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贤三十一年六月初,马建洵、张祎澜等一行人从兴京府开始上路,准备北上,然后再返回海山洲。韩思康、张维成也跟随。
六月十五日,他们乘船抵达了保宁行省的维美港,然后由此登陆进入了保宁行省的境内。张维成率主力留守在维美港附近,韩思康率十余人随扈。
在保宁行省,他们主要是在昭顺州、康南州和广宁府。
在范思奇到任前,昭顺州的矿业完全被李槐堂家族所控制,成了他们最大的财源,自范思奇整顿和大查抄之后,昭顺州的情况明显好了许多。
昭顺州有金矿、铜矿、还有银矿,其中以金矿、铜矿产量最多。金矿每年少则可生产十几万斤,多则三十万斤,而铜矿更多,每年一般可生产百万斤,多则可生产二百万斤,缴纳税赋少则一两万两,多则五六万两。昭顺州的铜矿占据南洋属地产量的近三分之一,也是南洋铜钱生产的主要来源地之一,因此也是保宁行省的赋税来源地之一。
从昭顺州出来后,他们向东翻山越岭抵达了康南州。
康南州地处保宁行省平原与山区部落的交界处,而因为巴云邦榷关之设,这里每年的收入也非常不少,往来贩卖汉地物资进入部落,从部落购买物资再卖到平原,都有巨额的利润。而榷场使命也成了一个肥差,每年平平常常都有数千两孝敬,而榷关每年的收入也都在十几万以上。
按照章程,榷关只征收贩卖商品的税,但是为了捞油水,这个榷关除此之外,对来往行人也要收税,根据其体格、每队出行的人员多少来收税,而这些钱都进入了他们自己的口袋。
这些马建洵都看在了眼里,他们这批人共近二十人人由此经过,交各种杂税就交了有五两银子,纯属是讹诈。
进了康南州后,他们又打听到了许多情况,康南州知州魏金安也是个有背景的人,他父亲是行省平章政事范思奇最信任的老管家之一,因此十分仗势欺人。
俞渊海等人以前也在地方上生活过,对此是见怪不怪的,韩思康草根出生,更是见怪不怪了,马建洵、张祎澜只是听说过,但却是少见,马建洵尤其火大,但是张祎澜劝他不要大惊小怪。
七月中旬,他们抵达了广宁府,直接奔到行省衙门,亮明了身份。
范思奇是战战兢兢,但是他自认为这几年还是表现的可以的,虽然惶恐,但并没有多少畏惧之心。
马建洵本来想开口就要数落范思奇,但是张祎澜抢先说:“范大人,我们走了很久了,给我们安排住处吧。”
范思奇:“是,请公子、夫人就住在原来的洛国王宫吧,如今是广宁宫。”
张祎澜:“好啊,我们也想去看看,正好。”
马建洵、张祎澜等人住进了王宫,这里的陈设和当年张彤云时候的基本差不多,每年行省都会派人打扫,因此保持的十分整洁。范思奇就任平章政事后,更是悉心打扫和重新整修,将许多珍玩典籍还有部分财富都储存与广宁宫中。
张彤云早已经去世了,但是张祎澜却十分地细心浏览着宫中的一切,他早就听祖父说过这位张家的大功臣了。张彤云是张祎澜祖父张鸿晖的祖父的妹妹,是他的老姑母,是张光化的女儿。而这里也曾是马建洵的祖上亲人马琳琅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因此二人对这里都倍感亲切。
张祎澜:“你看了有何感想啊。”
马建洵:“先祖创业不易啊。”
张祎澜:“还有呢?”
马建洵:“张家为王室贡献颇多啊。”
张祎澜:“你知道就好,我娘家仿佛就是为了你们和亲而来的。从先祖张璇强以来至今十几代人了,张家有多少人嫁入王室。而且张铭海为了平土人娶了长阁花,张彤云为了渐次废除洛那卡,嫁给了洛英毕尔。”
马建洵:“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父母还有老祖父都教导过我,你爷爷也和我说过。咱们两家完全是世代联姻,早已经无法分清了。”
张祎澜:“所以呢?”
马建洵:“好了,我知道,我这辈子绝对不会也不敢对不起你,更重要的是我也惹不起你啊,哈哈。”
张祎澜:“讨厌。”
马建洵:“好久没有见你笑了。”
张祎澜:“时光荏苒啊,转眼我们也二十多岁了,而这里也经历了百年沧桑啊。”
马建洵:“是啊,我们要永久地传承下去。”
张祎澜:“不错,对了,康南州的事情,你不要和范思奇说,我去说。”
马建洵:“我去说的话,进退都有余地,你不能。范思奇不一般,他是父王的恩科特选人员之一,算是天子门生,另外范家毕竟是不一般的人家。他又是十分聪明的人,点到为止即可了。”
张祎澜:“好吧,我听你的。”
七月初,张祎澜被诊断出已经怀孕了。
七月十八日,张祎澜在广宁宫召见了范思奇,和他闲聊了很久,范思奇见状心情也慢慢平复了下来。
这时候,张祎澜说:“范大人,你这里打扫的很干净啊。”
范思奇:“广宁宫非同寻常,是我晋国事实上的中都,臣不敢不尽力,也不敢不重视。”
张祎澜:“是啊,亏多有您啊。要是所有人家的屋子都能如广宁宫这样干净整洁,那可就太好了。”
范思奇:“是啊。”
随后范思奇退下了,回去后他想了很多,为什么张祎澜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不就是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意思啊,而他的意思莫非是自家有不干净的地方,难道他们已经抓住什么把柄了。
范思奇左思右想,其子范宏谦(绍贤十年出生)进来了,看到父亲在左思右想,问其为何。范思奇告知,范宏谦也跟着想,突然说:“莫不是康南州出事了?”
范思奇:“康南州怎么了?”
范宏谦:“父亲您忘了,康南州知州魏金安的父亲可是咱们府里的老管家之一啊。当年大查抄时候,魏老管家求您网开一面,您最终还是顾念多年交情,让魏金安戴罪立功。”
范思奇:“对啊,我怎么忘了这事了,这几年他表现怎么样。”
魏金安:“听说大方向没什么,但您让他不要变着法收税,但他多多少少还是留着一些。”
范思奇:“完了,他是完了,大公子和夫人就是从南面过来的,肯定是被撞见或者是知道了。”
范宏谦:“父亲该及早向大公子请罪,同时上表给晋公,以争取主动,不能让魏家人影响了我们范家。您才四十三岁就已经是封疆大吏,可不能影响了家族和前程啊。”
范思奇:“是啊,可魏家多年来忠心耿耿,我着实不忍啊。”
范宏谦:“父亲可上表谢罪,魏家的事情我来办。”
范思奇:“好。”
当天,范思奇拟好奏表,立即派人上疏弹劾康南州知州魏金安,同时要求处分自己的失职,同时进广宁宫向马建洵、张祎澜请罪。
马建洵、张祎澜没想到范思奇这么快就知道原委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对其抚慰一番,马建洵夫妻说:“你是重臣,我们无权处置,一切都由晋王决定,我们只是随便说说,给您提醒一下,是善意的提醒。”
而范宏谦当天亲自南下到康南州去见魏金安。
魏金安对这位范家大公子怎敢得罪,那是毕恭毕敬,每年他多收的关税都要拿出一部分买一些上好的山货或者是稀罕货来孝敬范家,范家也确实收了一些。
范宏谦对魏金安说:“叫你不要乱收税了,如今你把天要捅破了,晋王的大公子几天前路过这里,可全看到和知道了,我爹都不得不上表请罪。”
魏金安:“大公子,那你说怎么办,我这也是没办法。弟兄们开销大,衙门迎来送往的过路神仙都不少,奴才也不敢得罪,没办法,只能是重操旧业了,但是奴才可真没做别的事情。”
魏金安及其父亲魏老管家是范家几十年的老家奴了,对范家是忠心耿耿。范宏谦见了魏老管家也得给三分面子,而且魏金安虽然贪婪,但好歹也是正途出身,却也还是干吏,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范宏谦以及范思奇真不愿意动他的。
范宏谦:“欸,事情不好办啊,主要是被大公子知道了,别人倒也没什么,也都不会不给面子。”
魏金安:“需要多少,奴才砸锅卖铁也行。”
范宏谦:“你疯了,大公子缺你那些啊。这样吧,你也主动上表请罪,要求从严惩处,把事情的原委都说出来,这样我们也好替你说话。记着只说你是贪财,不要牵扯任何人。”
魏金安:“奴才明白了,避重就轻。”
范宏谦:“知道就好了。另外你找一些安胎滋补的东西,听说大公子的夫人怀孕了,这也是一个机会。”
魏金安:“奴才明白。”
当日,魏金安就上表请罪,很快也到了行省和马建洵那里。
而这几天里,马建洵也让人从各种渠道打听范思奇及魏金安在保宁行省境内的官声。
总体上来说范思奇还是很能干的,清廉方面也还算是说得过去。而魏金安,在官场的名声都还不错,对手下人也可以,是贪官但不是庸官,此外对手下的差役也都很照顾。至于对普通百姓收各种杂税,他是无奈,也是有意为之,不过却还有个谱,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因此虽然收了多年的杂税,但是康南州境内反而比较和睦,邻近的部落也很安稳,没有造反的迹象。
就此事问题上,马建洵曾询问过大理寺少卿俞渊海还有侍御史李如山。
俞渊海不做表态,李如山则只说了一句,说:“为官不易,为地方官更不易,等晋公裁决吧。”
马建洵就在这里等,同时也在保宁行省度过了自己的中秋节。
八月中旬,中书省和马敬功接到了范思奇、魏金安等人请罪的文札,马敬功立即就知道了此事的原委。问潘士成、沈宁宣还有主管吏部的王世兴。
沈宁宣主张严办,潘士成不表态,王世兴认为可以薄惩,法外开恩。
马敬功说:“清正廉明的太少了,凤毛麟角啊。”
马敬功最后决定对范思奇申斥一番,让其从严管束。对于魏金安,令其革职留任,戴罪立功,并将其多年贪墨如数上缴。
另外专门给儿子、儿媳写了封信,说:“清官多刻,刻则下属难堪,清而宽方为尽善,水至清则无鱼。”
九月初,马建洵等人接到了马敬功的回复,也知道了对范思奇、沈宁宣的处罚。
对此,马建洵等人都无不表示佩服。
俞渊海私下和苏儒文等人说:“在百姓的心目中,官员大致分如下四种:第一等为廉而能干事;第二等为贪而能干事;第三等为廉而不能干事;第四等为贪而不能干事。这是现实也是无奈的选择。一个人可以管住自己的清廉,但是人总是在世间上要生活的,有朋友有亲人有家人,这些人可未必都能管得住啊,有时候也是没有办法啊。”
这番私下谈话被张祎澜撞见和知道了,张祎澜说:“你们说的都是实话,此话到我为止,我不会再和任何人说。”
众人拜谢,张祎澜走后,苏儒文说:“晋王和太后会选人啊,确有容人之量和雷霆手段,母仪天下当之无愧啊。”
张祎澜对此是有感触的,父亲张海涛就是一个清正的人,因此张鸿晖就不让他做官,其实张鸿晖也不想做官,但是不得已还是做了官,因为其操守,所以总被视为异类,如果不是特殊家庭和祖上几百年的恩荫庇佑,早就在官场被打翻在地多少回了。
另外随着张祎澜有了身孕的消息传了出来,表示孝敬的人也多了。马建洵一概拒绝,但是范宏谦有自己的门路。
每天往广宁宫做饭、送饭的丫鬟奴婢等都是范宏谦所认识的人,范宏谦将魏金安找来的各种滋补、养颜的食品或者放入正餐当中,或者作为零食送入宫中,张祎澜非常喜欢。
范宏谦渐渐也看准时机,趁机进言,为魏金安说话。
张祎澜是何等聪明的人,不说话,但实际上是领情了。
九月五日,张祎澜建议马建洵准备返回吧。
马建洵开始还不想,张祎澜说:“你不是钦差,别忘了,我们来是替父王微服出巡发现问题的,解决问题不是你的事情。你如果长久在这里带下去,范大人很为难,地方官也不好办事。我们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也该回去了。再说了,你准备让我在这里生产吗?”
马建洵明白了,觉得自己考虑不周,决定于次日启程返回。
马建洵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虽然仁慈也宽厚,也能听得进别人意见,但是就是有时候总喜欢亲力亲为,多少还是有些冲动。
而张祎澜宽仁却有胆略,性格正好能辅佐他,可以说二人是相得益彰。
十一日,他们抵达了崇宁州帕伦港,张维成等人也奉命赶到这里等候。
当日他们坐船离开保宁行省,返回海山洲。
十八日,他们抵达了宁安府,然后由此北上回到海京府,也结束了一年两个月的南洋之行。
当天他们先拜见了马敬功,还有杜思雨、李颖冰。
十九日,马敬功在昆阳宫听马建洵、张祎澜等人详细秉呈了在南洋所见到和听到的事情,并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马建洵:“儿臣认为在经历过大查抄之后,南洋属地的官员不少人心惶惶,因此在目前情况下对南洋各地官员应该多加安抚,使其能够安心办差。此外永晋行省的王室农庄每年都有大量的租赋,如今囤积下来的已有数十万石,多存储于自己的仓库,少量囤积在晋宁宫。儿臣认为王室农庄每年如果不必纳税的话,可将其收获的粮食酌量调拨或者卖给永晋行省。一来可以腾出一些仓库,避免堆积造成浪费;二来可以使得行省仓库充盈,不必一有灾荒就向上请拨,以节省运费;三来可以显示父王对百姓的仁爱之心。”
马敬功:“你说的有道理,这一趟没白跑。范思奇、魏金安的事你怎么看啊。”
马建洵:“父王的处置是恰当的,儿臣想的简单和操切了。”
马敬功:“年轻时候是难免的,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然而世间的事情尤其用人方面,是不可能这样的。犹如吃饭一样,盐和油都得放,少一样也不行。用人要看其长处,也要知道其短处,扬长避短。真正如刘愔那样的太少了,可遇而不可求啊。”
马建洵:“父王教诲,儿臣记下了。”
马敬功:“听说你们在兴京府一带招安了一些匪盗。”
马建洵:“是的,大多数人主剿,唯兰澜等几个人主招安,不计前嫌。”
马敬功:“兰澜可以的,比你哥哥张瀚辰强啊。”
张祎澜:“儿媳擅作主张,请父王恕罪。”
马敬功:“事发突然,不怪你,而且你做的很好。”
马敬功心里还是高兴的,这个儿媳没挑错,有外祖母张舒扬的胆量和魄力,却没有那种霸道,将温和宽仁的儿子交给她,她是放心的。
九月底,潘士成以年老请辞左相,并举荐守孝期满的杜长文接任左相。
马敬功本不打算让潘士成致仕,他可以也希望杜长文出来,重任右相,但是潘士成执意请辞,并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话,马敬功看到他确实是不想干了,最终还是同意了。
十月五日,马敬功下令潘士成加少傅、开府仪同三司衔致仕,出任弘德院同知,列名田文悦之后。
同时以杜长文出任左相,兼昭文殿大学士,沈宁宣仍为右相兼枢密使,兼集贤殿大学士。
杜长文再次出山并升任左相,这是杜家近百年之后再度出任左相,上一任的杜家左相还是杜德曜,那已经是他的高祖父了。
另外对于韩思康、张维成,马敬功也给予了封赏。让二人的军队分别归入天雄军和天威军,均实授从六品千总。
对于儿子、儿媳妇这次出行,马敬功还是满意的。十月七日,下令将昆阳宫东面空闲已久的宫殿更名为承天宫,让马建洵、张祎澜二人居住。
这座宫殿是原来马若文时代林燕卿除了昆阳宫之外的侧宫,也是林燕卿当年一个人孤独时候最喜欢的宫殿,如今让儿子、儿媳居住,还更名为承天宫,意思是非常明显了。
马建洵本来想满满答应下来然后谢恩的,因为自林燕卿之后,承天宫虽然每年都要保养,每天都有人打扫,但除了晋王、太后等极少数人之外是很少有人能够进去的,实际上等于一座基本封闭的宫殿。然而里面的陈设基本没有动,反而往里面增添了不少的东西,而增添的物件也都是些珍宝,还有一些绝密的文牍等等。到目前为止,整个宫廷中也只有马敬功、李颖冰知道,没有第三个人了。
然而张祎澜还是建议马建洵一定要力辞。
张祎澜:“你一定要力辞,如果父王最后非赐给你那你再谢恩也不迟。你如果接受了,就说明你想要。”
马建洵:“贤妻所言有理啊。”
张祎澜:“你一定要辞掉,自林燕卿之后,除了正式继位为晋王晋公的人之外,任何人都没有进入承天宫,所以你一定要力辞。如果你将来能顺利继位,这一座宫殿算什么,如果你不能接任,有了这一座宫殿又如何。”
马建洵:“对啊,我好好想想。”
马建洵听了妻子的话,于十月八日就上表竭力推辞,不敢接受。
马敬功很满意儿子能有这样的觉悟,但还是下令要赐给他,马建洵接连拒绝,马敬功紧接着赏赐,马建洵再拒绝。马敬功很高兴,最后就顺水推舟答应了儿子的请求。
年底的时候,晋国从内陆得到了消息,东北方向的战况愈加激烈。到年底,肃靺部已经基本占领了武朝的东北主要重镇,并有继续向关内深入的的的计划。为了应对在东北方向的作战,武朝继续加大对田赋的征收,并征及榷关、行盐及其它杂项银两。每年用于东北的边防经费已经高达至少三百万两,甚至达到四百万两的规模。
绍贤三十二年,晋国一切平静,风调雨顺,没什么大事情。
这一年三月,张祎澜为马建洵生下了第一个儿子,李颖冰起名为马朝渊。
六月十五日,田文悦因病去世,年九十三岁高龄。
马敬功下令追赠为中书令、太傅、开府仪同三司,下令国葬。
十一月,潘紫瑛为马建洵生下一个女儿,起名为马雯怡。
绍贤三十三年,晋国的海山洲本土遭遇了少见的旱灾,农业遭到了沉重打击,尤其是作为主产的稻米是严重欠收。亏多这一年南洋属地粮食大丰收,当年从南洋先后调运了五十万石的粮食到海山洲来救灾。另外还从仓储中释放了二十万石粮食的储备,并拨付了现银三十万,铜钱一百万来赈灾。
为了应对这场罕见的旱灾,马敬功下令节衣缩食,大幅度减少开支。除了祖母李颖冰及母亲杜思雨的日常饮食费用不减外,从他开始削减日常的费用。另外号召大族勋贵富商家庭捐输。
杜家、田家因为是宗亲,最积极。两家共捐出现银十万两,粮食三万石。
张鸿晖家族捐粮五万石,但大多不是稻米,而是番麦、番薯。
同时建议以后可大力种植番麦、番薯,或者从南洋调运这些物资。百姓饿到了极致,什么都能吃,而如果用稻米赈灾,终究数量有限加上效果有限,更重要的是其产量也远不如番麦、番薯。
这个建议很快得到了马敬功的同意。
张鸿晖的农庄这一年也受到了影响,但因为其平时对新生作物的种植十分在意,所以他的庄园虽然也有影响,但并不大。
在灾年,张鸿晖将存留的稻米以相对的高价卖给了外地,而又捐出了多余的但平时人们相对较少食用的番麦、番薯。这样他利用稻米既赚了钱,又用番麦、番薯赈济了灾民,取得了很好的效果,是完完全全的一举两得。而赚来的钱除留存家族的外,又高价从外地买了些金银首饰,供孙女在宫中赏赐下人和结好其他嫔妃所用,是这场灾害中真正的赢家。
其余家族也都捐了不少,柳家最多,捐银五万两,粮食七万石。
潘家潘世英带头捐银两万两,粮食一万石,沈家也捐出粮食七千石,孙家也捐出银七千两,粮两千石。
后妃之中,孙凡笛捐的最多,她将生平积蓄的一半都拿出来给了马敬功,供其买粮赈灾。
而勋贵大族中此次最抠门的是崔家和范家。而此次旱灾的重点区域是海山洲,还恰好是宁阳府一带,崔家在宁阳府遭到了惨烈的打击。其手下佃户饿死者极多,范家的生意不少是靠卖粮食的,而当年海山洲粮食欠收,也损失了不少。为此两家此次对捐输最抠门,加起来只捐了白银一万两,粮食纯粹是丝毫没有。
对此,马敬功很不满,想对其惩戒。但是田思婷建议不必要,还让他可以的情况下重点帮助一下两家,反过来可以结好两家。
马敬功同意,下令减免宁阳府两年租赋,并赏借给崔家粮食一万石,借给范家粮食同样是一万石。
这一年除了灾害外,马敬功也有高兴的事情。
七月二十日,马建洵和张祎澜的第二个儿子出生了,起名为马朝博。
九月,沈卓盈为马建洵生下一个儿子,起名为马朝然。
马敬功这一年因为忙于处理救济各地的灾害,所以对后宫的事务就有所疏忽,而田思婷也非常忙碌,她要照顾杜思雨还有李颖冰。所以后宫中实际上由柳瑜靖、周英彤二人代管。她们管理的还是不错的,不过也发现了一些事情。即发现李心怡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暗中让家人囤积粮食高价倒卖,而姚嘉清也参与了此事。柳瑜靖、周英彤得知后立即上报了马敬功和田思婷,田思婷不愿意扩大事态。但是马敬功不同意,严令仪仗司秘密彻查此事,最后下令将李心怡、姚嘉清的同宗兄弟姐妹数十人都秘密拘捕,并全部抄家,查抄出了他们共囤积了粮食约十余万,以每石头二两银子的高价出卖,或者是换取田亩。
马敬功对此十分恼火,直接下令将李心怡的哥哥李晓宁、弟弟李晓光,姚嘉清的弟弟姚信良及管家等十余人全部处斩,其余人也全部流放兰翁岛。
李心怡、姚嘉清得知自己的哥哥、弟弟被抓后,是百般恳请马敬功饶命,还请田思婷、马建洵出面帮忙,但是马敬功就是不同意。
他说:“如果不杀几个,万一逼起了民变,那更严重。”
李心怡、姚嘉清没有办法,最后只能是看着自己的亲人被杀,而毫无解救之力,也因此埋下了对马敬功的愤怒和怨恨。
除了对李心怡、姚嘉清的家人处分外。这一年马敬功还对囤积居奇的其他大族也下手了。
比如李思约的孙子身为东兴县知县的李昌茂因为对家族囤积居奇管教不力和自己的谎报灾情,最后被判流放东昌府。
除了东兴知县李昌茂外,海陵知县崔浩柏为了弥补自家在海陵县及宁阳府的利益,私自扣押了赈灾粮先给自家发放,虽然保住了自家的地方,但是却导致其余地方的灾民饿死很多。并从中倒卖了一部分,后被发现。
马敬功得知后大怒,免去了崔浩柏的知县,以刑部干吏也是有名的酷吏赵定康接任。
本来对崔浩柏,想从重治罪,但鉴于崔家的特殊地位以及影响,加上杜思雨出面求情,马敬功不得不高高举起却轻轻放下,只是免了他的知县,再未有任何惩处,但内心埋下了对崔家的怨恨。
而崔浩柏被免职返回海京府后,态度依然恶劣,而且时常是牢骚满腹。另外崔浩柏对张、杜、田三家关键时刻没有替自家说话更是极为恼怒。
而田家甚至还在暗中是落井下石,并趁着灾年夺了崔家在宁安府一带上千亩的田地。
庾光悦家族最严重,庾光悦被申斥,并被罚交出粮食五万石。
庾家确实参与了,而具体办事和投机的是已经升任海京府通判的庾华松之弟庾华冰。
庾华冰被判斩监侯,本来也打算处决的,是田思婷、马建洵苦苦相求,最后才保下了这条命。
庾华冰是庾华松的弟弟,在刑部任职,是个干吏,但却极为爱财。马敬功是真不愿意他出事,但是还是出了事。
到绍贤三十四年三月,这场持续一年的大旱灾算是过去了,马敬功也总算能歇一歇了。
张家在这场大灾中是名利双收,是张崔杜田四家之中唯一有收获的。杜家、田家也有所损失,但并不大。而崔家则是损失最大的。崔景德没有出仕,一辈子就喜欢做个闲散之人,而且已经在去年去世了。崔景休已经致仕了,崔景德之子崔浩林虽然很有学问,但却是纨绔子弟,自从升任侍御史之后更是胡作非为的极为严重,崔景德活着时候管不住也懒得管,因此崔景休不准其入仕,也不准其参与家族的经商和产业,崔浩宇倒是可圈可点,但却是个病秧子,也长久不了。而且这一个儿子和一个侄子也都无子嗣。唯一的希望就是崔浩柏了,他有一子一女。但是崔浩柏最大的毛病是急功近利贪图小便宜,大灾之时他的表现就说明了这一点。崔景休得知后也是分外失望,怒急攻心之下病情更加严重了。
不管怎么说,马敬功是能歇一歇了,但是这场大灾引发的后遗症还是非常大的,而且才开始慢慢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