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花山带来了人气,也就带来了新的商机。
军娃和舅舅慢慢发觉,当地接待能力跟不上,是个最大的短板。
县城里的游客来了后,登上花山走马观花一趟,马上打道回府。也有游客想喝个茶吃个饭什么的,却什么也没有,只能扫兴而归。
景区里很快有了简易的餐馆,并在那颗银杏树下设了个观景平台,一个露天的茶馆勉强可以满足游客所需。走累了在这坐一坐,喝上一杯花茶,还是挺惬意的。
也有先知先觉的村民,从舅舅和军娃那里学了样,将自家屋里简单改造一下,做做简单的午餐,或者把院子打理一下,供游人喝茶休憩。
没想到,就这样也能把游客的钱挣了。那时农家乐还不普及,对于旅游,村民脑子里更是没有丝毫概念,没想到,不知不觉间就开始沾上了旅游的光、挤上了旅游这趟时尚的列车。
乡村旅游,也就润物细无声地、悄然无任何征兆地在小山村里萌芽了!
我与小雨也时常开着她的红色夏利,到花山走走,到乡间逛逛,看到小山村细微的变化,心花怒放。
有时小伟与小薇也会同来。在1997年大雪时节,他们的儿子来到了这个世上,小名谷子。此时已长得聪明机灵、活泼可爱,认了我和小雨做干爹干妈。我们当然也会带着他。
但我与小雨都约定好,不会要自己的孩子。记得我们在结婚之前,小雨便表明了心迹,她说我们每一个人首先要爱自己,要自由奔放地为自己活着,为爱人活着。有孩子和没孩子完全是两个世界,要活出自我就必须有所舍弃。
我觉得她说得在理,所以我们选择了丁克。有大把的时间挥撒,过得自在没有压力,这样的活法也挺独特。
当然,我们与小伟、小薇相聚也不是很多,一是因为小伟本身很忙,常常出差;二是因为小薇在我们省会城市开了个青旅客栈,专门接待外地来的驴友,这个行业事无巨细、琐事繁杂,常常离不开人。
到了2001年,小薇的青旅客栈慢慢做了起来,骑行客、背包客越来越多,小薇就更分身乏术了。
在这一年里,小山村出了一桩大喜事,小薇和小伟看不到,我和小雨回去一见,马上就惊得张开的嘴合不扰来。
黑娃突然回来了,而且,带着她的越南新娘!
黑娃父母见此情形,激动得老泪纵横,对黑娃他们是望眼欲穿。黑娃一见父母,就跪下了:“爸妈,你们老了,我却没在身边,是我不孝啊。今后,我就在家好好侍奉二老!”
黑娃还久久痛哭失声,面色挺憔悴的。但有越南新娘子在旁边,大伙儿看着新奇,也就没有在意这么多。
黑娃在四季花山景区里补办了婚礼。他的越南新娘虽然皮肤和他一样黑,但黑里透亮,身材惹火,特别是臀部挺翘,村里人都觉得新娘子性感大方、和气可亲。
在他们越南,这应该算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了。
新娘子名叫小阮,能够说一口中国话,只是发音很独特,有点类似于中国东南福建北方那边的方言。当她给黑娃父母鞠躬,一声带着闽北方言口音的“爸爸妈妈”出口时,乡亲们都哈哈大笑。
但村民的笑声没有持续多久,黑娃和新娘子的甜蜜也只是表面。
就在第二天夜里,黑娃的家里传出了杀猪般的吼叫声和桌椅板凳的碰撞声,让村民们纳闷不已。
我舅舅见到这种事,是非要看个究竟的。他推开了黑娃家的门,只见黑娃像变了一个人,疯狂的样子令人生怖。
他不仅发出恐怖的嚎叫,还流着鼻涕、淌着眼泪,浑身像有无数的蚂蚁爬、蚊虫叮、针尖刺,痛苦地打着滚,连踢翻了好多杯子碗盏椅子。
小阮上前按住了黑娃,黑娃力大无穷,将她一把推到了墙角。黑娃父母找来绳索,就要捆黑娃,身体强壮的舅舅上前帮忙,将黑娃按住不能动弹。此时也有其他好事村民上门,也上前帮忙。
黑娃仍然头痛欲裂、心痒难抓,看到他生不如死的模样,新娘子小阮和黑娃父母禁不住眼泪长流。
黑娃的嚎叫声慢慢低沉下来,在黑夜中传出去像一头困兽嘶吼时被捂住了嘴巴。
那晚折腾到大半夜,黑娃家才消停下来,困兽的嘶吼声没了。黑娃平静下来,向大家连声表达歉意,大家疲累不已各回各家。
只不过这样的情形,一再出现。舅舅和其他村民一次次地上门,一次次地精疲力尽而归。
小山村隔三岔五不得安生。大家都开始疑虑重重:黑娃这是发什么疯啊?
黑娃父母无奈道出事实,村民们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奇怪的疯病:原来黑娃是毒瘾发作了!
那时对于毒瘾,大家都还很陌生。舅舅突然一拍脑袋,“是不是就是电视剧《大侠霍元甲》里面那种,霍元甲被算计中了鸦片之毒,那种上瘾的样子,就跟黑娃一模一样!”
小阮点了点头,上前怜惜地给黑娃喂食米汤。黑娃刚刚才发作过一次,经历九死一生,比较虚脱。只有小阮才知道,黑娃这种毒瘾,比鸦片可厉害多了!
舅舅安抚好了黑娃之后就走了,此时他还有其他烦心事。
他和军娃的四季花山景区开始逐渐出了状况——门票收入一天不如一天,已经入不敷出。
看来姜还是老的辣,我外公“时机未到”的预言一语成谶。
很多事情只有事后才看得明白。二十一世纪初的消费观念还不像现在,能够走出去旅游的人尽管有,但在小小的县城,连私家车都很少,有多少掏门票进景区的游客呢?这要打个大大的问号。
开始时图个新鲜,小山村确实火了一年半载,但一阵热度过后就是后劲不足。人气越来越弱,生意越来越秋,以致于景区不得不面临着一个严峻的问题——
开还是不开?
如果继续开,每天的费用巨大,光人工工资都快开不起了。实在难以为继!
如果关闭了,这个景区前期投入太大,军娃和舅舅所有的钱都耗进去了。实在不甘心啊!
军娃与舅舅坐到了一起,一筹莫展。他们对于观光旅游,并没有专业管理的运营经验,对于市场消费人群也没有深入调查。如果引入更多花的品种,搞各种活动吸引人气,就需要更多的投入,但钱袋已空。
而且,投入是不是会继续打水漂?这也是个问题。看来,对于搞观光旅游,当初军娃和舅舅想得太简单了。
真是应了那句话:人生的酸甜苦辣就像自然界的春秋冬夏,一帆风顺的不是人生,而是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