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怪物作战准则其三:
怪物移动速度极快,逃跑时务必乘坐高速代步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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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名队员集结完毕,只余一名迟迟未归,结多在对讲机中呼叫却没有得到回应。
不对劲。
结多默默提高了警惕。
附近发生了什么事情。结多的直觉这样告诉他。并且下一刻出现的异常现象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首先是脚底的地面在震动,墙壁上的灰尘扑扑簌簌地掉落下来,随后很快就听见了一声极短促的惊叫。
他立马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怪物醒了。
那名队员遭到了怪物的攻击。
此时待在距怪物这么近的位置太过危险,来不及解释状况,他用最大的声音吼出,“快跑!到车里去!”与此同时他也拔腿就跑。
虽然要避免汽车的引擎轰鸣声惊扰到怪物,但考虑到方便逃生,车辆从来不会停放太远,因此结多一行人没过多久就上了车。
他们很快驶离,只留下一车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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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多上交了任务,生还名单也填写完毕,白与黑的纸张唯有一栏画上了红色的叉,按照规矩,他领走了印着钢直姓名的铭牌。
沿着走廊向前,路上与为各种各样事情忙碌的人擦身而过,结多右手拎着铭牌的链条,表情严肃地笔直前进。
遇见的人都为他让路,神色悲悯。
在人类与怪物斗争的过程中总免不了牺牲,但好在这个几乎要对死亡麻木的世界里,他们对于死者还会抱有最基本的尊重和缅怀。
还不算太糟。
结多不免自我调侃。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厚重大门,纯白的颜色,没有敞开也没有上锁。大门仅仅是矗立在此地,等待有人携亡者的遗志将它打开。
或者更不希望被打开。
然而此刻与他们的意志无关。无论愿意与否,这里才是他们最终的归宿,亦是亡灵的安息之地。
门扉开合,结多数不清是第几次踏进这片空间,眼前是熟悉的巨大十字架墓碑,底座则由无数小十字架环绕而成,周围栽种了好几颗树,树枝上悬挂着的各色布条随风而动。
他只是静静站立,看上去就像是与这片寂静空间完全融合。
这里最初埋葬的几乎都是警察和军人,他们总奔赴在最前线,用最鲜明的血与肉筑成这个小却坚固的避难所。结多不是军人出身,他大学刚毕业就遇上这场几欲灭世的灾难,懵懵懂懂中进入了防卫部,被濒死的前队长交付使命,随后亲眼见证一个又一个队友生命的消逝。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世界来不及等待他慢慢成长,每一次行动都要面临生死攸关的危机,他只好逼迫自己快速成为一个合格的领队人。
催熟的果子味道和口感总要烂掉一个。
他变得平静,冷漠,感情缺失,进化成一个精通发号施令的指挥机器。
跟他相比,钢直就像是青涩发酸的果实,无知无畏,从不考虑身边蛰伏的危险和威胁,对一切怀有过分信任的善意。
甚至让他少有的感受到了少年气。
因此才过于纯粹。
因此才过于纯洁。
纯真到妄图改变世界。
结多那时明明清楚却不能说明的话就是——他们救不了所有人。
旧城市内存活的人越来越少,怪物为了觅食不久后也将会转移狩猎场地,避难所很快就会成为那群怪物的新目标,他们的时间所剩不多。
到时候,他们又能往哪里逃?
正因如此,当研究所改变救援方针的时候,他接受得比平常都快。不去思考危险,不去思考后果,不去思考死亡。
他只需要执行。
为了人类的未来,任何可能性都需要证实。
为此会有必要的牺牲。
可是钢直不懂,钢直眼里只有那个被防卫部抛弃的孩子。
结多清楚解释只是无用功,他要做的只有行使队长权利,保证任务顺利进行。
于是剧情顺理成章脱轨。
几个小时前生命力充沛,理想坚定的青年此时化作一块冰冷的铭牌,被结多庄重挂上小十字架,同那些为人类奋斗的英雄一起,成为一个被人永远铭记怀念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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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视器每过一个月回收一次,记得换上新的。”
“是。”
见结多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这位科学部的研究员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结多开门见山。
“我想知道,为什么要监视小怪物?”
科学部一直在研究怪物们的特性和弱点,小怪物终究只是还未长大的人类,所以无害的小怪物才会被允许进入学院,和普通人群一起生活。这次行动明显针对的是养在怪物身边的小孩,难道说小怪物身上有什么别的秘密?
终究只是猜测。
他从未如此急切想知道其中缘由。
研究员同结多是老相识,自从结多当上队长之后一直是他向防卫部传达新的研究方向和任务,况且面对人类的未来,这些工作没有任何机密可言。
故而研究员认真告诉他,“小怪物又死了一个。”
“我们救回来的小怪物——他们把怪物叫做母亲,你知道吧?”看见结多点头,研究员继续说,“他们每一个在母亲快死亡的时候都会发疯,最后也会死。我们最近发现每一只怪物在将近死亡的时候会发送电波——也可以说是信号,小怪物就是接收到了这种信号才会自杀。”
“所以我们怀疑怪物养育人类孩子的目的并不单纯。相比起母子关系,怪物和小怪物更像是从属关系,主人死了,小怪物也不能活。”
“要不是研究所设备有限,我们也不会这么晚才检测到电波。所以才拜托你们给还没救回来的小怪物装上监控。”
“你也知道,怪物开始向避难所移动,我们已经顾不上救那些孩子了。”
还不如,利用那些孩子研究怪物。
结多听懂了研究员的言外之意。
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错,正如钢直认为要救下孩子一样理所当然。他不必要产生任何负罪感,所有的冲突和指责皆来自于理念不合。
这位干练成熟的队长放下了对自己的怀疑,笔直坚定地向前方目的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