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坐困愁城雪峰镇
书名:雪海寻魂记 作者:坐家三叁 本章字数:4153字 发布时间:2022-04-20

东疆大雪山,离天只有三尺三,

北海沉水眼,连接九幽入冥泉。

大雪山有多高,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任何记载,冻土线就是一道天堑,没有人会来妖兽的家园里游荡,这万里疆域里都有什么就是个迷。

北海的沉水眼,千里之外就感到引力,望不到边际的巨大漩涡无时无刻不在吞噬海水,就像一个巨大的漏斗,海水去了那里,没有人知道,曾有人类强者想飞过水眼,还没有看到它的全貌就掉落水中找寻不见。

广袤无垠的雪海大陆最神秘的“生命禁区”就是这两个地方,而那两句童谣也不知道是何时流传开来。

侧卧在大雪山峰顶的鹍十三很惆怅,这次变化成人的模样已经九百年,他现在已经是个须眉皆白的老头子,除了狭长眼袋下的眼神十分犀利之外,就是个普通老头。

鹍十三是一只鸟,他不是这个大陆的生物,来到这个大陆时除了山和水什么都没有,他不属于这里,因为他感受到了这里天地法则的排斥,他知道在这里自己不生不灭,仿佛活在梦里但又是那样的真实。

若是用雪海大陆的纪年方式计算,他每次变化成人可以持续一千年,自己再过一百年,可能还要再变一次,已经变化过十三次的他,称呼自己鹍十三。

是为何来到雪海大陆,他不记得,但是有一段残缺不全的记忆碎片里有个熟悉的声音告诉他:“你只要等到你该等的人,就会恢复自由……”

鹍十三始终相信这个声音,这是主人的声音,当年才诞生于天地之时,睁开双眼第一眼就见到主人,主人抚摸着他的头,春风化雨般的说:“你就叫鹍吧。”这声音就像烙印在灵魂上,永远不会忘记。

在这个时候他又尽力想记起主人的模样,但总是模糊不清,只看到一团光影,他气急败坏的用无上神力把自己的脑袋捏了个粉碎,可灵气流动马上又完好如初,“我居然会变成白痴!”异常愤怒的他恨自己连主人的面容都记不清,这简直就是亵渎。

鹍十三觉得在这雪海大陆遥远的北边有另外一个自己在沉睡,非常肯定,这是血脉的共鸣,不管跨越多少时空和大陆,都能感应到它,对,包括现在他依然感到那清晰的心跳,他想走近去唤醒沉睡的它,可才离开大雪山到达雪峰镇就无法移动,他明白自己被圈禁了。

鹍来到雪海大陆时什么生物都没有,所以他很寂寞!很无聊!很崩溃!孤单的他就在这牢笼中发呆或沉睡,慢慢的就不再暴躁,这漫长的岁月中他不断尝试恢复记忆但都收效甚微,可主人让他“等”,他是记得的,而且要等的是一个“人”。

就在鹍快绝望时,雪海大陆上出现了妖兽开始热闹起来,鹍发现有了生物非常兴奋,不断找寻,可是没有发现人类的踪迹。

随着各种妖兽慢慢成长,感觉到这片大陆已经属于他们,肆无忌惮的在大陆上翻天覆地,更有一些还想到大雪山占山为王,鹍怎么可能答应,这大雪山本来就是鹍翅膀的一部分,简直就是不知死活!鹍打掉几条金龙的牙,拔了几根凤凰的尾毛,还掰断过一个白犀牛的独角,并用神念告诉他们:“滚!不许再来烦我,你们这些爬虫!”

这些事后就太平了许多年,大雪山冻土后的万里疆域也成了妖兽的天堂。

其实鹍也想宰了它们发泄一下,可刚起杀意身体就马上化为飘渺的灵气,必须要放下这执念才能恢复,可为什么大雪山会变成妖兽的天堂呢,因为被鹍揍过的妖兽后来都成了大陆上各种妖修门派的开山老祖,他们消散于天地之时都告诫晚辈:“一定要口口相传,大雪山峰顶有我们妖族大神,不可冒犯!”

说的很对,鹍是个鸟妖。

还有另外的原因是鹍在这几十万年中,百般无聊之下教训过无数“爬虫”,若是他心情不错的时候,还会点拨一下他们:“哎,哎,哎!小银龙,这招神龙摆尾,你使用的太差啦!这速度和力量……真是雪狼下出土拨鼠,一辈不如一辈呀,看着要这样!”说完还会言传身教的比划几下。

事后鹍会在一个个被他揍得鼻青脸肿的妖兽面前飘然而去,当然是在无数诧异,惊恐,崇拜等各种目光之下潇洒离开,这让鹍的虚荣心得到了一丝丝满足。

有这么一个“宅心仁厚”又对晚辈如此“和蔼可亲”的妖族大神居住在大雪山,不去大雪山找寻庇护还能去哪,加之人类的快速崛起,爆发了多次毁灭性的种族大战也把妖修的空间挤压在极少的板块之中,大雪山就是其中一个。

一万三千年前,人类第一次出现,鹍高兴的翻了几十个跟头,可如今都变了十三次,还是没等到要等的人。

鹍有了新的发现,他不能跟人说话,不能对人类使用神力,就是小小的“教训”都不行,鹍觉得很有意思,所以他幻化成人,用人类的视角看待世界,当然也为了更快的找到那个“人”。

人类确实有独到之处,他们发明了文字,让思想得到传承,鹍也学了文字,想通过文字交流,但他不能写,拿起笔仿佛纸笔之间隔了千山万水,这也是圈禁鹍的法则之一,不过无心插柳柳成荫,鹍喜欢上了看书,他觉得看书能让他平静,最重要的是让时间过的飞快,鹍什么书都看,才子佳人,人文地理,言情推理,甚至是香艳孽情,只要是书都可以。

雪海大陆历史上有两次妖族大肆抢夺人类修炼功法的记载,其实是鹍授意做的,因为他书荒了,这么多通过妖兽偷,买,抢等各种方式搞来的书都快堆得比大雪山还高,在一千年前鹍就全部看完了,有的好书还看了八遍有余。

“等着吧,又等人又等书。”鹍十三就是这样安慰自己,这样的等待起码要有意思的多,他又侧过另外一边身子躺卧,继续等待。

这些年的雪山苦读,鹍还学会了喝酒,他觉得人类真是有意思,酒这东西好像没什么用途,可就是让人喜欢甚至着迷,一入酒门中,生死相依。

鹍十三认为这跟写书的文人们过分渲染酒有关,就像是不喝酒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文人雅士。

想到这里,鹍十三用手摸了摸身边的酒囊,快没酒了,明天下山去雪峰镇打酒去!他站起身,用手凌空虚按,随着掌纹一道道光亮,一座茅屋小院出现,里面堆的都是书,除了一条小径恰容侧身而过。

鹍十三踏上小径,就和茅屋一起不见了,大雪山顶只有呼呼的寒风吹过。

大雪山主峰离雪峰镇其实有千里之遥,不过是因为大雪山过于高大,能在万里无云的好天气里从雪峰镇看到大雪山的一处山脊而得名。

雪峰镇也几乎就是人类可控制版图内扩张的极限,这个小镇离冻土层已经不足十里。

冻土层就像是君王们划定的国界,妖族与人类在相互掐架万年后,达到共识,冻土之后属于妖族。

鹍十三就在雪峰镇边冻土线的山岗上搭起小屋,用篱笆围了个小院,他现在是个人,想要和人类打交道就要符合人类的习惯,他又要看书又要买酒,这个距离刚刚好,偶有过往的人或妖都见怪不怪,这个不会说话只会傻笑的老头人畜无害。

雪峰镇上唯一的小酒馆,是个夫妻店,这酒馆小到连名字都没有,就用一根竹竿挑了一面发黄的幌子,上面绣了个酒字。

掌柜兼跑堂是男人叶重山,小镇上居民们都叫他叶老三,干瘦长脸,一小撮山羊胡子,已经略有花白。妻子刘淑贞在后厨掌勺兼打杂,长的是膀大腰圆,一张盘子脸,若不是胸有沟壑,还以为是条汉子。

小酒馆门脸不大,摆得下三张桌子,现在已经是正午时分,也没有客人,夫妻二人也不忙碌,就在柜台边说着闲话。

叶重山满脸笑容的走出柜台,来到门外,接过鹍十三的酒囊大声问:“打满是吗?”鹍十三笑眯眯的点点头,把酒囊和一块狐狸皮递给叶重山。

叶重山很快就把这装十余斤的酒囊装满,还端着一碗酒一并来到鹍十三面前,鹍十三背好酒囊,叶重山把这碗酒递到他面前大声说:“尝尝,这是新酿的,酒劲大,回家后少喝点!”

鹍十三抬起碗一饮而尽,用袖子擦着嘴,还不忘对叶重山挑起大拇指示意,然后在叶重山“你慢着点!”的嘱咐中离开了酒馆。

刘淑贞从后厨来到柜台边,看着叶重山拿着酒碗进屋,鹍十三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才说道:“瞧你这生意做的,本来就不赚钱,你还送一碗,就是赔本买卖!你啊就是心软。”

叶重山陪笑说道:“他是我们十多年的老主顾了,赚不赚钱的无所谓,就像是个老朋友,见着了亲切,自然。”

刘淑贞用手指戳了一下叶重山的脑门:“行,行,行,我的叶大善人!都是你当家,你自己看着办。”

还没走出小镇的鹍十三居然露出了别样的微笑,他收敛起心神,走到避静处,像水波纹一样消失了。

镇外小山岗上鹍十三拔开酒囊塞子喝了一大口,“嗯,叶老三这次酿的酒不错,比上次的醇。”

刘淑贞何尝不是喜欢自己男人的善良,她嫁入叶家已经二十年了,二人十分恩爱,可是膝下还没有一男半女,让刘淑贞觉得很对不起他,特别是别人都让叶重山纳妾时,他坚决不娶,让刘淑贞对他更是死心塌地,叶重山其实是独子,在他父母相继过世后,老家凤邑郡的街坊邻里们又传起风言风语:“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爹妈都让他气死了……”更有叶氏族间的弟兄们恶语相向,想打他家财产的主意,叶重山实在不想让自己的媳妇更伤心,就来到这偏远的雪峰镇经营小酒馆。

叶氏家族在凤邑郡是大姓,光听他的名字就起的文绉绉~“重山”,叶重山家还算殷实,所以变卖了祖产后,这些年就算是半赔钱开店,也不觉得焦虑。

讲完闲话的刘淑贞又像往常一样回到房间内虔诚的焚香祷告去了,她还没有告诉叶重山,其实自己已经有了身孕。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雪峰镇上灯火点点,鹍十三正在茅屋内津津有味的看着一本才子佳人小说,是美女“三笑留情”的桥段。忽然间觉得大雪山峰顶有神力波动,瞬间他已经在大雪山峰顶了。

漆黑的天幕,一道天梯延伸下来,鹍十三眼角湿润起来,“我得救了!终于可以自由了!……”

天梯慢慢到达峰顶,停住了,鹍十三早就在下面去触摸天梯,可他失望了,这道天梯就像是光线,根本无法把握,鹍十三的身躯快到极致的冲到天梯口,可任凭他用尽神力都像往常一样,在天幕中被无形的屏障阻挡。

“为什么?难道几十万年的圈禁还不够吗?”鹍十三咆哮起来,虽然没有发出声响,但整个大雪山刮起了狂风,万里疆域里的大小妖修瑟瑟发抖。

这时顺着天梯慢慢滑落下一个光点,鹍十三强压怒火注视着它,靠近了,就是一个柔和的金色光点,光点轻轻的落地,就像是有人把它放在冰面上,它慢慢飘动,鹍十三用手去捕捉,它就从指尖滑过。

就在他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时,天梯突兀的消失了,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鹍十三觉得自己被耍了,仰头恶狠狠的盯着天幕。

可是一低头,他又愣住了,这光点原来是一片翠绿的枫树叶,鹍十三怎能不吃惊,看到这枫叶他就感觉自己对它居然如此亲切,就像见到了亲人。

翠绿枫叶的光非常柔和,鹍十三跟随着它慢慢飘动,飘到了雪峰镇,飘进了小酒馆,飘入了刘淑贞的腹中。

十个月后,刘淑贞生了个男孩,因在胸前有一块枫叶状的胎记,取名叶青枫。

“人”是等到了,鹍十三在虚空中仔细的检查叶青枫,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幼崽,什么天赋异禀,骨骼清奇都与他无关。

靠这小子怎么获得自由呢,这就是等到的结果?鹍十三很惆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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