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怪物作战准则其一：
距怪物五米内不可进入怪物视野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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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是一双双沉默的眼。
发卷的刘海遮住眼睛，戴着笨重眼镜的女孩在视线中穿行。透过曲面镜片折射所看见的目光阴暗而扭曲，仿佛一条条怨毒的蛇。
沉默、压抑和窒息。
寂静的空气中蔓延着这样的氛围。
在姜烛曾观看过的影像中，这些学生一般不会如此，这是只针对小怪物的“欢迎仪式”。
姜烛走到最后一排的中间空位坐下，她隔着镜片环视一圈，最后目光定格在编号136的名牌上，数字136下方是方正的两个字——翡珂。
“班上有个男生和你情况一样，他一个星期前就来了，和同学相处还不错。你可以找他聊聊。”负责老师交给姜烛名牌时这样告诉她。
名为翡珂的男孩有一双翡翠色的眼睛，左脸上横亘着一道浅浅的疤痕。全班同学都在用一种平静到诡异的眼神看着她，只有翡珂在笑，眼里溢出纯粹的欢喜，好像真的为她的到来感到开心。
姜烛移开了视线。
上午的课程排的很满，其中一半在讲怪物的相关知识，姜烛没有听。她坐得笔直，眼睛直视黑板，余光可以看见学生们正奋笔疾书，他们上课都很认真，尤其在学习如何应对怪物的时候。
甚至那名叫翡珂的小怪物也是。
姜烛甚至在他身上察觉到一股莫名的热情。
他迫切地想要杀死怪物。他周围的气氛让人这么觉得。
午休时间。
休息铃声一响，本在努力学习的同学迅速围在姜烛的身边，他们围成一个圈，堵死了姜烛的所有退路。
他们一直在等待着这一个时机，在不落下任何课程的前提下，他们绝不可能让她逃跑。
站出来的是一个用蝴蝶发卡别住左侧头发的女孩，姜烛看向女孩的名牌——No. 105，靴靴。
靴靴在走到离姜烛还有一段距离时停下。
“喂，小怪物，你选择哪边？”
——被怪物养大的人类小孩。
——人类和怪物，你要站在哪一边？
“……什么意思？”
姜烛开口，是非常符合她阴沉形象的阴沉声线。
“我是说！”靴靴拔高了声调，恶狠狠地。“那怪物根本不是你的母亲，它杀了你爸，吃了你妈，它害了你全家！”
话音落地，一时间只听得见靴靴激动的喘气声，姜烛的眼睛被刘海和眼镜遮挡，但靴靴还是感觉到那目光刺在自己的身上，令她浑身不适。
“你看什么？”
姜烛摇摇头。
“你不该这样诋毁她。”
“哈？！诋毁谁？你那吃人的好母亲吗！”靴靴的怒气被彻底点燃，她冷笑一声，“又是个恶心的小怪物。我们没想欺负你的。”
“在你把怪物叫作母亲之前。”
靴靴踢翻了姜烛的桌子，桌面上的书本撒落一地。
“以后有你好受的，小怪物。”
靴靴离开时撞上了准备进教室的翡珂，她面色不善，“你也是。有本事继续装下去，最好别让我逮到。”
围住姜烛的人在靴靴走后很快散开，姜烛扶起桌子，捡起地板上的书。翡珂走过来，深深看了姜烛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教室里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若无其事地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没有观望的人，没有看热闹的人，没有八卦的人。
这一切是他们早已默认的规矩。
混入人群中的小怪物孤立无援。
姜烛拍干净书本上沾染的灰尘，她记下下午的课表，下午第一节课是室外活动的体育，她看了眼教室外面，日光正盛，是她最讨厌的天气。
她低着头默默收拾着书本，脑中思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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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好站好！对齐！”
姜烛远远地就听见体育老师列队的声音，她站在阴影下，往前几步就是被屋檐割裂出来的烈阳。抬起头，天空澄净无云，更远处被高的白墙阻隔，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137号姜烛！怎么没到？137号姜烛！”
听到老师正在念她的名字，姜烛抿起唇，提起步子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在体育老师再次确认姜烛的姓名时，她终于跑到体育老师身边喊了声到。
“怎么现在才来？”
“老师，别为难她了。小怪物最讨厌太阳了，怎么会想上体育课呢。”
还没等姜烛回答，靴靴就扯着嗓子抢先说。
姜烛当没听见，她低下头，一副认错的态度，手却撩起右脚裤腿，腿上青紫一片。
“腿受伤了。”
“怎么弄的？”
体育老师上前想查看伤势，姜烛瑟缩着后退，她飞快看了人群中别着蝴蝶发卡的少女一眼，这动作正好被靠近她的老师看见。
“不小心撞的。”
体育老师却没听她解释，他转身看向后方队列。“靴靴！”
什么？！
目睹一切的靴靴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又气愤至极的表情。“不是我弄的！这小怪物在诬陷我！”
然而不论她如何叫喊，这般激动的表现让她看起来更像被戳穿后的恼羞成怒。
只是无力的狡辩。
于是教书育人的老师眉头皱的更紧。
虽说他们知道小怪物在学院被排斥得厉害，但孩子们也只是在暗处使绊子，要是把这一切放到明面上未免太难看。
事实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要表现出平等看待小怪物的态度。
麻烦事啊。
体育老师烦躁地叹了一口气。
姜烛本意并非为难靴靴，于是提出去医务室休息。
——不追究这件事。体育老师听出这样的意思，便爽快放她去了。
放下裤脚，姜烛瘸着腿离开，等到离开人群视线回到阴影下，她站直身体，稳步向宿舍走去。
操场上，靴靴恨恨地盯着人影消失的方向，使劲抹去怎么也停不下来的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