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七集
这黄锦端的是个猪队友,自己倒是出了一口恶气,却把兄弟杨金水往死里坑,陈公公信封没拆成,又被黄锦当众怼了一顿,连自己的贴身秘书也给搭了进去,这一波连里子、带面子算是彻底丢完了,满腔怒火、一肚子愤懑正愁找不到地方发泄呢,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杨金水偏偏赶这个节骨眼撞到了陈洪的枪口上,实话实说,真心不如就在院子里玩泼水节呢。两个东厂番子把杨金水抬进了值房,陈洪铁青着脸,倒背着双手走了过来,目光如电一般射来,止不住地上下打量着杨金水,似乎想要凭借一双慧眼看出什么端倪来,杨金水表情呆滞、眼神涣散,张着嘴痴痴地看着前方,犹如老僧入腚般斜靠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
“都到宫里了,还装什么装”,陈洪不耐烦地说着,忽然一指自己鼻子厉声喝道,“看着我”,陈公公这一嗓子嚎的实在是出人意料,把身旁两个公公都吓的不轻,唯有那杨金水呆若木鸡地坐在原地,一丁点儿反应也没有。石公公刚被吓了一跳,这会儿方才缓过神来,冲着外面招手吩咐道,“你们都进来,把他的头摁住,让他看着陈公公”,门外的东厂番子赶忙上前,双手死死把住了杨金水的头,让他望向陈公公。陈洪缓缓走到杨金水面前,在他眼前挥了挥袖子,那杨金水仍旧是瞪着一双死鱼眼,呆呆地望着前方,连眼皮都不眨一下。陈洪弯下腰,把脸凑了过去直勾勾地盯着杨金水,眼底的阴狠一闪而过,淡淡地说道,“宫里的刑法,你是知道的,是不是想尝尝味道才肯不装了”,见杨金水不说话,陈洪脸上划过一抹狞笑,轻飘飘地说了声,“动刑吧”。
一听说要动刑,一旁的石公公脸上顿时变了颜色,急忙喊了句,“陈公公”,然后走到陈洪背后耳语道,“万岁爷还没问话呢,现在动刑只怕不妥吧”,陈洪皱着眉扭头看向石公公,只见石公公一个劲儿地冲自己挤眉弄眼地使眼色。石公公的意思是,道长口谕里说的是讯问不是拷问,这屋里人多眼杂的,边上还有俩御医瞪眼瞧着,咱们就这么问也不问的直接动手把人给打了,万一把人给打坏了没法跟道长交代,就算打不坏咱们是不是也得稍微注意点儿影响。陈公公刚才确实是上头了,这都是被黄锦这厮给气的,经石公公这么一提醒,方才回过神来,眼珠子转了又转,冲着远处那俩御医一本正经地吩咐道,“你们两个给他瞧瞧,是真是假可不许护着他!”两个御医答应了一声,一边一个走到杨金水两侧,伸手往杨金水脉上一搭,立刻摆出一副外科大夫老中医的架势来。
此时的黄锦带着两个锦衣进了玉熙宫,远远看见殿门紧闭,扭头说了一句,“你们两个先候着”,自己举着信封拾阶而上,冲着守门的小太监轻声问道,“谁来了”,那小太监探着脖子,用手半捂住嘴,对着黄锦耳语道,“回干爹,徐阁老来了”。黄锦怔了片刻,心中暗自思量,徐阁老的消息也忒灵通了些,这时间点掐的简直是妙到毫巅阿,刚好赶在这奏折前面去见道长,也不知道徐阁老这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于是下意识地问道,“知道什么事吗”,那小太监悄声答道,“拿着一份六百里急递,好像是浙江送来的捷报”。黄锦站在原地微微颔首,自言自语地感慨了一句,“胡宗宪又打胜仗了”,心说果然还是老江湖道行深阿,总能捡到报祥瑞的好差事,也不知道自己把这奏疏送进去到底是福是祸。
“万岁爷传了旨,谁也不让进去,干爹先在这等会儿吧”,那小太监见黄锦一副神游物外、物我两忘的模样,躬着身好心的提醒了一句,也算是给干爹尽孝道了。顺便说一句,能给道长他老人家看大门,那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宰相门前还七品官儿呢,这小太监能在玉熙宫的殿门口站岗,再不济也能混一身六品的补子穿,这全是托了干爹黄锦、干爷爷吕芳的福。饮水思源、知恩图报,这人才能走的长远,如果连这点儿香火情都不念了,都像陈洪那般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这职场之上怕是连半点儿人味也没了,连人味都没有的地方,可不就只剩下一群畜生了嘛,当然这话是黄锦说的。
大殿之内徐阶低着头静静地站在一旁,道长立在案边,戴着一副老花眼镜把那份浙江的捷报举在眼前仔细审视,片刻之后随手把捷报放在案上,在精舍内缓缓地踱着步。道长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默默地在心中盘算着,许久之后方才沉声问道,“汉高祖不读书,诗却比那些读书人做的好,最好的是哪一句?”命题作文要想得高分,一是要点题,二是要应景,最好能顺着考官的思路,紧紧扣住当下时代的脉搏,再结合一些近期的时政要闻,大发一通议论,可以捎带手的再夹带点私货,如此这般行文,便是八九不离十了。汉高祖不是乾隆爷,一生戎马倥偬拿的出手的诗句也不多,再结合那份儿浙江的捷报,自然是《大风歌》中那句“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最为应景。
徐阶略一躬身从容答道,“回圣上,臣以为当数‘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一句,最有帝王气象,最有苍生之念”,这是一道送分题,唯一的作用便是抛砖引玉,引出道长真正想聊的话题,面无表情的道长紧接着问道,“胡宗宪算不算得猛士”。要说猛,胡宗宪是真的猛,放眼整个大明朝,除了身负主角光环的海老爷外,敢当面对道长直接say no的,估计也就是胡部堂了;猛人胡宗宪不但敢在精舍里逞凶,上了战场那也端的是一条好汉,人家就敢大喇喇地站在倭寇火铳的射程范围内,一动不动地狂摆pose,简直猛地令人发指。徐阶略一思忖,便朗声答道,“赵贞吉的奏疏里说的很明白,这一次台州大战,胡宗宪亲临前敌,不避炮矢,堪称忠勇”,在领导面前评价别人,尤其还是敌对阵营的业务骨干,遣词造句方面自然要格外地谨慎。徐阁老这话乍一听是在夸胡宗宪忠勇,仔细一琢磨,这些话全是人家赵贞吉说的,徐阁老只负责转述,自己可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不过徐阁老特地点出了“亲临前敌,不避炮矢”这八个字,话里话外似乎还有些弦外之音,战场一线指挥官戚将军,都是坐在后方指挥所里,举这个望远镜在发号施令,偏偏这三军统帅胡部堂,就那么直戳戳地站在倭寇的枪口前面挂机,说好听点这叫亲临前敌,说难听点分明就是以身犯险,胡部堂你搁这儿草船借箭呢。胡宗宪这厮勇是真特么的勇,就是貌似脑子不太灵光,至于忠不忠,徐阁老就不评价了,估计道长心里比谁都有数。
徐阁老这通彩虹屁里夹杂了一丝明褒暗贬的异味,道长不置可否地瞟了徐阶一眼,转身踱了几步,捡起那张捷报,举着老花镜又仔细看了看,装作不经意地随口问道,“赵贞吉算不算得猛士”。这赵贞吉初来浙江便把杨金水给逼疯了,然后又把沈一石的家产卖给了徽商,让他当个主审官,一个经济案件愣是审出了毁堤淹田和通倭的案情,内阁跟司礼监发急递让他重审,结果却把案子给审成了铁案,按照道长的标准,斩将夺旗也不一定非要在阵前,供词上署不署名,姓赵的这厮都算得上是真的猛士。徐阶斟酌了片刻,方才小心翼翼地答道,“回圣上,赵贞吉只是给前方供给军需”,听徐阁老这口风,貌似赵巡抚在浙江只负责给前线筹措军需粮草,审案的事儿和他这个主审官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猛士肯定是不算的,最多就算是个鸡贼吧。
道长听了徐阶的话,眼中闪过一缕寒光,难怪浙江的案子出了这么多的幺蛾子,敢情是咱们这位主审官成天尸位素餐,占着茅坑不拉屎导致的。道长心中一阵腹诽,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也不看那徐阶,只是盯着捷报,自顾自地呢喃道,“前方有胡汝贞,后方有赵贞吉,他们的名字中都有个贞,贞者,不二也。对此东南二贞,你怎么看?”此时大明的朝局全部系于东南,称的上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胡宗宪在前面剿匪,赵贞吉在后面审案,正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道长什么都不怕,就怕这二贞生了二心,暗中推波助澜,坏了道长的大局。不是名字里带个贞字,这人就忠贞不二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严世蕃的那封信根本就瞒不住道长,赵贞吉本就是首鼠两端、自作聪明,若是胡汝真也居心叵测、养寇为重,别说是东南数省了,只怕这朝局都要天下大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