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百川回了趟老家,去大舅家坐了一会儿,大舅给茶室里的客人杯子里添了热水,大舅妈也从理发店忙完回来。
几个人在客厅里吃着橘子,看着电视。
这时, 二表姐去村里一户人家拜访回来了,气呼呼地推开门,脚刚跨进一只就开始忍不住跟大家吐槽她的所见所闻。
“我今天去看铁柱家的奶奶,二狗媳妇也去看望老人。二狗媳妇拿了100块给铁柱奶奶,让老人家买点想吃的。”二表姐开始讲事情始末。
铁柱奶奶90多岁了,是村里剩下不多的小脚老人,佝偻着腰,独自住在老旧的木房子里,光线昏暗。
二表姐接着说:“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铁柱媳妇看到二狗媳妇给了老太太100元,当时没说话,二狗媳妇一走,铁柱媳妇就对着她儿子说,让祖祖发压岁钱。”
小孩听完她的话,跑去对着曾祖母说,“祖祖,发压岁钱。”
“铁柱奶奶又把二狗媳妇刚给的100元,从兜里掏了出来,递给了曾孙子,铁柱媳妇这才罢休。”二表姐回忆当时的场面,满脸的憎恶,气得胸膛一起一伏。
大家听了铁柱媳妇的作为,也纷纷嗤之以鼻。
“最后我走的时候悄悄给铁柱奶奶又塞了100元。”听众的心里又感受到一丝安慰。
看了会儿电视,尤百川觉得电视也没意思,决定出门去街上逛逛。
街上冷冷清清,草垛上的干草掉落下来,被风吹得整条街零零散散都是。
村子里只剩空巢老人和少数年轻人,老人坐在街边晒太阳。
路过茶室时,传来麻将的碰撞声,周围太过安静,每一块麻将打出去的声音在门外都清晰可闻,偶尔夹杂着几声咳嗽声、吐茶叶的“啐啐”声。
大多数年轻人出门务工了,把小孩也带出去外面上学。
这几年留在村里上学的小孩少了,原本一个村一个小学,现在学生人数少难以按原来的模式办学,于是几个村的小孩被集中到一所小学开课,村子之间距离太远,走读也变得不现实了,改成了寄宿。
走着走着,尤百川见到外公独自坐在一家关着门的店铺前抽水筒烟,烤着太阳。
跟外公打了个招呼,外公笑眯眯的回应了一句“哎”,问尤百川什么时候来的。
村里和他同龄的老人每年少几个,渐渐地,能和他说话聊天的老人越来越少。
不知不觉,这里已经变了那么多。
从前车子进入村子的大街,如果遇上在赶集,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会围到车旁看一看是谁回来了。
平时闲着没事,尤百川就跟着表哥表姐爬山,挑水,看着他们用柴生火做饭,剁菜拌面粉去喂鸡、喂猪。
走在街上哪里都能听到小孩咿咿呀呀,表弟的小伙伴不认生地跑到大舅家邀约表弟出去玩,几个小孩吵吵嚷嚷就出去了。
过年时候,街上搭起了舞台,大街上站了满满的人,看舞台上小学队伍和老年团的表演。
其中有表姐参与表演的舞蹈《新年好》,尤百川端着一碗凉卷粉站在大街上看。
那时候多热闹呀。
街上走了一圈后,尤百川又去了二舅家。
二舅家的烟囱飘着炊烟,跑到大门口,一抬眼看到二舅妈系着围裙站在柴火灶面前忙活,旁边堆着一大堆柴。
尤百川恍惚了一下,以为时光流转回到了小时候,只要一进门就能看到站在柴火灶前忙碌的身影。
二舅妈看到尤百川,惊喜之情溢于言表,赶紧招呼尤百川进去玩,进屋抓了几把瓜子给尤百川。“百川,你来啦!”三表姐也在家,跟尤百川打招呼,二舅妈和三表姐同时在,很难遇上这种时候,尤百川更激动了。
几个人嗑着瓜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坐了一会儿,尤百川感到屋里气氛有点诡异,二舅躺在沙发上,二舅妈坐在凳子上,两人像陌生人一半,互不理睬。
二舅一口牙只剩下几颗,说话就漏风,仅剩的几颗牙因为抽烟变黄了,头发乱糟糟,瘦了很多,像个小老头。
聊完天,二舅妈出去干活了,表姐抱怨二舅说“我妈难得回来,你就不能对她好点。”
二舅保持着躺着的姿势,双手交叉垫着头,淡漠地“怎么不好了。”
表姐愤愤道:“你以前打她,她才出去打工的。”
二舅不认账,像自己没有做过这件事情一样:“我什么时候打她了?”
表姐气愤地说:“我小时候,你当着我的面打的她。还有,你现在整天不是在家睡着,就是出去打麻将,人家上门让你去给猪打针,你也不去。”
二舅满不在乎地:“有什么好打的。”
表姐彻底被打败,鼻子重重出气,不再理会二舅,收起碗筷去外面洗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