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丽把付山带到了草长莺飞的后山上。
这里的每一处都令人心情舒缓，置身其中，仿佛可以忘记所有，不再去想那些郁结，只沉浸在自然的美好当中。
“没想到还有这么好的地方呀”
“当然啦，不然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愿意住在这里了，你呀，天天闷在学校，肯定不清楚外面的世界。
付山欣赏着这里的每个角落，就像在看久违的朋友。
一间哥特式的古老圆顶石屋，让他心生好奇，这应该是上个世纪留下来的基督教堂。
墙面剥落的地方长满了爬山虎，雕花玻璃在光的照耀下映出彩色图案，颜色好看极了。
他们沿着细碎的小石路，走出去几步，前方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妇正在锻炼，他们满头是汗，开心的像是年轻人。
王丽邀请付山去荡秋千，但被拒绝了，他害羞那是小孩子玩的东西。
“你呀，怕什么，又没有人看见。”王丽一只手攀住绳索，快速坐到秋千板上，付山轻轻地向前一推，她便高高地飞了起来。
晨光穿透薄云散落在王丽的脸上，随着她的身影一起移动，付山感觉有一幅恬静的油画出现在眼前，一种不曾有过的美好涌入心田，直教人欢快舒畅。
但美好总是短暂的，安静的场景让付山变得忧伤起来。
那种不可名状的思绪开始慢慢渲染，他眼神木讷的像一个失去心爱东西的孩子。
转上山顶，便是王丽说的寺庙了。门前种着一些柏树，地上堆满了枯黄的叶子。
“怎么会有枯叶呢？”付山好奇地问。
“我也不知道，进去问山神爷吧，哈哈……”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时空短暂凝滞，一个突然红了耳根，一个突然绯了脸颊，他们随即一前一后的走着，不敢再看对方一眼。
寺庙宛如老北京四合院，付山抚摸着每扇窗，感觉自己就是那个年代的人。檐梁上面还有绘画的痕迹，像川剧里的变脸，只不过颜色暗淡了许多。
这些图案应该有某种象征意义，可惜的是没有完整的保留下来。
从一条小道进去，王丽就站在中间，她仿佛在发愣，沉默不语，又像是在感受什么，闭着双眼，头微微抬起。
她旁边有一株玉蝴蝶，盛开的花瓣被风吹拂着。
付山眼里泛着光，他看到有无数只扑动着翅膀的蝴蝶在王丽的四周飞舞，这番景象是前所未有的美好。
他想伸出手，渴望停留一只，但又不忍破坏这幅画面。
在回来的路上，王丽问，“总感觉你有心事，有什么不愉快的么？”
付山连忙回复，“没有。”眼睛却看向一边。
此时的他们就像姐姐在盘问弟弟的考试成绩。
“难道是昨晚屋子漏水的事？”王丽笑了起来，“我舅给我说了，没啥事儿的，不用放在心上。”
付山本想说几句，但看到王丽开心的样子，心中复杂的情感就突然消失了。
他来到山腰上半截悬在空中的石头处，想和电影里获得解脱的人一样，对着茫茫原野，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把所有的不愉快全都抛洒出去。
王丽在身后若有期待的看着，他向下望着宽阔的水田，却并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听我舅说，你以后想去当兵？”王丽走了过来，拿着一束蒲公英，指尖点在上面。
“是的，我没有别的选择了。”付山垂头丧气地说，“那你以后想做什么呢？你学习好考大学吧。”
王丽吹走手里的蒲公英，白色冠毛随风飘了出去，她没有回过头，背对着付山，“就像这蒲公英，走到哪儿，就是哪儿吧。”
不知怎么回事，蹲在石边的王丽，竟让付山看的发呆，他眼神空洞洞的，一种似幻境的感觉扑进心中。
早前听别人说过，王丽想放弃考大学的梦想，去当学徒，学一些手工活，比如裁缝之类的。
一年后，就可以在镇上租个铺子，给人们缝补衣物。
她想帮母亲减小压力，窘迫的家境是难以承担日后生活的。
想到这里，付山心里止不住地流下泪水，他本打算对王丽说点什么，但又收了回去。
这让她想起了离别时的苏东，好像就发生在昨天，那种无可奈何的痛苦再一次翻涌而来。
“开学时间又是未知了，你要继续留在学校么？”王丽突然说。
付山愣了半晌，慢吞吞地说，“哦，我想回去一下。”
“你好像不怎么回家，有好几次月假，你都没有离开学校，我都看见了。”
“啊，是嘛，我没事就不回，有事一定回去。”付山连忙敷衍了几句，害怕王丽把话题转移，他不想和任何人谈论起他的家。
“那就这样吧，既然要回去，最好赶早，去乡村的客车不多，时间晚了，只能等到明天了。”
王丽嘱咐他在下午五点之前到达客运站，过了那个时间，就走不了了。
其实啊，付山没有想过要回家的，只是被王丽问到了，不好意思说实话而已，况且他并不想回家，因为害怕再次离别。
从山上下来，离开了很远很远，付山才想起应该跟她说一声再见，可此时的身后只剩下浓浓的树林了。
幻想王丽就站在那里挥动着手，他愉快地与她深深道别。
暮色什么时候降下来的，付山也不知道，他只觉得时间如流沙，在不经意间，便恍然消逝了。
宿舍里，眼镜哥在和收废纸的老伯讨价还价。
老伯唉声叹气地说，“小伙子啊，现在行情不如从前了，一斤纸最多值三毛啦。”
说完，便将一大摞废纸塞进麻袋里。
付山走进了看，那些卖掉的书本净是高考复习用的，他疑惑地看着眼镜哥，但很快就明白了为何要这样做。
破釜沉舟代表着誓死一搏，可对大多数人来说，只是无路可走的最后选择。他看着手里拿着几十块钱的眼镜哥，沉默了下来。
“你要回去吗？”他近乎悲戚地问。
“要回，你呢？”付山平静地说。
眼镜哥抽出五块钱，想送给付山，“这钱你拿去当车费吧。”
“不不不，我有，这是你的，我不要。”
“刚才卖书的时候，没仔细看，好像把你的也卖掉了，请你原谅我。”眼睛哥显得有些愧疚。
付山突然无话可说，但心头一转，这些书对自己来说，已无用处，迟早是要处理掉的，卖了就卖了吧。
从厕所回来的时候，眼镜哥已经离开了，望着他独自走在路上，落寞的情绪又无端地跳动出来。
付山感到一种空虚的冷寂，尤其是看到别人离开时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