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意义上她的确没说错,但是我一点都不想事情就这么结束。”
赫连贺满脸不爽,捞起一把水泼上去,佩刀在磨刀石上嚯嚯作响,苏一桃和蓝风一点都不怀疑他随时可以看谁不爽来一刀。
这就是棺材山的所谓门风,即是不爽就打架,要打出去打,一天到晚除了半夜基本上随时都能听到拳头砸在肉上或者骨头断掉的声音,棺材山四天王有三个体质都是特殊的,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经常见到一个赢家满身是血的拖着同样血淋淋一身的输家走进山门讨水洗澡,蓝风已经被迫学会了非礼勿说勿看勿听,头也不抬的一桶水泼上去,血水从脸上流下来才能认出来今天打赢的是谁。
其中又以苏一桃和赫连贺打架最疯,两个妖怪打起来的时候很容易让人想起那个割肉相啖的恐怖故事,据雷彻闲的没事干不严谨也不客观的考证,他们从彼此身上撕下来的血肉足以再拼一个苏一贺或者赫连一桃。
苏一桃在意识到不是所有人都能挨她一拳还能压下自己喉头的一口老血后就收了很多,打架少了几分力,甚至有时候强行压下好胜心让着雷彻。
但是众所周知,棺材山副掌门赫连贺奉行“东边不亮西边亮你爹啥样我啥样”的行事风格,虽然脑子转得快,但是脑回路往往不是正常人可以理解的,在苏一桃认知到人很弱所以我要轻点下手的时候,赫连贺意识到的事情则是完全不同的。
既然雷彻那么弱我多用点力打他是不是他就能变强一点?
本着这样朴实无华且粗暴蛮横的训练方式,他揍雷彻揍得那叫一个用力,据雷彻官方的完全统计且亲自实地调查,可以确信自己身上被赫连贺打出来的零件可以完整组成一个全新的雷彻。
看着今年长的尤其旺盛的小花小草,雷彻突然就理解了一直弄不明白的,那个叫做一丈红的词语。
于是某天吃饭的时候,雷彻窜到赫连贺身边。
“你能不能实话实说,我是不是哪里惹到你了?”
雷彻真诚发问,虽然他对疼痛已经完全习惯了,但是也架不住赫连贺这样每天的按头暴打,以至于对他的实力判断造成了很严重的影响。每天晚上雷彻躺在床上思考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很菜,以至于赫连贺打他就像打一条狗一样。
“啊?没啊,你没惹我什么啊,再说你觉得我会忍吗?”
他想了想,确实,赫连贺有仇必报,就算一时报不了,他也绝对不会给那个人好脸色看。
他再看看赫连贺,一如既往的有谁欠了他三十串钱的表情,那应该是没惹到他了。
“那我是不是很弱?”
“要是按照半年前走路还平地摔的程度来看,你进步算是飞一般的了,在同龄人里也是可以吹一辈子的水平了。”
毕竟没有哪个同龄人有命和赫连贺这么打。
在对医学卫生方面有跨时代了解的雷彻规定了门派的一系列制度,包括炼药前要先仔仔细细洗一遍手【使用标准洗手法】,平时要做好个人卫生【强制剃了土匪的胡子】,每天轮流打扫,还规定了分组和打扫范围等等,总之,至少可以保证他们炼的药万一吃死了人,肯定和门派的卫生没关系。
至少在这个时代可以不吃脏手搓丸子是一种幸运!
尤其是感染伤,有时候即使是很小的伤口也会因为感染而造成很大的脓包,然后人就这么死了,更别提棺材山动不动出现一两具尸体,一些奇才可能真的会因为伤口溃烂然后就这么挂了,也就只有雷彻这种边打边恢复的体质可以接受赫连贺的训练方法。
“那你为什么打我那么狠?我都快死了。”
雷彻情绪波动不大,赫连贺却比他还惊讶。
“你不是说自己弱吗?那我就帮你变强嘛。”
一时间雷彻还以为他在阴阳怪气,刚准备怼回去,忽然停顿一下,细细想了半天,突然想到什么,眼睛略略睁大,声音都提高一点,惊讶的问他。
“不是,你的意思是,你真的觉得往死里打是很好的训练方式?”
“难道不是吗?”
赫连贺大大的眼睛里是更大的疑惑。
事后经过山门会议讨论,初步断定——赫连贺因为长时间没有生活在正常的人类社会,常识被魔改的几乎是一点好的没剩下。
据他说,早年他爹就是对打训练。
“那是为了让我活下去,不是很正常吗?”
赫连贺问。
“是正常,但是你爹也没往死里打你吧。”
“那确实……”
赫连贺自己也有点怀疑了。
“是后来中门的人经常往死里打你?”
“主要是饺子馅……”
破案了,不只是雷彻他们,赫连贺也明白了。
赫连贺刚刚来中门,也就七岁。
从小活的就不是很顺利,和自己的爹被关在掌门的居室里,基本没和人说过话,不是训练就是学各种东西,几乎没空闲下来的时间,一切行为都只是为了活下去。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他就和正常的社会常识脱节了。
没有父母的教育,一个孩子的思想被改变是很自然的事情,除了一些核心的东西,比如赫连贺重视的复仇以外,其他东西都迫于生存不得不妥协改变,包括认知。
最明显的就是教育,正如他自己所说,战场上没人会教他,他只能一边看一边强迫自己迅速学会,为了能快速将学会的东西运用到实践上,就会珍惜每一次“训练的机会”,即使饺子馅只是单纯的拿他玩乐,他也顾不上思考这些东西,于是在这个过程中,残忍的虐待变成了训练的一部分,没有人教他正确的方式,他自己也没有时间去意识到这个问题,又恰恰在战场上这个最适合让他扭曲个性发展的地方——赫连贺就是这样长大的,一直到现在。
他今年也就十四岁,却表现得往往让人忘记他的年纪。
这一切,饺子馅要付出最大一部分的代价。
“她利用了你,还想达成自己想要的目的。”
蓝风简短的做了总结,他看向赫连贺——脱离出那个群体,再被引导,他才意识到自己究竟被改变了多少。
赫连贺并不是不知道自己被改变了,那天向雷彻的自白或许是无意识的自救,他确实厌恶中门,不想变成他们那副样子。
同样,赫连贺也厌恶当饺子馅的工具,被算计然后替她达成圆满的结局,虽然她提出的条件足够诱人,但是想就这么结束?没门。
“她提出的条件够好——但是她确实对自己的教育方式太没自信了。”
赫连贺扬起刀,向下一甩,甩掉上面的水。
蓝风挑眉,这次他倒是没甩别人一身,看来上次的会议相当有效果。
当然也和雷彻以及苏一桃锲而不舍的礼仪和人情教育有关系。
虽说是被变态教出来的变态努力家,但是却被小社会教了些别的东西呢。
他撇嘴,单手托腮,懒懒问道。
“怎么说?”
赫连贺把刀收回刀鞘,咔的一声让苏一桃赞叹帅气逼人,求他教教自己学收刀。
“你先把你那个歪刀扳回去再说。”
赫连贺也没拒绝,只是嫌弃的提出要求,苏一桃惊喜的跳起,马上跑到房里去拿自己的歪刀,蓝风毫不怀疑,她能凭借自己的一身蛮力和并不灵光的脑回路把歪刀捏成丈八蛇毫。
“你真的要教她?”
“试试呗,反正我也得好好学学怎么玩妖术。”
这是赫连贺第一次提他想学什么东西,蓝风有些好奇,这家伙素来我行我素管了,很少会说自己想干什么。
“哦对了,你刚刚说什么来着?被苏一桃打断了。”
“你不是说,饺子馅对自己的教育方式太没自信吗?这是什么意思?”
“她倒是觉得自己的学生不够好……但是我可不这么认为。”
赫连贺笑笑。
“他的学生在睡觉不把被子抓破这点确实不是很优秀。”
“说正经事呢……!咳咳,”赫连贺一秒破功,没好气瞪蓝风一眼,尴尬的咳嗽两声,想要继续说却完全没了刚刚的气氛,蓝风不愧是活生生的气氛毁灭者。
“我会让她看看,她的学生从她身上到底学了多少东西——包括那些她根本不想让我学的。”
聪明人只会讨厌更聪明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