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各处都在搜寻唐东和反叛者的身影,而唐东对这种事早已习以为常,他走起路来没有一丝声响,如一条滑溜溜的蛇,毫无破绽地穿行在大街小巷。
灾民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很多村落和镇子因为失去了砂之宫的保护而被沙漠里的妖兽侵袭,砂之宫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它只能尽力保住大一些的城市,尽量维持住城内的秩序。
整座砂之城乱成一锅粥,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砂之城是一个外贸国度。
失去了湖之城的支撑,很多东西砂之城都没法自己产出,最终导致了一系列的灵石链条断裂,城内经济濒危。
砂之宫的手段却是远近闻名的铁血,上一次类似的动乱还是在三百年前,那会砂之宫直接大军压境,所有胆敢违背上面意愿的人皆血洒北漠。
这种手段让人闻风丧胆,但确实极其成功地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清除了城内一大批人,很快就让经济重新运转,连人口也日渐增多。
这件事情现在只有少数很老的人或者境界很高的人记得了,而新生一代,马上也要经历这种内部清洗的大恐慌!
城内的各种物资早就被抢购一空,许多商店都已关门大吉,没有了外界的支援,砂之城只能陷入到无尽的内耗之中。
现在唯有一些黑市能够买到那些平日里常见的丹药武器。
唐东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他粗略地计算了一下从这到湖之城的路径,大概需要两个月的功夫,雷公说砂之城主城有大型传送阵,是专门用来与湖之城交流的。
但是现在那座传送阵已经关闭了,即使还开着,他也不敢做这种找死的举动。
他将源石分好,差不多刚刚好够两人份,剩下的灵石还要去药生堂换一批青纹丹,还得留出一笔灵石备用,万一这条路远比想的艰险,至少不会毫无准备。
唐东先去了药生堂,看见刘苏风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在这个地方等了半个多月,见到唐东回来激动地不得了,赶紧左右张望一番后让他进来说。
“你打算甚么时候走?”
“你怎么知道我要走了?”
刘苏风说:“城里城外都传开了,说是你领头发动叛乱,砂之宫正在通缉你!”
唐东挠了挠头,他只知道砂之宫正在通缉他,没想到还给他扣了个这么大的帽子。
“我还缺一笔灵石路上用,到手了就走。”他说,“你是不是也打算走了。”
“是啊。”刘苏风期待已久的冒险之旅终于要开始了,“一起走吧。”
唐东有些为难,他掏了掏耳朵,说道:“徒弟啊,我已经带了个人了,你这……”
“师母是吧,那我明白了。”他嬉笑道,“你刚才说缺一笔灵石是吗。”
……
唐东做梦也没想到会被带来这种地方。
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家赌馆,为了掩人耳目,刘苏风带他来的这家赌馆还极不正规,是在一个阴暗的巷子里,到处都充斥着烟熏火燎的气息。
“赌馆?”唐东摆了摆手,“这种东西咱还是别碰为好。”
刘苏风却持相反意见:“小赌怡情嘛,而且你不是正缺一笔灵石?现在外面这情况你也知道,不在这里搞钱,难道你还能做猎手不成?”
唐东表现出了一丝为难,他听过很多踏入赌馆便不得善终的例子,一直以来都本本分分,踏踏实实,从来不会沾这种破落之物。
没曾想,今日他也要行一回这破落之举了。
若再不抓紧时间离开砂之城,恐怕遭难,而且他感觉自己浑身皮肉骨头都在发痒,这应该是金身七段要突破的预示,雷公给的那一袋源石可能还远远不够。
那就只能试上一试了,反正捞上这最后一笔就收手,他在心里这么说。
刘苏风带他寻了一张聚集着最多人的桌子,这样的牌桌赌局都大,一旦赢了赚的就多,即使是输了亏损也是分摊。
听起来似乎肯定血赚不亏,但实际上胜者不过十一,剩下的九成人都只是赔玩而已。
唐东小心翼翼地跟着刘苏风,这情景就仿佛师徒身份对换了一样,在这方面,确实是师徒对换了身份。
这是一桌规则简单的赌局,三个骰子盲转,猜点数。
“不是还有个甚么比大小的吗?”唐东觉得这个赌局赢面也太小了,比大小还有一对一的赢面呢,至少不会亏得血本无归。
刘苏风咂了一下舌,贴着唐东的耳朵说道:“谁让你正经赌了,你用瞳术看啊!”
唐东恍然大悟,却仍觉得不太道德。
“讲甚么道德,赢钱啊!”
正说话间,开盘手用力摇晃着脑袋和手上的盅,最后啪地一下拍在桌面上。
“下注了下注了!”
“八点五百!”“十点一千!”“十三点一千!”
赢则与同赢者按比例分钱,输则注金全亏,所以并不是下的越少越好,但一般来说因为亏的时候多,所以大部分人每次都是在小心试探,不敢往多了下。
正是因为这种赌徒心理,参加这场赌局的所有人都希望下一个赢钱的人会是他,所以下注的额度都有一个阈值,而且不会是一个很低的阈值。
赌馆抽成百分之五,赚得盆满钵满。
唐东眼中忽然升起两朵冰莲,为了掩盖其行为,他将冰莲隐去,直视那只盅内的三个骰子,他看得清清楚楚,分别是三,六,一,正好十点。
“十点十万!”唐东拍下十枚源石,语惊四座。
十万!这个赌馆的格局不大,毕竟是黑馆,来这参赌的阔绰公子不多,下注下得最大的也才两万,这陌生人到底是哪家的公子来此,一出手就是十万。
刘苏风有些着急,出老千最忌讳的就是高调,他怕唐东露出马脚,暗中提醒他不要这样行事。
开盘手在众人的眼巴巴的注目下揭开了手上的盅。
沉香烟散去。
三,六,一,十点!
众人惊呼,目光立刻聚焦到了唐东身上,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这人一来就出手这么阔,最重要的是居然还被他踩大运了!
另外几个也押十的人直接被盖了下去,他们悔不当初,怎么押这么少,要是多押一点也能分得多一点啊。
他们几个人加起来的注数也不过才一万灵石,唐东稳妥妥的占了大头,一把捞了十万灵石,直接翻倍!
唐东收了这一笔,赶紧下场了,高调的目的是为了尽可能的收钱,干完这一票,他直接转战下一场牌桌。
刘苏风惊得目瞪口呆,这便宜师父可不像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倒像是久经“沙场”的老手,这样风卷残云地捞钱,也是新手能干出来的事情?
唐东也很疑惑,他感觉自己在这阴暗的馆子里如鱼得水,仿佛天生就是一把好手。
第二处是猜颜色,比大小,具体就是一三五为红面,二四六是黑面,同样三个骰子,总数十八,一到九为小,十到十八为大。
开盘手疯狂地摇动着手里的盅,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他,没人注意到新来的唐东。
啪!盅落开始下注。
“大两红!五千灵石!”
“大三黑!七千灵石!”
这个赌局的赢面比上一个更大,所以每个人心中的下注阈值也就越大,他们动辄三四千,最高的甚至投了五六万进来。
唐东故技重施,在这种小赌馆,出老千的有是有,但像他这么直接粗暴的还是头一个,雾花瞳术看破一切虚妄,直视本真。
“小一红,五十万灵石!”他拍出五十枚闪闪发光的源石,一下子就将众人又比了下去,刘苏风却在一旁心急如焚。
他小声说道:“出老千的可不止你一个,别翻车了!”
唐东也明白了,开盘手看似公平公正,实则那才是赌馆最大的安排,怎么赚钱怎么来。
但好在这个操盘手只是淡淡地看了唐东一眼,便原封不动地将盅打开了,他在钓鱼,等这主掏出更多灵石的时候再摆他一道。
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默默地观看着三个骰子。
“红三,黑二,黑二!小一红!”这家赌馆再次沸腾,刚才那个出五十万的主赚翻了!
“这甚么鬼运气!”
“该不会是出千吧,一来就这么大手!”
虽然有人怀疑唐东出千,但是并没有证据,就决定下一把仔细观察一下他的动向。
然而唐东直接拿钱撤退了,即使还有很多赌局没有参加,但是他不敢贪多,知晓适可而止,这一趟一共赚了八十万灵石,也就是八十枚源石。
有人不甘心,就跟了出来,他们觉得这人赌一把就走,一定是有鬼。
但唐东和刘苏风溜得太快了,只一个眨眼的功夫就没了影子。
“牛啊师父!”刘苏风竖起了大拇指,无比崇拜地看着唐东,他崇拜的不是这种捞钱的手法,而是敢于豪掷千金的胆魄,万一出点问题,那可直接就是雪上加霜了。
唐东不置可否地笑笑,想要分给刘苏风二十万灵石做路费,但他没要,还将爹娘炼好的三十七枚青纹丹和一些其它的丹药一并交给了唐东,两人互相道别,约定北俱芦洲再见。
这最后一句再见北俱芦洲,谁也不敢保证,尤其是刘苏风,他从未出过远门,心中忐忑不安,也不知道是否真的能抵达遥远的北俱芦洲。
唐东收拾好一切行装,带着春笋,走上了离城之路。
这一路艰辛困苦,不仅有砂之宫的阻拦,还有截胡帮的围追堵截,两个人行动总有不便,尤其是砂之宫捉他这么久连影子都没找到。
上面震怒,加派人手,一场漫长的逃亡之旅在等着唐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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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崩溃失语之人,糊涂赴死之人,大病难休之人,皆使我忧;凡恶鬼缠身之人,天降雷厄之人,无事遭暴之人,皆为我护!
——尺洛星君·《星野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