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前,少年遇见了少女。那时候,还没有冰冷的接送车流,也没有让人沉迷的电子产品,辉夜姬还只是天堂略微领先于现实的计算工具,那时候,男孩喜欢一个女孩,就好像现实里的那些电影剧情一样,比的是心,念的是情。
那时候,女孩会穿着白梨花色的校服裙,她们总是三三两两在男生面前叽叽喳喳走过,她们会谈论八卦,她们会商量着明天该去哪里的公园野餐,她们会带着便当,男孩们有时上来嬉皮笑脸地索要,那些家族的长女们有的便会垂下画着眼线的眸子,脸上染出让人心悸的红晕。
那个时候,西索还不是prciner训练学院的学生,他负责学院里A区域的教室打扫与课程广播,以及旁听。西索年少时放荡不羁,他的父母早早过世,留下了为数不多的遗产,西索每次回到自己的家族祖父身边时,总是会谈论起自己今日在学校里的所见所闻。
西索与徽灵的初遇,是在某一天的午后,那天,阳光在训练营地远处的长坡上闪成醉人的亮金色,双杠上,少女双手扶住单侧坐在上面,她望着西索从她面前静悄悄地走过,鬼使神差般喊住了他,这位少年倔强地僵住身子,目光生硬地转过看了一眼少女,话语成线:“你有什么事么?”
“喊喊你。”徽灵说道:“总是看着你提着水桶忙来忙去。”
她身下的白色长裙随风扬起,少女用手遮住,轻摞了一把额前垂荡的青丝。少年看得脸忽然红了,红得发烫。
“这是我一直做的事,没什么稀奇。”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眼前的少女,他知道的,这所学院里大部分人都是些地位崇高的继承人,他不能和他们说话,他也不想和他们说话,那些人将来总会和他分道扬镳,双方都只不过是对方人生路上一个小小的插曲。
“把水桶给我。”没想到少女望着天空,冷不丁说了一声。
“那怎么行,很重的而且你也不应该拿这么脏的东西..”西索回道,语无伦次并伴随有智力下降的倾向。
“给我。”少女垂下暗金色的眸子,看着他,强调,她的嘴唇带起惊心动魄的笑。
少年呆愣了半晌,他微微俯下身,放下手中水桶。少女一步从单扛上跳了下来,好奇地围绕着这个水桶打转。
“有什么好看的?”西索不耐烦地说了一声,他在说完这句话后后悔了,偷偷地瞄向少女,对方皱起眉头,盯着水桶没有言语。
完蛋,自己横冲直撞的言语顶撞到眼前的人了。“对不起..”他赶忙道歉。
“你为什么不从下面打个孔洞?”少女抬起头来,面朝他一脸认真问道。
“哈?”西索错愕。
“你负责打扫教室的吧?我每次都看见你拎着满满的水桶走来走去,你不累吗?”
“不累...”他嗫嚅。
“从下面打个孔洞啊,让水流能够以均匀的速度流放出去,这样你走过的地面上就会留有清水了,之后不仅便于用拖把拖洗而且还能不断减轻重量,每层教室旁都有洗水池的不是吗?”
“哎好办法啊!”西索眼睛忽地一亮,这个“好办法”仅仅对于他这个年龄段的层次来讲算是上上策。
“哈哈,你很可爱呢!”少女信手背在身后,凑近了些,西索的脸又红了。“我叫做徽灵,徽灵.维迪尔,休金斯家族的刺客后裔,你好。”说着,少女伸出了手去。
“你..你好。”少年迟疑了下,随即腼腆地握住那只手,电光石火间松开。
“我在西区的A年级3班,你呢?”
“我...我是旁..”
“旁边的4班吗?”少女好奇地问道。西索硬生生把“旁听生”这三个字咬牙咽了回去。
“嗯是..是的,不过我还没有达到资格,暂时还是班级生源的替补。”
这所训练学院,每层年级为一年学制,年末举行考核,位于某段学制层级的在校学生会面临三种情况:从低级年级升入高级年级,例如从C到B,从B到A;或者稍差一些,考进替补,下一年再混编入高年级学制;最差的,回家休息一年再考,不过A级别以下基本上学校几十年间没出过几个这样的人才。
“哎...不错啊,能进A级的替补啊?我都是父亲花大价钱把我拉进去的呢,嘻嘻。”
少女毫无保留地对他说道:“我估计来年是考不上S级了,到时候你到A级了一定要记得来找我玩啊~”
“哦好...”少年怔怔道。少女在他面前一路哼着曲调离开了。西索站在那里,他放下了自己不自觉举起的右手。
“你说那个女孩啊,嗯,她是排名第四家族的准序列位公主,天生的舞蹈天才,天赋也属于佼佼者。”年级主任的办公室里,那名中年教师看着满脸坚定的少年,笑道。
“你已经15岁了,心智和年龄也算是成熟,做事要从多个角度去考虑,你既然有这份觉悟的话,那就不妨去试试看吧,先从拿到B年级的入班资格开始做起。”西索两年来一直游手好闲,连C班的入学要求都没有达到。
西索.克苏蒂尔,prciner一族中高层战力名下的新生代,却因为表现出了对于知识进修的排斥态度,因此没有受到家族的重视。
西索确定自己是一见钟情了,这种狗血的剧情发生在了他的身上,这个15岁的少年心中,第一次有了自己希冀的人生目标。
然后。
Prciner训练学院里,一个传说,诞生了。
西索以不可阻挡之势,于第一年顺利地考上了B级年级的入学名次,家族里的长辈为此热泪盈眶特别给他安排了一次成人礼,随后,这个少年在确认了徽灵没有升入高年级的准确消息后,半年时间,表现出了极其可怕的潜质与令人侧目的努力程度。
期中测评知识指标达到了A+,身体素质与运动能力均达到了传说中的S级。这个后期崛起的天才一发不可收拾,迅速成为了整片学院里流传最广的风云人物:一个拖地的,一路杀到了A级,成为了校园里有史以来入校最快升入A年级的学员。
“Hi~”
第二年开学期,西索坐在了徽灵身后的位子,他拍拍前面少女的侧肩,对方惊愕地回过头看他,徽灵的眼神早已不同了,她觉得眼前这个少年身上的光芒是如此耀眼。
“我也没升入S级,就被分配在3班了。”西索对着她说了个慌。
“说谎作弊单身一辈子!”徽灵冰雪聪明,自然不会吃他这套,少女拉下眼睛,朝他吐舌头比了个鬼脸,转过头不再去理会他。
她知道这个少年的动机了,她能从自己室友口中的说笑声中红起脸来,然后手碾自己的裙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你..跟我保持3米以上距离,不准靠过来。”放学路上,走在前方的少女回过头恶狠狠地朝他瞪了一眼。
“为什么啊....”西索跟在后面像极了一只悲鸣的败狗。
“你没听见他们在议论我们吗?你好烦啊走开!”少女生气地跺起脚。
“哦...”西索失落地垂下眼睛,却还是跟在了她后面,跟着他一直想要追求的那道人影,一点脸皮都不要。
“好吧好吧你过来。”五分钟后,少女受不了了:“请你吃烧烤,以后别再跟着我了好不好?你属狗的?”
“你怎么知道?”
“你....”
他们一起吃烧烤,然后,吃遍了学院旁边所有的烧烤摊,一起放学回家,一起赶作业,一起训练,少女总是能用关节技让他嚎哭连连,他们晚上在星空下散步时少女会对他抱怨起自己家族的长辈是怎么怎么对她严厉要求的,西索望着那道绮丽的瞳孔,终于,有一天,他再也埋藏不住自己心中的那份希冀了,他对着徽灵说道,你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夜光静谧如水,湖泊旁的少女停下脚步杵在原地,她低下头。半晌后,红着脸微不可闻地嗯了声。他们的十指,紧紧相扣在了一起。
“我现在,该去陪她了。”早已是老者的他开口,这位当年风云学院的S级人物,执着追求自己理想的少年又回来了,那一刻,时光回溯,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个凶兽正在苏醒。
橘生越自手中散发出凌冽的光辉,那道阴影生物被自上而下被劈成两半,西索.克苏蒂尔收势,前方的沙滩上,密密麻麻的阴影生物接连浮现地表,他们警惕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即将要死去的人。
西索,他已是这所学院的校长了,但在半年前,一次下海探查的任务中,他得了不可治愈的重伤,那个他们一直在害怕的东西沉睡在了格陵兰海的中心地带,心脏如同鼓点般密集轰响,悬浮在坟墓中的少年睁开双眼,那道看穿了时光的星眸一刹那间将这名老者的心脏穿透。
事后辉夜姬虽然及时地进行了人体冰冻,换用机械制作的仿生心脏,但他剩下的,也仅仅只是短短的几年光阴。
人活一世,像他这样的,早已经足够了。
“校长,不要!”耳旁的接收仪器内,黑色礼服少女急切喊道,所有人都已明了,再启用一次那种力量,这个半只脚踏进坟墓的老人,就将会绽放出他一生之中最后的光辉。
“没事的,小紫。”老者带着慈爱的微笑,挂断了对讲机,他一脚碾碎,身后的十名少女随时等候着他的指示。一股磅礴的威压自他身上具现化的展现了出来。
“流花落.樱灵散。”漫天的樱花随风洒落,老者站在了那里,高压气旋自下而上冲起,他年轻时穿过的战术西装依旧那么合身,所有的樱花都是由五道银针制作而成的暗器。
西索.克苏蒂尔双手持着橘生越,后切,横于右侧眼梢,刀火自其表面扬起金色的烈焰,这种力量令幕后观看的岚.卡兰希尔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这个执着一生的人物,终于用出了最后一次的禁招。禁招中的禁招,不为这个世界所承认的毁灭性手段。
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人形兵器,一把行走于世间的达摩克利斯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