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东皇创生
庆山之巅,已是云层之上界。色彩斑驳的云浪有排山倒海之势,虽是虚幻,但也足以将涉足者吓得胆战心惊。
一袭青色长衫,四下再无他人,与周身翻腾的云雾相比,他是显得如此渺小,但脚下的动作却从容地如履平地,仿佛身旁的虚景与他无关。每一步,都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云浪中稳稳踏在山路上。
“这鬼地方还是这个样,云端之景虽赏心悦目,但看多了不会心生烦厌吗?”
走出云雾者生一对浓眉,一头黑发随意披散在肩上,五官端正,但眼神却透露出与其敦厚的面貌截然不符的凌厉,就如他听不出任何感情的话语一般。
浓眉青年迈上已破碎的不成模样的石阶,向着此行的最终目的地前进。庆山顶,有一间木屋。
即使四周都是狰狞的乱石,几枝青竹依旧傲然挺立,翠嫩的竹叶上还残留着晶莹的露珠。竹中之屋,略显朴素,但建在如此险峻的山巅,也足以让人称奇。
驻足打量了片刻后,浓眉青年径直走向屋旁的一张石桌,扬衣而坐,端起放于他这一侧的茶盏微抿一口。再睁眼,目光中尽是严肃,他低头凝神看向桌面。
一局棋,他执黑。一息过后,清脆的落子声在寂静的山顶向四方传开。没有回音。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抬过一次头,去看与他对弈之人。
落子声接连不断,时而紧促,时而悠长,棋者的心境,也由此体现。
三个时辰后,浓眉青年几番举起手中的黑子,又无可奈何地落下,长叹一口气后,他将黑子放回棋瓮中。胜负已定,白子小胜。
“你又入局了,师兄,棋技未退,但心境却愈发烦乱。”
这个声音如春风拂面般令人心旷神怡,但对于浓眉青年来说,宛如初春的一道惊雷,打破了这份沉寂,也彻底洞穿了他的心绪。
“你说的不错,论心智,我大不如你,或许这就是你一直高我半境的原因吧。”
浓眉青年没有否认对方对其的评判,他的眼中流露出半分迷茫,对座之人近在眼前,但就是这一段触手可及的距离,在他心中却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这一步,仿佛成了永恒。
与他对弈者身着白色道袍,剑眉星目,面部没有半点棱角,仅是微瞟一眼就会被他所散发出的柔和而绵密的气息所震撼,齐腰的白发仅用一条宽松的蓝带于额头拢束。谈吐之间,仙气自来。
对于浓眉青年的自省,白发青年颔首以应,并未多说什么。
“但今日邀我来此对弈,总不会单纯是想让我看清与你的差距吧。能主动请我来庆山之顶,依你的性格怕不会是小事。”浓眉青年双手环抱胸前,眼中的那一抹怅然转而变为严肃,沉声道。
“如今的天下,有何变动?”白发青年没有作答,反而发问道。
“变动?你觉得呢,四国虽相互敌视,纠纷战乱不断,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没人敢动真气,毕竟北方境外还有他们对炎黄大地虎视眈眈......你是不是又尝试回到那一刻了?”叙述之余,浓眉青年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冷地看向白发青年质问道。
后者轻点了点头,仰天长长一吁,眸底尽是不甘和落寞。
“千年前的那场变动,是我们唯一残缺的历史,东皇创生,从那之后才出现了如你我这样的圣徒,我想亲临那个瞬间,哪怕只是一眼,只要能看清那位真神偶然遗留之物究竟有何等威势……”
“我不妄加评价,但后果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十死零生,即使你能看到,最终也只会和那个时代一同逝去。你心智在我之上,境界亦然,但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师兄,听我一句,别去做那些无用之事了。”
浓眉青年的话语中多了一份劝阻,但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师弟恐怕只会将这当成耳旁风。
“九黎的动作似乎又频繁了不少......”
又是一句答非所问的话,但从白发青年口中说出却又显得无比自然。
“你还有空去留意这些事吗,这庆山顶,我想你是很久未尝离开半步了吧。”浓眉青年脸上微露讥讽之色。显然,他已有些恼怒。
白发青年并未在意,继续说道:“他们的感知很敏锐,天下大变,恐已迫在眉睫,师兄,烦劳你回去后也提醒一下师父他们,留意着点各国近些日子的动作。”
“九霄已多年未问世事,看来有些人是已将我们遗忘了。”浓眉青年面色渐肃,一抹寒意在他脸上悄然浮现。
“自然也别有什么大动作,毕竟背负九霄之名……相信师父和几位长老会跟我有同样的想法,我们不出手,不代表四国之君对我们已无忌惮。他们想怎么打我们自然管不着,但北方之敌,若想与之抗衡,四国缺一不可,大是大非面前,几位君主应该不至于蠢到那种地步。”
“那是自然,每年入宫大试,参加人数只增不减。今日唤我来这,就为此事?”浓眉青年旁敲侧击道,似乎是想让面前之人尽快说出心中之事。
“另外,”白发青年顿了顿后才接着道,“我想请师父传话,让游历修行于各国的九霄弟子多留意一下四象的圣徒。在近一个月中,它已是不止一次因为这件事而产生异象。我总有预感,你我有生之年,四象神兽都会出现。”
浓眉青年眉头微蹙,他显然是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只是过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问道:“你相信麒麟真的......”
“就算从未有人见过,做这件事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白发青年打断了前者的话,语气异常坚定,“师兄,没人知道明日之敌究竟是谁,是否真的只有九黎……”
“我明白了,”浓眉青年轻叹道,“你的预测从来没有错过,寻找四象之事圣徒想必师父也会答应……不过师弟,既然天下将乱,你也应该将那件如同缥缈般无法实现之事先放一放……回九霄宫吧。”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
“单纯是我的一个建议罢了,你应该很久没见师父了。”浓眉青年没有要欺骗对方的意思,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白发青年后,起身想离去。
没走几步,白发青年便叫住了他:“师兄,抱歉,我恐怕暂时没法回去。你现在是什么境界?”
“刚入倒海上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浓眉青年听出白发青年话中别有深意,止步回顾座上之人。然后,他彻底怔住了。
白发青年的额头,是一朵红莲的刻印,第八片花瓣,几乎同其他七瓣一般完整。
“我想斗胆窥探一下,只手遮天之境。”
庆山顶一片寂静,微热的茶水还在冒出丝丝白气,飘至空中化为一道白烟,青竹叶尖的一滴露水直击乱石,声音清晰可辨。
脚下,仍是翻腾的云海,气势磅礴,绵绵不绝。
……
上古之初,太虚混沌,十大神器于此孕生。
其中九件神器皆已问世,得一者可图谋天下,群雄争霸,不论人魔,纷争由此降临,生灵涂炭。
人皇轩辕得轩辕剑,魔神蚩尤得盘古斧。涿鹿之战,山崩地裂,日月无光,犹如神降。魔神终死,轩辕归仙,九件神器在此战过后也于世间消失,不知所踪。
此后炎黄大地圣贤尽显,锋芒毕露者甚多,归隐避世者亦存。千朝万代更替,唯寻神迹者不绝。但世之名士豪杰皆无功而返,无人可觅得任何蛛丝马迹。
若是此般情景,也算还得天下万世太平。
但意外终现,无人预料。一真神窥世,遗留下从未现世的群龙之首后返回天际。
十大神器之首——东皇钟。
恐怖的威势宛如一头残暴的凶兽席卷天地,万象尽碎。
这是灭世,亦是创生。
重塑的天地下,仍然是由人类统领的王朝,而世间之人似也随洪流冲散。他们被分为了两类,或言,有人借此得到了登天的机遇。
此机,世谓之命灵,而承命灵者,人谓之圣徒。
于此,古书又有言,世之圣徒,皆以“莲”展其修为之境。莲生十瓣,一瓣离尘,二瓣止水,三瓣破镜,四瓣行舟,五瓣入虚,六瓣搬山,七瓣倒海,八瓣遮天,九瓣同生,十瓣归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