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0一0年的春节刚过,元宵节的热闹氛围还没有散去,小县城里的锣鼓声和喧闹声仍然在小城的每个角落飘来飘去。
大街上走着一个百无聊赖的中年人。
从他灰暗的眼神中不难看出他心中的不快和烦闷。
他就是原化工厂厂长周家旺。
这次化工厂的新改制方案对他是一次彻底的否定和打击。
厂子引进了外地大企业,他和他原来的一班管理人员几乎成了下岗职工。
尽管县里出了文件要保障所有化工厂原职工的饭碗,对于他们这些已经习惯了对下属职工颐指气使的领导层却有些不适应。
如果继续按照县里的规定选择到新企业上班,无疑会过上寄人篱下的日子,想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多数领导层的人员都选择了第二条路,分流下岗,一次性享受几千元的买断资金,并统一办理了社保养老手续。
周家旺这次的失落并不仅仅是如此而已。
他几乎像是从峰巅滑到了谷底。
原来像哈巴狗一样在郑小立跟前摇尾乞怜讨好附和,巴结着想用象征性的资金把老企业抓在手里,上亿的资产会摇身一变归为私有,心中的奢望让他度过了多少激动的不眠夜。
谁知让付子强中间插了一杠,好事和美梦瞬间都化成了泡影。
当他满满希望落空的时候不知偷偷哭过多少回,一个冬天几乎是寝食难安,见了他的人都说他廋了一圈。
不过,谁也不去太多地理会,有的人还以为他想减肥呢。
多少年来饭店出酒店进,拿公家的吃公家的,已经养成了一身肥膘,特别是掂着的那个大肚子,明显看上去掉肉不少。
这个年他也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觉得特别的没有意思,每天呆在家里吃饭睡觉看电视,最多陪伴他的是脑袋里驱不走赶不去的烦忧心思。
按照往年的惯例,他都要带着礼物到有关的县领导家中走朋串友。
今年没有了开支权,没有了梦寐以求的奢望,自然也就免去了许多奢侈的惯例。
包括郑小立那里。
随着梦想的支离破碎,他没有心情也没有公多余的钱再去讨好那些对他来说已经失去意义的领导。
人心若烦安静的小屋也显得闷燥。
走到花灯高,彩旗猎猎的大街上,望着天空中此起彼伏零落的礼花,深呼一口带着寒凉的空气,仿佛整个身心在轻轻地舒展。
他只是心不在焉地游荡,不想到人多的地方凑热闹,更没有心情和熟人打招呼。
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叫。
他想也许是听错了。
密不透风的羽绒衣连衣帽和口罩已经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谁还能认出来?何况还是在身后。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停步。
接着又是一声。
这一声要比上一声更大一些,而且声音还显得特别亲近,一听就像是个老熟人。
他停下了脚步微微转回头去。
后面的人已经站在他的身边,仅露的两只眼睛盯着他。
那人和他一样,头部被棉衣帽子和口罩堵了个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双眼睛。
他想努力辨认对方,但还是没有看出来。
对方接着摘下口罩,嘴角微微带着笑容:“还没有认出我来?”
他已经完全看清了对方的脸,脱口而出:“华彦!你也是一个人?”
“家中有了小孙子,儿子媳妇都出去看灯了,老婆在家里照顾孙子,我一个人出来溜达溜达。”说到这儿又问:“你怎么也一个人呀,弟妹没出来?”
周家旺不想多解释:“没有,我也是出来随便走走。”
不想赵华彦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家旺,老同学多时不见,正想找个机会聊聊,今天晚上你还有其他事吗?”
周家旺想了想,赵华彦平时可是眼高之人。
想当年同一届高中同学中要数他混得好。
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城建局局长,家庭出身又高,被雷霆钧降级后还总是一副清高样子。
今天能这样主动和他打招呼并如此邀请,出乎了他的意外,就不假思索地:“大年大节的我能有什么闲事!”
只见赵华彦扭头往街边望了望指着一家小餐馆:“走,老同学,咱去喝上一小杯说说话怎么样。”
两个人走进小饭店坐定。
老板热情地给他们上了一只烧鸡,递上一瓶白酒。
从老板和赵华彦的寒暄中不难看出他们并不生分。
赵华彦一边往周家旺的杯子里斟酒一边直人快语地:“看上去老同学的心情也不怎地。”
周家旺故作笑容:“能有什么不高兴!没有!”
“哎,老同学,你就别装了,你那事搁到谁头上也不会好受。”说着,两个人碰了一下酒杯。
赵华彦继续说:“一个几千号人的厂子说没就没了,转手成了别人的摊子,是谁能想得开!”
周家旺一听苦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没啥!本来厂子是公家的,这几年咱不过就是给人家照看了几年,上面对环保要求严格,改制是大势所趋。再说,就是原厂子还在也不能长干下去,总有退的时候。”
赵华彦一本正经:“话虽是那样说,可咱们这年龄,还不到五十岁就让改到一边来,总不能年纪不大就早早回去看孙子吧?再说,你这几年在大伙的心中可不是一般人物,比那些财政局,税务局的局长分量都要重,动动笔几万几十万就出去了。一下从高处掉下来,这心里能好受?”
周家旺收起了刚才强装的笑一副失落的样子:“唉,没办法,谁让咱的脚步不顺,偏偏就赶上企业改制——不说了,喝酒!”
两人碰了一杯,赵华彦一副深表同情的样子:“过年期间我就想着和你能喝一杯说说话,在同学们中,我们基本上还算能说到一起的,可我就是一直没有找到你的电话号,又知道你已经搬出了化工厂宿舍,也只好作罢。”
“不瞒你说,老同学,今年这个年我确实是没有多大的心情,也只有窝在家里,没有出去。今天这是新年出来的第一遭,没想到还是咱们有缘啊。华彦你现在还管着县里工程招投标的事?那可是个有权的地方,说实话,不比当局长差多少。”周家旺口气一转说。
没想到赵华彦也是一脸的颓丧,喝了一杯酒眼也没抬:“同是天涯沦落人啊!一家不知一家,和尚不知道家!”
周家旺莫名其妙:“怎么,我说得不对吗?其实你那个地方是再实惠不过了。”
“咱就是这命,当局长让那克星给撸下来了,心想,年龄已大,再在老地方将就几年到退休算了,嗨,你说,偏偏来了个楚秀青,去年过年前叫我谈话要让我去办公室,这不是等于要撂倒一边凉着吗?上班和不上班有何区别!”
两个人都不说话,沉默了一会周家旺关心地轻轻问:“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话都谈过了还回旋个啥,现在都要讲究个文凭证书,咱们这一代人哪里有那些!只好回家看孩子喽。”
周家旺一听只好故作安慰:“也好,早一天图个清闲自在还省心些。”
赵华彦等了一会儿又说:“家旺你和我不同,你尽管不是厂长了,县里还是会考虑的,你那个副书记郑小立能不管你?”
周家旺笑了笑:“什么我的副书记郑小立!人家正在走红,和我有什么关系!”
赵华彦也不避讳:“你们的关系谁不知道啊,郑小立可是一心想把化工厂改给你的。”说到这里赵华彦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你别说,虽说郑小立年纪不大还确实会办事,下面人有求的基本都答应。你准备接手改制的事知道的人也不少,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转了风向包给了外地企业,也实在是有点遗憾。要不然,你如果继续当着厂长我拍马就投你去,还用看楚秀青那副丧气脸?”
“没办法。”周家旺不无伤感,“谁让咱运气不跟半路上就杀出个程咬金来,县里调来个丧门星,眼看功成名就的事情硬是让付子强给拦腰斩断了。命运啊。”
“又是付子强。什么事都他那里都会给弄得变了味,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咱冯阳人好欺负啊。”说到这里赵华彦话锋一转:“听说郑小立一手操办化工厂改制的事,他就没有为你说句话?他也能忍受别人的主宰?”
周家旺听后又咧嘴笑了一下:“不接受又能怎地!人家是县长!官大!”
听了后,赵华彦想了想,夹了一块肉放在嘴里一边嚼一边说:“也是。可你不知道,这样下去,付子强的胆子会越来越大的。”
周家旺听后不以为然:“人家是县长,胆不大也没人敢怎样。”
“那是。”赵华彦说,“不瞒你说,田广荣那二王八要不是抱住县长的大树,这次就连旧化工厂拆茅房,新厂盖街门也轮不上他。”
周家旺一听十分好奇:“人家田广荣是中标拿到手的工程,与付子强有什么关系?”
赵华彦很神秘的冲周家旺笑了笑,接着喝了一口酒没有作答。
此时无声胜有声。
他不回话反倒让周家旺越发感到好奇和纳闷:“你笑啥,那招投标不是从你手里过的事吗?总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赵华彦欲言又止:“唉,有猫腻又怎样!最后还不是让人家田广荣包成了吗?”
周家旺迫不及待地想弄清答案,紧追不舍问:“赵华彦,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吞吞吐吐的。”看上去有点不耐烦。
赵华彦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对着周家旺的耳朵说:“实话跟你说吧,田广荣的资质和能力和几大来竞标的建筑公司根本就不在一个等级上!”
“那——他是怎么竞标成功的?”周家旺越发感到好奇。
赵华彦很神秘地笑笑又对着他的耳朵说:“本大人给他的标底。”
“什么!”这一说不要紧,几乎让周家旺叫出声来。
他用质疑的眼光瞅着赵华彦惊异地:“你——你——既然这样做了,为什么还要说出来?就不怕——”
赵华彦笑笑:“这不是和你说吗?咱们之间不是啥都能说吗?你怎么反倒大惊小怪起来了?”
周家旺不由地朝屋内巡视了一遍非常严肃地:“这种事到此为止啊,决不能再和第二个人说起!我听了也当是没有听见。华彦,这种事是违法的,你多年从事那一行,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怎能不知!”赵华彦很认真地:“我就是总觉得咽不下那口气!家旺,你说,要不是楚秀青让我那样做,他田广荣能成吗?才过去几天,他楚秀青就翻过手来把我撂倒在马下。你说我能不气吗?”
周家旺心中不明真情:“他楚秀青作为局长竟然敢对下属下那样的命令?我不信!”
“命令是他下的,那个胆却是有人给的。”
“你的意思是——”
“付子强的命令!要不是县长大人在后面撑着,他楚秀青弄死也不敢。”
“你怎知道是付子强下的命令?”
“楚秀青亲口向我传达的,他告我说就是付子强让把工程务必包给田广荣的。要不然,田广荣凭什么不费吹之力就能把冯阳县最大的新旧化工厂拆建工程搞到手?那可是上千万以上的工程啊。”
周家旺听后沉思许久,喝了几杯酒觉得还是不敢相信,就又说:“说不定只是楚秀青的意思,或许他是在扯大旗作虎皮虚张声势。也许付县长压根也不知道。”
“这个可能也不是完全没有,我原来也这么怀疑过,可后来经过楚秀青对我这么一折腾,我反倒觉得付子强插手那事是真的,要不然,他楚秀青总该念我一份人情吧?总不至于这么快就卸磨杀驴吧?再说,他就不怕我把那事抖出去?兔不急不咬人猫不急不上树,他应该知道这个常理,多少应该顾忌一点才是。可他的做法竟然没有半点顾虑,从这一点上,我就认为一定就是付子强的意思,只有这样楚秀青才会肆无忌惮,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通。”
周家旺听了觉得赵华彦的推理有几分道理,但又不是十分确定:“也许,也许,上面有政策,上了年龄就必须退出来,没有文凭,没有资质必须退出来——”
他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赵华彦在看着他似笑非笑地直摇头。
赵华彦说:“事实上,外县也有和我年龄一样大的甚至比我大的同事都没有出现这样的事,也就是说,换岗,并不是非换不可,这样迫不及待。”
“要真的那样,那楚秀青也太有点欺人太甚了吧?”
赵华彦纠正说“不,他不敢。有人在后面给他撑胆”
周家旺似有所悟:“——付子强也太有点明目张胆了,太有点霸道了,那样的话还要国家的制度做什么,县长一句定音不就行了?我还是觉得这里面有点不确定。”
“我也和你一样怀疑过,但现在基本是认定了。”赵华彦无奈地说:“对楚秀青,我还真的不怵他,可县长大人指使这样做,就只能认了,指头拗不过大腿啊。过了这元宵节,我就乖乖地到办公室去守电话,读报纸,当交通,就和门房大叔没有什么两样了。”
一场偶然的邂逅让两个平时本不相往来的人不期而遇地坐到了一起。
两个大志不遂的落魄人话不投机就谈到了一个人的身上,县长大人。
赵华彦酒后吐真言。
在表面上看来不过是对楚秀青不满意,对调整他工作气愤不过,只不过是想一吐为快,但谁又能保证他故意这样对周家旺说不是别有用心呢?
其一,周家旺虽然与要改制后的化工企业已经毫无瓜葛,但现在毕竟还是旧厂里未拆迁完毕前的留厂驻守,毕竟是经常要和县里的领导们相往来的人物。
其二,周家旺与县委副书记郑小立的关系非同一般,这已不是秘密。
赵华彦为什么会在无意中把周家旺邀至小饭馆?
难道仅仅是为了叙叙旧吗?难道真的是缘于“同是天涯沦落人”,同病相怜吗?
他又为什么会把这样机密的秘密毫不忌讳地透漏出来呢?难道真的是酒后胡言吗?
岂不闻人常言酒醉心里明?
他与周家旺分手后,一路思来,自己也弄不清今天晚上为什么见到周家旺就有一见如故的感觉,更说不清为什么会把县长的秘密毫不掩饰地告给一个有着直接关系的当事人。
或许,这种有意无意的行为仅仅是凭着一时的冲动和气愤?或者是无所谓顺口而说?
对于周家旺来说,不听则已一听就来劲就有共鸣。
所有的失去,所有的落寞不正是因为付子强而起吗?
要不是他,经此化工厂改制摇身一变不就成了私人企业了吗?自己不还依然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大厂长吗?
又何止这些,可以说成为腰缠亿万的大老板指日可待!
以前给公家干还会受到县里的约束和辖制,要自己干上还有谁能对他发号施令?
可一锅人参汤却被人一脚踹了个底朝天,他能不从心里嫉恨付子强吗?
可恨归恨痛归痛,毕竟人家是一县之长。
这次的改制又是上面的要求大势所趋,而且引进外地大型企业的流水作业设备,无论在环保,节能,成本,产能上都是一次质的提升和飞跃。
对县里的经济和国家的税收,对安置更多的就业岗位都是有利而无害,从长远利益上看是前景广阔的。
不如意不顺心的也只有他们几个原来旧化工厂的部分领导,可又能如何?
一次的意外相逢的无事闲聊却让他一夜翻腾着睡不踏实。
付子强和赵华彦的脸孔不住地在大脑皮层交替闪现,就像打进了鸡血一样让他躁动不安。
付子强这样改制出发点当然是为了冯阳为了企业,但无意中触动的是他们一小撮人的个人利益,受伤的仅仅是他们有数的几个人。
原先县长大人以公办事让他们无可挑剔,只能暗自懊恼和怨恨。
他几乎没有任何不服气的想法。
与赵华彦的一席话让他心头已经熄灭的野火又禁不住升腾起来。
看似付子强秉公办事一身正气,没想到暗中还藏着龌龊之弊!
如果真如赵华彦说的那样,这不正是报一箭之仇的好机会吗?
尽管改制已成事实,局面不可扭转,你付子强不让我如意,不让我舒服,就怨不得我周家旺不义。
好歹我这些年在县里还有人脉,深交的虽寥寥可数,要说大小领导认识的也不是一个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要抓住你的狐狸尾巴,就是拖也要从窟窿里把你拖出来。
这个想法从心里窜出来后就像在脑袋里建起了舞场,让他既兴奋又不安,无名的躁动就像这初春夜里的剪面冷风,处心积虑不能平静。
扳倒一个县长可不像调换一个车间工人那么随便。
他既跃跃欲试又诚惶诚恐。
他知道一旦出手就必须把付子强掀倒在地,不能让他翻身,否则虎没套住反而会送了卿卿性命。
这个游戏可不是轻松好玩的。
一股小风想吹落树叶显得不自量力。
怎么办?如何出手?
毕竟现在只是道听途说,只是赵华彦一面之词,到了事中,赵华彦还能不能仗义执言还是两码事。
再说楚秀青能不能承认此事就更觉渺茫。
没有真凭实据就冒然伸手,必然会被付子强反戈一击,到头来只会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自取其辱。
赵华彦说的话又是那样有吸引力,让他不肯善罢甘休,毕竟这是一次反击付子强的极佳机会。
他处在了极度的纠结,怅惘,迷茫和苦恼中,手里捧着一块山芋又不敢下口,生怕烫了嘴。
他不由地想到了旧化工厂原来在一起搭伴的一伙人,那些人除了个别几个有打算再到新厂上班外,大多数的人都不想再去寄人篱下。
按说那些人多多少少与他都有着相同利益上的得失。
人多势众力量强,总比一个人蚍蜉撼树要声势大些。
又转念一想,那伙人都是一群无利不起早的人。
要说为一毛钱有可能互相争得面红耳赤,甚至会大动干戈,要说真让他们能立直身子冲锋陷阵,十个有九个是孬种。
这种事要和他们说,也许不等你的话穿过耳朵就有人会跑去付子强身边邀功请赏,反而让人出卖。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他们靠不上。
可就这样算了他又觉得不甘心。
在百思不得其策的时候,一个清脆的电话铃声给他近于结冰的心情送来了煦煦和风。
他接了电,别说有多兴奋和激动,就像一缕阳光照进了寒窗,无比的明亮,无比的温暖,无比的欢畅。
这个电话是郑小立的电话。
郑小立在电话中向他拜了个晚年,这也在常理之中。
前几年过年周家旺总要登门去拜访领导。
那时他有他的想法和打算。
大家心里彼此明白都心照不宣,说说公事,套套近乎,拉拉私情,都各取所需。
今年周家旺的希望彻底泯灭了也就没有继续延续常规。
对此情由,郑小立在心中也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周家旺不来,心情不好也都在情理之中,但又碍于以前周家旺常来看望,在他心情失落的情况下主动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以表多年来往之情谊。
没想到这个电话竟成了周家旺的及时雨雪中炉,让他顿时在阴云散去后看到了高挂在天边的彩虹。
县里的领导这些年当厂长结交的不少,一个一个从大脑中筛了一遍,能利用的人还真的不多,甚至是没有。
对郑小立,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弄不清他与付子强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
从他几次被付子强否定冷落的外表上看,似乎对付子强的感觉不是十分好。
这一点虽然从郑小立的言语中听不到,但当别人提起付子强的时候,郑小立无意中流露出的不肖一顾的神情,或多或少地可以感觉到他内心的不服气。
改制那段时间,特别是付子强来冯阳以后,周家旺曾有一段时间经常和郑小立在一起,这个领会相当的明显。
不过人家都处于一个层次的领导层,互相之间的意见有分歧也是常有的事,都是为公家的事,不代表他们之间就会肯定有隔阂。
再说郑小立毕竟是县领导,以前与他的关系也只是缘于工厂改制,现在工厂执行了第二套改制方案,好长时间已经没有见到郑小立了,现在去冒然说付子强的事总还有些胆怯。
郑小立理解还好,如果一旦认为他动机不纯,在领导之间挑拨离间,会不会反而弄个灰头土脸,也不是没有可能。
还有,听人说付子强和郑小立的老婆又是同学,徐艳丽成为县文化局局长也是县长钦定的。
说不定他们官官相护,郑小立还会感恩于付子强这也是大有可能的事。
郑小立突然打来了电话,顿时让他那颗濒于绝望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死灰复燃。
郑小立说他家中有一瓶好酒想让他过去喝一杯。
这不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周家旺一改萎靡不振的状态,哼着小调,顺便买了一只烤鸭向郑小立家中而去。
人家副书记叫去喝一杯,那是看在以前的他对人家的巴结上,这次总不能空手而去吧!
想了想,没有了以前准支的权利,这次是自己掏腰包,就捎了一只烤鸭。
较之前是寒酸了点,凉他郑小立也会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