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枫出生满月后,小酒馆开门营业,孩子胃口极好母乳不够,叶重山四处找寻,还是在雪峰镇外的小山岗聋哑老头处找到。
叶重山和聋哑老头比划半天,才商定用相同重量的奶换自家的酒,双方愉快的达成交易,叶重山地窖里的酒那可不少,每年都要窖藏一大缸,从到雪峰镇开店就开始窖藏,从未间断过,这下儿子喝的奶没了问题,叶重山暗自高兴。
就这样波澜不惊的度过了两年,叶重山登门拜谢聋哑老头,对他表示孩子不再吃奶,不必再来交换。
叶重山没有在聋哑老头的目光中看到遗憾,倒是看到一种解脱。
原来幻化为聋哑老头的鹍十三开始也挺高兴,毕竟这是无本买卖,自己还可以蹭喝美酒,可在经历过两年后,他只是想:“终于结束了!老夫居然做了两年的送奶工,你小子可算享福了。”
鹍十三这两年不容易,整个大雪山凡是能挤出奶的动物,他几乎都下了黑手,搞得妖兽凡是哺乳期间都隐蔽起来,叶青枫又是食量奇大,妖兽们本就繁殖力低下,多数又是蛋生,那有那么多奶给他喝,鹍十三找过雪狼,五色鹿,白犀牛,通天猿……形形色色的妖兽,短时间是可以将就,长年累月就解决不了问题。
为了解决奶源,也为了符合“牧羊人”的身份,他让冰雪狼王做了牧羊犬,放牧了一群岩羊,麋鹿,让一只千年白熊精变成一只小白熊,晚上守着羊圈门外。
算是吃“百家奶”的叶青枫,身体健康活泼好动,把叶家夫妻二人高兴得整天咧着嘴笑。
叶青枫四岁时,因为雪峰镇没有蒙学先生,叶重山就自己开始教孩子认字,读书,可终究是自己的快刀难削自己的柄,叶青枫很难坐的住,对于读书写字是非常抗拒,叶重山也不强求,早上学一个时辰,就让他马放南山玩个痛快,经常在傍晚时分就能听到刘淑贞在小镇上大喊:“青枫,青枫,回家吃饭了……”
雪峰镇上的霍家也生了个小子,比叶青枫小半岁,取名霍无病,虎头虎脑的小胖墩成了叶青枫的小跟班,二人捞鱼摸虾,扑蝴蝶,捉蜻蜓,玩泥巴不亦乐乎,镇上偶有土狗,大鹅见到他俩都是撒腿就跑,实在没办法被他俩堵在小巷内,就只好低眉顺眼,任他二人“蹂 躏”。
鹍十三还是经常来打酒,叶重山对这个提供过大量奶源的老人很感激,潜移默化之下叶青枫对这老头也很眷念,至从熬不过儿子软磨硬泡带他去过小山岗后,隔三差五就要去那里玩耍,溺爱孩子的叶重山也随时迁就他。
叶青枫喜欢去小山岗是有原因的,那里有高大的麋鹿温顺的狼狗,还有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白熊,最主要的是这狗和熊都非常听他的话,这么好的“大玩具”在雪峰镇哪里找得到,每次他向霍无病说要去老爷爷哪儿玩时,胖墩炙热而羡慕的眼神都快点有了火花。
每当叶重山带孩子出门要来小山岗时,鹍十三就面无表情的通知狼王和白熊精:“做好准备,喝奶的小子又来了。”
叶青枫六岁时,白章书院来雪峰镇招收学生,叶重山已经为儿子报了名。
在小山岗茅屋内,蓝眼睛的狼王已化作人形,是个桀骜的中年男人,黝黑的脸庞上一条触目惊心的刀疤齐鼻横划,小白熊也化作了和蔼可亲的圆脸汉子,眼睛圆圆又透出些狡黠,他们恭敬的跪在鹍十三这个老神仙身后,不敢言语。
这两个妖兽在大雪山也算是一方诸侯,成了看家护院的不说,被那小子当宠物多年,想想都是泪啊。
鹍十三说:“起来吧!这几年都表现不错,字也认了不少,叶青枫帮你俩取了名字就先叫着吧,他说:眼睛蓝叫叶蓝,皮毛白叫叶白。简直幼稚可笑!记得我教过你们的人类礼仪,要多练习不要荒废,以后肯定用得上。”
二人拱手弯腰说道:“是,老爷!”
刀疤叶蓝问道:“老爷,你是不是要让我陪着他去读书?”
叶白连忙抢过话头:“老爷,还是我去吧,他那爆脾气,不知道要闯多少祸。”
“熊瞎子,你活腻歪了,敢说我坏话!”
“狼崽子,怎么跟你大爷说话呢?好歹我也曾跟你爹有过交往。”
“你大爷的!找抽是吧?”
…………
就在二人快要动手时,鹍十三抬起手,二人就都噤若寒蝉,他不觉想到:“这妖兽三言不合就要动手的坏毛病还是要改啊。”
“等我想一下,这事要从长计议。”鹍十三闭着眼睛手抹胡子故作沉思状,一副高人做派,本来是想让他们跟去,可看来还是不行,只能另外想办法。
这六年来鹍十三都没闲着,做了些研究,他想要打破交流的障碍,将来叶青枫怎么让他恢复自由还不知道,但要是能传递信息就能大大提高获得自由的机会,这就有了叶白和叶蓝的人形状态。
这个灵感来自于让叶蓝做牧羊犬,鹍十三发现,自己的神力只对这个大陆的妖族有用,原因可能是自己就是一只鸟妖。
纵观这个大陆对于妖族来说压制太狠,妖修最终修炼到极致就是化为人形飞升,一旦化为人形就要天劫,所以他们不能变成人类的模样,这是鹍十三看了那么多书后总结出来的结论,这几十万年来,他也确实没见到妖兽或修真之人渡劫。
简而言之就是没有妖兽能化作人形,化不成人形就不能与普通人说话交流。
整个雪海大陆的妖兽修炼靠的是先天或传承,出生后他们就知道怎么修炼,是刻在骨子里和血液中,另一种是口提面命式的一脉相承,父传子,子传孙。
妖兽平常交流靠的是意念,而这种意念普通人类是无法感知的,只有修炼到金丹境界的修真者才能做到,刚才三人的话语不过是他们妖兽之间的神念而已。
这雪海大陆万年也没出现过人兽情未了的事,甚至大陆最荒诞的幻想小说都没写过这个桥段,因为无法交流,除了当年那几位与妖族划定界限的人类强者外,鹍十三就没有见到过金丹仙人境界的修真者,仿佛是大雪山与沉水眼,都知道对方存在,但没有交集。
雪海大陆的灵气与修炼 功法是比较低劣的,从没有出现过飞升的妖兽或人类就可以看出来,妖兽和人类在修真领域都呈现出一辈不如一辈的滑坡,连老祖宗留下的功法都消化不了,更别提推陈出新或另辟蹊径了,这就造成当下局面:整个雪海大陆会看书并且看得懂书的妖兽就是鹍十三。
妖兽中唯一例外的稀有品种天狐可以变成人类,也不能说话但不会遭到天劫,鹍十三就经常让天狐族长过来“促膝长谈”,他用力把天狐族长按在自己膝盖上,让它说说幻化之密,鹍十三明白,不能恐吓或露出杀机,只是“探讨”一下。
鹍十三精心改良了天狐的种族异能,传授给叶蓝和叶白幻化的口诀,二妖幻化人形成功后,鹍十三才从千里之外飘然赶来。
没错,就是千里,天劫可不长眼,鹍十三记忆碎片中看见过被雷电劈成渣渣的妖兽,他可不想涉险。
回来看到叶蓝叶白正在为化成人形欣喜若狂时,全然没想到会有危险,鹍十三放下了心中那一丝丝愧疚,他无耻的觉得:真是无知者无畏啊!就算发生意外,也算是你们两位帮雪海大陆的修妖事业添砖加瓦了。
鹍十三教他俩认字和书写,果然叶蓝写了一张“五花肉”的纸条,叶白去雪峰镇成功购买回来。
实验成功的鹍十三,觉得好有成就感,当即把叶蓝和叶白设为重点培养对象,呕心沥血的教了他俩三年“文化”课。
在雪海大陆上有多个大小不一的国家,国与国之间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战争,管辖白章郡的是蜀国,白章书院就在白章城,也是管辖雪峰镇的郡城,距雪峰镇仅有百里,在白章郡历史上出过无数有名的文人骚客,很多流芳百世的诗文和脍炙人口的小说都出自这里,当今蜀国的状元郎就是白章人,所以学风日盛。
雪海大陆的民众是见识过“神仙”风姿的,也都非常向往仙人般的生活,几年前还传出掌管风灵郡的上烨国,国君让贤给兵部尚书访仙修行去了,大陆的修真民风就可见一斑,生活在底层的升斗小民在太平盛世之下,温饱无忧也没有太多的功利心。
在安逸的日子里,人类需要精神上的享受,诗人和文人就成了追捧的对象,因为整个大陆资质平平而不能修真的人类占了大多数。
叶重山同样认为,儿子能不能修成仙人不知道,但最起码也要识文断字,将来若是能成为一个大诗人就太完美了。
刘淑贞也明白让叶青枫去学堂是好事,只是想到路途遥远还要几月才能见上一面就舍不得,叶重山与她讲了白章书院的各种好处,让她知道自己的孩子在那里生活和学习有保障,又说了白章书院的先生如何博学多才,最后用“慈母多败儿”的道理来激励刘淑贞下定决心,总算说服了她。
叶青枫像风一样的跑过街道,在街边打盹和抽旱烟的小镇居民早就见怪不怪,叶老三这儿子就这样。
叶青枫有件十分要紧的事要告诉霍无病,几天后他就要去白章书院读书,两个孩子坐在小胖家门口的条石上,第一次感到了忧愁。
傍晚夕阳西下,小镇上又响起了刘淑贞的声音,叶青枫站起身来,拍拍小胖的脸,像个大人似的对小胖说:“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转身向家跑去,小胖有些难过的低下了头。
鹍十三出不了雪峰镇,这几日思前想后决定让叶蓝和叶白跟随,他在小山岗屋前正在喝酒,叶蓝在屋后羊圈边看书,书名《谁是杀手的姨妈》是部推理小说,叶白在旁边正在练习人类武艺的开山掌,打的虎虎生风,有一招“老熊拍树”练的相当不错,他反复练习,左拍一下右拍一下,嘴里还配合出掌发出音效“嘿!哈!”
叶蓝瞅了他一眼:“你要去白章城胸口碎大石?”
“说的对,我就是这么打算的,我负责大石和碎,你负责胸口,这主意老爷一定会同意的。”叶白边拍边说。
“粗鄙,你可是会写字的熊,别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你要合乎身份。”叶蓝低头看书。
“说的好听,什么身份?我是白熊啊,练这招“老熊拍树”是不是非常贴切。”叶白反驳
……
鹍十三听着两个活宝你一言我一语,就当做了下酒菜,这段时间他打开了自己的藏书空间,让叶蓝和叶白自己找书看,本以为他们会找些仙家秘籍之类的,不曾想他们居然喜欢小说和江湖武艺,有些意外的鹍十三叫他们过来问话:“你们也太不上进,看这些书?”
叶白郑重的说:“我的太太太爷爷都打不过老爷您,我自己这点道行就更别提了,但强大如斯的老爷整天都无所事事,神仙也不过如此啊。”说完就背着手眼神北望做无尽苍凉状。
这听起来是有几分道理啊,似乎还有那么一丝禅意,正要点头称赞的鹍十三又听到另外一个声音。
叶蓝说道:“你这智商也就学学卖大力丸的把式,高深的经书你看得懂吗?学不会还找冠冕堂皇的理由,熊界之耻,实至名归,你还骂老爷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你的熊胆真大,可以配多少副草药啊?”
鹍十三一愣:对啊!这熊孩子还敢骂我。收回笑容正色说道:“叶白,天道酬勤还是要努力,为了鞭策你,把《雪海大陆志》抄一百遍。”
为了防止自己不够严肃鹍十三就闭目说了起来,但又想看看叶白的绝望表情,眯开一只眼瞟了一下,看见叶白圆溜溜的眼睛,目光已经傻了,轻轻地又补充了一句:“记得字要小楷。”
视角又扫到正在挪步想溜的叶蓝,双目急睁的鹍十三喝道:“叶蓝你别跑!你敢骂我游手好闲,你把那本《圣贤说》给我抄一遍,要用篆书!”
叶蓝停住脚步和叶白双双跪倒,一起哀求道:“老爷,真的写不了,你用鞭子直接鞭策吧…………我们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