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场:晚上,卧室
女主2:花惠芬
今天一天磕磕绊绊。
上午在新加坡一家做工,女主人的一串耳环突然不见了,因为周末男主人也在家,他看见耳环丢失前后我进出过卧室房间,一口料定是我偷了他妻子的耳环。好在女主人平时和我交流比较融洽,她说相信我,是自己忘了放哪里。最后在床边的一个角落找到了,正当我松了一口气抬头望向男主人时,他好似看透一切的目光对着我。
此刻任何的辩白都变的苍白无力,一个人心中认定了某件事情便很难再改变。
下午,在“铭兰画室”——
想到那极度尴尬的瞬间,我的脸不觉又一阵发烫。
当下腹部传来那熟悉的感觉时,我惊慌失措,低头看向地面,白色的绒毯上突兀的红色血液,我本能想要伸手去遮住那一抹红色,但作为一名人体模特,任何一个细微的小动作都会扰乱到作画状态,绘画学生和老师会更快的发现我来了例假。
“蹬蹬蹬”男人轻快的脚步声向展台方向靠近。
男人推过一旁的屏风竖在我面前,他从屏风侧边递予我一包纸巾。
“课间休息十分钟。”
钟先生浑厚的男声从耳边响起。
“才刚刚开始画呢!”
“发生了什么嘛?”
“小花晕了吗?”
有男学生跑过来,被钟先生挡了回去。
“筠敏,你帮一下小花。”
一个腼腆的年轻女孩犹豫着向我伸出温暖的手。
“小花,我们都是女人,没有关系的。”
女孩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朝阳,她将挂在椅背的浴巾披到我背上。
“谢谢。”
我缓缓起身,感激地说道。
“小花,你去办公室找陈小姐,她会帮你的。”
钟先生在屏风后面对我说道。
“噢。”我应了一声。
“筠敏,你的画我刚才看了……”
屏风遮挡了视线,我看不清说话人的表情,女孩的面颊上泛起两朵红云。
我裹住浴巾,快速地穿过走道进到老板娘的办公室。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老板娘低声地责备道。
她走到办公桌旁的两排橱柜,打开其中一个抽屉掏出一包密封的透明塑料包装袋。
她坐回办公椅,从桌子下面三层抽屉的最下层取出一小袋独立包装卫生棉条。
老板娘将手里两样东西交在我手上。
“下次算好点时间,你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的人。”
她说话的口气略显冷淡。
我羞愧难当,不敢再耽搁时间,攥紧手里的东西径直冲向了更衣室。
“你没有提醒过她吗?”钟先生的声音。
“我和她说过的。”老板娘说。
“那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事?她又不是什么小姑娘了。”钟先生的声音。
此刻若是有个地洞我真想立刻钻下去。
我笨拙地放好卫生棉条,穿上丁字裤披上白色的浴巾,走出狭小的更衣间。
这是一间休憩的房间,长桌上摆放着微波炉,咖啡装置,金属圆片底座吊着一圈茶杯,旁边放着一叠竖起的纸杯,一台净水器,几个懒人沙发和一个按摩睡椅。
我能清晰地听见一墙之隔房内男女小声的争执声。
“你让她明天不要过来了,这么没有职业素质!”钟先生的声音。
“你轻点,她在里面。”老板娘小声提醒道。
“听见了也好。”钟先生不客气地说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算了。”老板娘劝解道。
眼泪含在眼眶中打转,我紧了紧身上的浴巾,旋动把手打开了房与房通用的一扇门。
“钟先生,请您再给我一个机会。”
我低着头恳求道。
“你……一会儿还能继续吗?”钟先生问。
“可以的,我会做好的,我保证。”我肯定地说道。
“你过去吧。”钟先生松了口。
白色的绒垫换成了红色的,我拉掉浴巾摆放好先前的位置。
我无法镇定心绪,老板娘和钟先生的对话冲击我的内心,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对我太重要了,我绝不能失去这份差事。
一切是我的错!
老板娘之前和我交代过如果遇到特殊时期是可以请假的,但必须提前告知她,若是不想请假也可以穿丁字裤上课,但不能用普通的卫生巾而要用卫生棉条。
我月事很规律,早或晚不差两天,卫生棉条我从未用过,说心里话我有些排斥,所以一拖再拖,直到今天尴尬在当场。
“魏志天!”
厉声的一叫,将我拉回到现实里。
“把照片删了!”
钟先生走到第一排一个面容清瘦的男学生面前,语气严肃地说道。
男生神情自若地从衣兜里掏出手机。
“删就删,有什么大不了的?”
男生不服气地说道,他低头“哒哒”对着手机一顿操作。
“检查一下吧!”
男生将手机交给钟先生,钟先生拿着手机翻看一番后还给对方。
“你去陈小姐那边结算一下,明天不用来了。”钟先生平静地说。
“凭什么?照片我也删了!”
男生的气势不弱,他大声反抗道。
“奕铭,你出来一下。”
老板娘走到钟先生身旁轻柔地说了一声。
“同学,你们继续。”
老板娘对身后的学生温和地说道。
我不知道钟先生跟着老板娘出去说了些什么,听不见两人的争吵声,只有皮鞋重重踩踏在地板上“蹬蹬”的声音,钟先生回来时涨红了整张脸,眼睛里的红血丝清晰可见。
“你是自己走还是我拉你出去?”
钟先生不客气走到前排对着那个男生说道。
“小魏,你到我办公室来。”
老板娘在后排喊了一声。
魏志天从椅背上取下包斜跨在右肩,他一阵风似地走过钟先生身旁,无理地瞥了眼对方。
今天第一天来例假,头不时有些犯晕,在清扫卫生时,我一个趔趄撞到钟先生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
我单手扶着白色的墙面,慌忙向来人道歉。
“你……还做这个?”
钟先生不解地望向我。
“嗯。”我点点头。
“这件衣服不适合你。”钟先生说。
我看向自己,领口处的纽扣不太能扣上,丰满的胸部若隐若现,我羞涩的低下头。
“衣服是老板娘送我的,等下月开工资——”
我的话刚开个头,钟先生将一叠钱塞我手上。
“就当预支给你的工资。”他淡淡地说道。
“谢谢。”我说。
“小花,你把钱还给钟先生,一会儿我微信转给你。”
老板娘在身后对我说。
“好。”
我应着将手里的钱还给一旁的钟先生。
“你呀,都成老古董了,现在年轻人谁还用现金?”
老板娘走到钟先生身旁,轻笑着柔声道。
“我就是老古董。”
钟先生声调中带着些许的愠气。
“还生气呢?我错了,还不成吗?”老板娘讨饶道。
“然然妈妈去接了吗?”钟先生问。
“都已经到外婆家了,难得今天我们两人世界……”
“你一会儿想吃什么?”钟先生问。
“我们出去吃吧!”
老板娘说话时,双手勾住钟先生的臂弯。
夫妻二人的对话依稀穿透过来,远远看着他们,我的心头升起一阵羡慕之情。
“叮叮咚咚……”的音乐响起,扰乱了我的思绪。
是手机的电话铃声,我拉开衣橱看了眼柜门上的穿衣镜。
眼睛有些水肿,我轻轻揉了揉眼,面色略显苍白。
“我有一个美丽的愿望,长大以后能播种太阳,播种一颗一颗就够了……”
电话铃声是女孩柔美的歌声。
头发少许凌乱,我松掉发夹用手整理下重新在脑后盘起一个髻。
我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焦躁的声音。
“怎么那么久才接电话?我刚刚微信电话你怎么不接?”
接通电话的一刻,我才意识到来的是手机电话,不是微信视频电话。
“啊,我没有听到,我睡着了,今天有点累,我来那个了。”我和丈夫解释道。
“惠芬,我不在你身边,你凡是要小心,别太相信人了。”
强子在电话那端说道,他的声音明明就在我的耳边,但我却觉得他的声音好似从老远的地方过来,我触不到也摸不着。
“我知道。”我说。
“别累着了,少接几个活。”
“嗯。”我应道。
“儿子要同你说话,我一会儿微信打过来。”
“好。”我应道。
一会儿儿子用强子的手机同我微信视频,我和儿子有说有笑一阵,强子最后接过手机,我看见屏幕上的丈夫眼睛深凹,内心一阵揪疼。
“强子,你放心,我一切都好好的。”我安慰丈夫道。
“惠芬,你一定要照顾好你自己。”强子露出勉强的笑容。
“我会的。”
我想回报他一个笑容,但脸部僵硬支不起。
“我想你。”
强子从咽喉中吐出三个字。
泪眼迷离,我说不出一句话,我轻轻按动手机上的红色“挂断”键。
隔壁房间的老乡阿梅每个周末星期六都会固定去会她的情人程坚,我其实是理解阿梅的,她与老家的丈夫感情不咸不淡,程坚比她大七岁,是白天一起工作的同事,在老家也有老婆和孩子,他们之间没有爱情,不过是身处异乡彼此寻找心灵和肉体的慰藉罢了。
我脱去伪装的外衣,肆意的宣泄着心中的不甘和委屈。
我在卫生间用毛巾打湿了热水盖在脸上,擦去面上的泪痕。
走回房间,我拿出抽屉里的化妆小镜,看见自己露出了一个美好的微笑。
打开手机,对着屏保画面上的女孩,我亲切地说道:
“馨馨,妈妈会微笑地面对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