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时光荏苒若青梅
书名:雪海寻魂记 作者:坐家三叁 本章字数:5248字 发布时间:2022-04-22

清晨小酒馆门前,叶重山把叶青枫的一应用品放上马车,刘淑贞泪眼婆娑的帮儿子整理衣襟还不停叮嘱,叶青枫用小手帮刘淑贞擦泪水。她把儿子抱上马车,狠心走进屋不敢再看,马车向白章城驶去。

叶重山带着儿子办好手续,书院发了块“丁九”的字牌给叶青枫系在腰间,一位儒雅的中年文士来到叶重山父子面前,他微笑着说道:“我是叶青枫的先生罗良,字子安。”

罗良拉着叶青枫的小手送别叶重山,他发现叶青枫流下眼泪,罗先生什么都没说,只是蹲下帮他擦拭。

六龄童是白章书院招收学生的最低年龄,丁字班就是年龄最小的班,罗良除了叶青枫以外还有八位学生,年龄不一有五位都在八岁左右,其中执“丁”字七和八字牌的两个孩子跟叶青枫年龄相同。

七字牌是个小女孩,锦衣华服梳着两条小辫,粉雕玉琢模样可爱,叶青枫的书桌就在她身后,她只是低头看书,也没有人跟她说话,下了课后,就会被人接走,叶青枫发现,这个小女孩坐在轮车上。

八字牌的小男孩比较清瘦,名叫芮恩诺,说话做事都很有礼貌,他与叶青枫住相同寝室,两人很快就熟络起来。

叶青枫好奇的问芮恩诺:“这个小女孩怎么会坐在轮车上?”

芮恩诺悄悄告诉他:“她其实是我的姐姐,叫做芮飘雪,从小就不能走路,她站不稳,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我和她的娘亲不是一个人,家里不允许谈论这事。”

“那为什么你不去帮她或跟她说话呢?”叶青枫很奇怪这样的兄妹。

“她不让啊,来上学堂她就告诉过我,不许跟她说话也不需要我帮她做任何事,她脾气可大了。”芮恩诺说完还不忘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

叶青枫有些同情她,但她“脾气大”是记住了,没事可别招惹她。

经过几天的适应,叶青枫慢慢融入“丁”字班,先生罗良治学严厉,他上课走神都尝过戒尺的滋味,每天执笔书写,坐姿要端正,写的字稍微马虎就要抄书,叶青枫每天都要抄,他的字实在不敢恭维。

相对于叶青枫那两位同龄人就没有被先生罚过,但也有比叶青枫情况更差的,执五字牌的小个子陶武就是,每天上课睡觉,发呆走神,下课就一溜烟不见了,功课全乱画,几乎天天重做。

有一次看到叶青枫独自在教室里抄书,就请他帮忙抄作业,叶青枫自顾不暇,二人商议拉来芮恩诺帮忙,三个小伙伴沆瀣一气。

没出任何意外,第二天早课三人被罗先生收拾了一通,陶武直接罚跪抄书,叶青枫戒尺和抄写加倍,芮恩诺戒尺伺候,就这个小插曲让“共患难”的三人走的更近了些。

叶青枫写的字实在是让罗先生头疼,今日罗先生就耐心的跟他讲解“永”字八法,运笔,回锋,横折,撇捺……,看到叶青枫似懂非懂的眼神,罗先生非常坚定的告诉他:“青枫,就这样写,一笔一划的来,先写一百遍。”

下课后,眉头紧锁的叶青枫没有理会其他同窗的邀约玩耍,功课都写不完,这一百遍更是让他欲哭无泪。

芮飘雪今天还没有离开,也静静地坐在桌前写字,有人到了门外,看到她正在用功,就没有打扰,在她身后的叶青枫挽起袖子,砚台加满水后就用力磨墨,手中墨锭在砚台上画圈,可能是用力过猛,一道墨汁飞出,不偏不正洒在芮飘雪后背,小姑娘身穿的白丝绸有良好的吸水性,马上就变成几个铜钱大小的墨迹,还在迅速蔓延。

叶青枫想过去擦拭,可忙中出错,脚绊住书桌腿向前扑倒,砚台打翻,墨汁顺着他半边脸流下来,芮飘雪转头一看,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闭着一只眼的叶青枫,看见睫毛弯弯的芮飘雪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第二天,叶青枫鼓足勇气去道歉,芮飘雪说没有关系,叶青枫笑了。

从此三人小团伙又有了新成员,几个年龄相差不大的小伙伴有说有笑,课间把芮飘雪推到室外,叶青枫去扑蝴蝶给她,陶武送了她一只蝈蝈,芮恩诺帮她采来喇叭花……草长莺飞的时光都是那么美好。

四个小伙伴觉得叫名字太生疏,应该用只有朋友知道的称呼才行,最后决定陶武年龄大就叫武哥,芮飘雪字牌是七,就叫芮七七,叶青枫就叫叶子,可到了芮恩诺就难办了,他不知道叫什么好,芮飘雪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还是武哥提议:“恩诺就像是有无数规矩要遵守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开不开心,那就叫开心好了!只要我们叫他,他就很开心。”大家都觉得这名字好,芮恩诺也很喜欢。

光阴似箭,四月有余,白章书院给了所有学生假期,学子们都要回家。

叶青枫坐在寝室外,看见芮飘雪自己吃力的转动轮车过来,连忙跑过去问道:“有事吗,七七?”

“嗯……我想知道,你家乡的牧羊犬和小白熊是真的吗?我想去看看。”芮飘雪越说声音越低。

“当然是真的,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带你去。”叶青枫有些为难的抓着头

“算了吧,我这样子……”芮飘雪眼睛看着地上轻轻地说。

“七七,你别难过,长大后我一定帮你治好腿,叶子从不骗人。”叶青枫压抑了太久的想法终于说出口。

芮飘雪看着叶青枫坚定的眼神说道:“嗯,我相信你!”

她让叶青枫把他推到书院外,有人走来接过轮车,芮飘雪灿烂的笑着跟叶青枫挥手告别。

鹍十三查看了叶蓝和叶白的识海,看到了叶青枫这几月的情况,不觉长叹一声,叶青枫资质平平,但又是主人让我等的人,到目前也没看出他有何蜕变,若是有普通仙家门派收徒都肯定不会收他,像他这样资质的“废物”太多太多,要到什么时候叶青枫才能帮我脱困?鹍十三陷入了沉思。

蜀国京城是距离白章四百余里的尚元,城市面积极大是白章城的数倍,几条穿城而过的大小河流,使得尚元城风景如画,大街上人潮如织各国商贾云集,一副盛世景象。

国君芮正乾十五岁继承皇位如今三十余载,勤政爱民,朝堂之上君臣一心政令通达,整个国家也蒸蒸日上。

芮正乾有一女一子,女儿为皇后林氏所生,出生之时天降瑞雪,取名芮飘雪,儿子是皇妃白氏所生,据说是白氏许下承诺,若能生养一子就终身吃素永不杀生,天遂人愿,竟然在皇后生女半年就诞下麒麟儿,取名芮恩诺,时刻提醒自己,记住上天的恩赐和自己的承诺。

芮飘雪出生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随着她慢慢长大,发现自己跟别人不同,钟鸣鼎食的生活是那样让人羡慕,但她的话语愈来愈少,她为自己给别人带来不便而难过,甚至能感受到那些表面阿谀奉承之人对自己内心的厌恶。

她不想坐在轮车上这被人推来推去,她想和其他小孩一样,她不哭闹,自己能做到的事绝不让别人代劳,她想用自己的努力,换回那一丝尊严,她比其他同龄的孩子更早懂事,可最后的结果还是没人尊重过她,只有可怜,无论她做的事是对是错,别人都是报以施舍式的心态,谁会和站不起来的小姑娘计较,就算是她的帝王之家是如此高不可攀也一样,都让她活在怜悯与施舍中,她觉得自己就是可有可无的影子。

她的脾气越来越暴躁,越来越叛逆,当她知道弟弟要去读书时,她也要强的非要去,所以她也来了白章书院。

叶青枫的出现,让她知道了朋友的含义,没有任何功利的掺杂使得芮七七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她告诉自己:“叶子永远是我的朋友!”

今天宫中的嬷嬷和宫女发现,轮车上的长公主不再暴躁,没有骂人和摔东西,只是静静的看着一本小册子,唯一她愿意亲近的姨娘林宫意偷偷看到那小册子上画有很多小人和写满的字:叶子,武哥,开心,七七。

夜深人静的时候,芮七七独自在窗前看着月亮,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回到书院。

白章书院读书的日子过去了四年,叶青枫已经长高许多,他和芮飘雪相约来家里做客,没想到才回来两天芮飘雪真的来到了雪峰镇。

叶青枫跑到街边看到了自己的好友芮飘雪,她小手捂住嘴,一双大眼睛也笑的弯起月牙。

叶重山夫妻来到酒馆门前,看到了叶青枫与芮飘雪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随行的妇人微笑开口:“贵公子邀约我家小姐来雪峰镇做客,不胜叨扰。”芮飘雪在轮车上也说道:“叶叔叔,刘姨,你们好,我叫芮飘雪是叶子同窗。”

叶重山反应过来,原来是叶青枫的同窗来家里做客,赶忙请客进屋,刘淑贞看那芮飘雪坐在轮车之上,就不由得心生怜惜,听见叶重山招呼她们进屋,也忙着回屋沏茶招待客人。

叶重山陪同妇人喝茶说话,交谈中才知道,芮飘雪在家中告知家长,她的同窗叶青枫邀约她来雪峰镇的家里做客,本不同意她前来,可实在拗不过她,只好登门打扰了,妇人名叫林宫意是芮飘雪的姨娘。

刘淑贞忙着后厨做饭菜尽地主之谊,招待好客人那可是儿子的脸面,马虎不得,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就觉得这小女孩让她怜爱。

饭桌上,刘淑贞不断为芮飘雪夹菜,看到她吃的很香甜,让她打心眼里高兴,林宫意发现芮飘雪吃的比平时增加许多,又看见刘淑贞那充满母爱的眼神,心想:这也算是缘分吧。

午饭后,叶青枫说要带着芮飘雪在小镇游玩,希望林宫意答应,叶重山也对林宫意说:“青枫在这地界上很熟,没问题。”林宫意同意了。

叶青枫推着芮飘雪向小山岗而来,他就是要带七七去看看叶蓝和叶白,约有十里的路程,大半都稍微平坦,一段是山坡,虽说平坦,但也是相对于走路而言,对于轮车的木轮那就十分颠簸了。

烈日骄阳下两人不断说笑,芮飘雪不时拿手绢帮叶青枫擦拭汗水,叶青枫把轮车推到在一棵大槐树下,摘了霍小胖家的香瓜吃了起来。

芮飘雪本就有些干渴,这香瓜的滋味让她觉得是世界上最美的水果,吃的脸颊两边都沾满水渍和瓜子,叶青枫看她擦拭不干净,轻轻地帮她扣下嘴边的瓜子,芮飘雪就静静地看着他专注的样子。

二人继续向前,这一路芮飘雪见识了许多农作物,听到了无数小鸟声,丢了无数的石块打水漂,第一次尝到了新鲜的菱角,野生的莓果,还看到了池塘边的大青蛙,叶青枫还摘了一片大小合适的荷叶片让芮飘雪戴在头上。

到了山路,芮飘雪焦急的看着叶子使出浑身解数,轮车已经难以前进,叶青枫不想让她失望,他找来藤蔓,绑在腰间,慢慢拉动轮车,后背都湿透了。

芮飘雪关切的说道:“叶子,我们回去吧,我不想看小狗和小熊了,我已经很开心了。

叶青枫用手袖抹了一把额头,倔犟的摇头说道:“马上就到了,七七,坚持一下,我没事!”

鹍十三早在小山岗上把叶青枫二人的镜像展现在叶蓝和叶白面前。

叶蓝问道:“老爷,这小姑娘怎么了?公子好像快要拉不动了,要不要去帮忙啊?”

鹍十三摇头:“这小女孩应该是先天筋络闭塞造成的,你看他双腿还没有萎缩,说明有高明的医者一直在帮她活血,能有如此现状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有得治吗?”叶蓝疑惑的问。

“老爷你就帮帮她吧,这小女孩长的是乖巧可爱,要是能走路的话,跟公子倒是挺般配的…………哎呦!老爷别打头啊,会打傻的。”吃了鹍十三一记爆栗子的叶白欲哭无泪。

“我一直在看这小姑娘的经脉,应该是在母体中得的病症,她娘应该是练了什么霸道的功法,真气流窜到她的腰下经络造成的。”鹍十三抚着胡子说道

“哎呀,老爷,我问您到底治不治得好。”叶蓝问道

“我为什么要治她?大家很熟吗?我管姓叶的小子就够烦的了,别没事找事!人生短短百年,治好了又能如何?我见过无数比她可怜万分之人,他们谁来救?这就是她的命!”鹍十三说着声音就高了起来,他心中有些悲凉,不由得想到谁又能救我呢。

叶蓝对叶白使了一个眼色,叶蓝说道:“老爷说的对,又不是老爷没这能力,算了别看了,走了走了。”

“估计是老爷治不好,怕在公子面前丢了面子,……”二人搂肩搭背小声嘀咕,

“站住!你们俩说什么呢,不要以为激将我就行,我还告诉你们,除了我如今天下还真没人治得好她,若要我治她也不难,但这小子坐享其成都习惯了,这次没那么容易,我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在意这个小姑娘。”

“这怎么看得出来啊?”叶白忙问道

“如果这小子真能靠自己就把这小姑娘带到这儿我就治她,你俩不许帮他!”

鹍十三突然有个想法,想看看叶青枫心志是否坚定,若只是一个遇到任何困难就放弃的人,那以后就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不管他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这时叶青枫两人离小山岗还有二里有余,只是山路崎岖,路面狭窄,虽说坡度不大,但都是一直向上,坑洼不平。

“叶子,我相信你说的,咱们回去吧,你都累成这样了。”芮飘雪不好意思的劝说道。

“那怎么行,我们都走了大半路程了,回去岂不可惜了,七七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到了。”

叶青枫小心的问道:“七七,我们把轮车放在这里,我背你上去怎么样?轮车在这路上实在是走不动。”

“你确定你能背的动我吗?也不知道还有多远?”芮飘雪惊奇的看着他。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的力气还是挺大的。”叶青枫笑着说。

走走停停,虽说芮飘雪不重可路途一长就吃不消,叶青枫歇息的时间间隔已经越来越短,一里路已经是他的极限,整个头发已经湿透,上面的汗珠流过脸庞加上灰尘吸附,变成了大花脸,芮飘雪感觉到叶青枫的后背已经发烫。

遇到松树下的大青石,叶青枫把芮飘雪放在石头上,如释重负的叶青枫笑着露出了白牙。

芮飘雪看着他的花脸,心中十分愧疚,说道:“叶子,我拖累你了,我不该任性的……”说着低头小声哭泣起来。

“没有,怎么是拖累呢,我愿意的,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别哭啊,你现在只是暂时不方便而已,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叶青枫看到她哭泣就慌神了。忙着用手袖去帮她擦拭,把她也抹成了大花脸,两人看着对方,都“哈哈哈”笑了起来。

芮飘雪轻声说:“叶子,我唱一首歌给你听吧!”叶青枫点头,他把那片荷叶从她头上拿下来,轻轻摇着,有阵阵凉风掠过她的脸庞。

“东山的月亮哎,爬上来,西边的云彩哟,飘过来,天上的星星哎,亮闪闪,妈妈的乖宝宝,快睡觉。”芮飘雪唱了一首摇篮曲,这是她最喜欢的歌,是妈妈经常唱给她听的。

叶白喃喃自语说:“这歌好好听啊。”

叶青枫也这样认为,仿佛完全恢复了体力,背起芮飘雪大步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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