝带,手持兵器一脸的戒备。不远处有一个鹤发童颜的老道士坐在椅子上,看上去有些憔悴,他正在仔细看着杨念所带的信。
“就是他把我收进了葫芦。”风月夕低声对杨念说道。
那老者缓缓放下信,看着风月夕笑道:“不错,姑娘,我们又见面了。”那老道士挥了挥手,示意弟子给他们松了绑,“最近我身体不太好,弟子们有些紧张,对不起诸位了,还请不要见怪。”
杨念活动了一下筋骨,行礼道:“是我等无礼了,还请掌门莫怪。蓬莱派的阵法之宏大,我平生第一次见到,当真是震撼之极。”
“哈哈,你们想要带走我蓬莱派关押的妖族,便要进镇妖鼎中收服他们,比起刚刚你们经历的天雷地火阵法,这镇妖鼎中数千的妖族,才是真正会让你们震撼的,虽然风姑娘是妖界少主,可如今妖皇都失了势,那鼎中妖族未必就会善待你这少主,你们想要收服他们,便要冒这生命之险,你们可要想好。”
风月夕走上前对持灯真人行礼道:“妖族已在危急之际,我既是妖族少主岂能苟活,这镇妖鼎即便再是凶险,我也只能前去。”
杨念也说道:“我等奉女娲娘娘委托,天赋重任,不敢苟活,谢掌门成全!”
见大家都没有退意,持灯真人不再多说,只是安排弟子给他们准备房间药物,让他们先行休息,明日一早开鼎。
晚上,大家都在房间敷药,今天那天雷地火阵让大家都有受伤,子流苏伤得最重,他脱下外衣,正在给伤口上抹药,风月夕却突然进来了。子流苏赶紧把衣服穿上,脸上羞得通红,风月夕只是转过去身子,待他穿好衣服再转过身来,并未有羞怯之色。
“妖族的女子到底不同于人族!”
“啊?”
“额,没什么,对了,这么晚了,你来我这有事吗?”
“我来给你疗伤啊,今天你用身体护住我,肯定伤得不轻,光靠服药,怕是不够的。”
这话说得子流苏心里暖暖的,心想着哪怕今天被雷劈死,被火烧死都是值了。但看着风月夕正要施法他却还是起身推辞了:“风姑娘,真不必了,你没事就好,我是个大夫,这点伤真不需要你浪费法力,明天还要进镇妖鼎呢,我也帮不上什么大忙,不要为我浪费法力了。”
见子流苏执意不肯接受治疗,风月夕只好作罢。她看着子流苏桌上的药箱打开着,里面放了各种各样的药草,便好奇的过去翻看:“大夫,去哪还要背个药箱子,子哥哥,以后我教你用法术治病,你就不用再背着它了。”
子流苏笑道:“那就太好了,那样我就可以救助更多的人了。”
“咦,这是什么?”风月夕发现药箱底下有一张卷纸,风月夕铺开卷纸,发现原来是一幅画,画的是一位女子。这画看得出不是什么名家所做,但画得极细,想必画此画的人对画中女子充满了关爱,风月夕觉得这画中女子颇为眼熟:“这,你画的不是青丝姐姐吗?”
子流苏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抢过画:“是,额,不是。”
风月夕从未见过子流苏这般紧张:“什么是又不是,子哥哥,你怎么了?”
“额,我的意思是,这画是董姑娘没错,但不是我画的。”
风月夕瘪嘴道:“子哥哥,原来你一直喜欢青丝姐姐啊,是不是因为她心里只有杨念哥哥所以你不敢告诉她?我娘说过,如果连爱一个人的勇气都没有,那么就可以去做神仙了,子哥哥,你要做神仙吗?”
“啊?没没有,我可没想过修仙。”
“那你就告诉青丝姐姐啊,人家前辈还敢亲自己师姐呢,你怎么这么胆小,如果青丝姐姐拒绝了你,你也正好了结了这份心事。要不,你不敢说,我去帮你说吧。”
子流苏一听急了,赶紧跑上前把门一关,他急切解释道:“风姑娘,你听我说,这幅画的来源我答应过我师傅不能说出去的,我真的对董姑娘没有一点爱慕之心,你千万不要误会啊。”
风月夕可不听他解释,不依不饶要去找董青丝,子流苏情急之下一把抱住风月夕吻了上去,四目相对之下空气骤然安静,风月夕突然推来子流苏,推门离开了,留下子流苏一个人呆在那里,他叹了口气道:“早知道就不该留下这幅画啊!”
他拿着画走到烛火旁,终究还是没有下手,又把画卷起来收进了药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