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魄很久没来过峋疆了,他对这个地方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几十年前,师父曾带着他们来此修行,这里的地气十分有利于他们这些修仙人,但他不喜欢这里,因为很难见到阳光。
说起来也是奇怪,他一个被人称作“半魔人”的人居然格外喜欢阳光。闲暇时刻,他也会在自己的宅院里,搬一把躺椅,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格外惬意。他把这也叫做自我的修行。
他这时来峋疆,已经是夜间了。从山口跃下,他在云雾之中便遇上了走路蹒跚,但一见到有活人便飞快扑来的死尸。
“找死。”玄魄轻描淡写地说道,掌心便击出一团蓝火。蓝火将死尸的皮肉点燃,他无论怎么伸手扑腾,蓝火都无法熄灭,直到将他连肉带骨化为灰烬。
玄魄走向深处,凭着旧时的记忆,寻找到了峋疆中迷花族生活的地方。他刚从山洞中探步而出,便看到高台上坐着的几个百无聊赖的死人们,于是他又回转山洞。
死人们张牙舞爪着向他奔来,他一挥袖在身后的洞口建出一堵蓝火墙来,很快他们便飞蛾扑火,自投罗网。
这火墙他们通不过,玄魄继续穿梭在通道之中,走进很多死胡同,直到发现了被火药炸塌的山洞口,他知道对面一定有人。
将山洞口的落石推走着实浪费了他不少真气,等到他从洞口钻出来后,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
他很难想象,如今这种情况中,还能有活人存在。
被咬断和撕扯掉的残肢到处都是,吃饱了的死尸还在玩弄着已经咽气的活人。山间的流水被鲜血染红,破损的木屋大开着门窗,窗台上挂着人的肠子。
“慕无心!”玄魄大喊道。
没有一个活人给他回话,倒是一群死尸朝他转过了脑袋。
“慕无心!”他继续喊道。
死尸们不允许有活人的存在,他们很快将玄魄团团围住。
“来啊!”玄魄很想尽快将面前的死尸解决干净,然后从剩余的尸体中寻找慕无心。
但他不喜欢挫败感,所以,慕无心一定得活着。
玄魄一双手在胸前汇出一个蓝色火焰球,即刻向着死尸们掷去。一些站在最前面的死尸立刻化为灰烬,但其他死尸还在前赴后继着。
“来啊!”玄魄继续向四周掷着火球,很快,这里的死尸们都领教了玄魄这种燃骨的火焰。
“慕无心!”他还在喊着,这里的平地基本没有活人的踪迹,于是他朝着四周的崖壁上看去。
如果还有希望,慕无心一定会向上爬。
就连崖壁上也有死尸的爪印,他继续到处看着,不肯放过蛛丝马迹。
突然,他发现有一处的崖壁上,死尸的爪印特别集中,但是上到一半时,便不再见爪印了。再往上十米处,玄魄在岩壁上看到了剑痕。
“慕无心!”他朝着上面又喊了一句。
没人应答。
他轻点脚尖,便飞到剑痕的位置,他伸手抓住石壁上突出的石块,单手用力,便又向上飞腾而去。这时,他在五十米处看到了一条狭窄的缝隙。
这个缝隙的宽度对于男子来说是有些勉强了,玄魄站在缝隙的这一侧,向里面喊了一声:“慕无心。”
“是谁?”里面有个姑娘回应道。
“哈哈,太好了,你没死。”
“是人吗?”慕无心又问道。
“是西子泰请我来救你的。”
听到西子泰的名字,慕无心便从深处的空地走向狭缝,身体贴着石壁挪动而来。玄魄率先跳了下去,安稳地落在地面上。
这有七十米的高度,她拔出碎风剑来,将之刺于石壁之中,准备慢慢下来。
“跳吧,没事,我会在下面接住你。”玄魄道。
慕无心抬眼看向地面上那些被蓝色火焰烧灼着的死尸们,她决定相信眼前这人,跳了下去。
玄魄一挥袖,一阵风起,将她托了起来。
“多谢您。请问您是?”慕无心落了地,她发觉自己的脸上还沾着别人干了的血迹,她伸出手来,将血痂擦了下去。实际上,她身着的衣服上也满是血污。
“玄魄。”玄魄看着慕无心惊讶了一下,继续问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唯一的出路被后来出去的人堵上了,”慕无心指了指远处的一条小道,总结说,“我只能努力往上爬,爬到他们上不去的地方。”
“这些人是什么时候活过来的?”
“今日早间,我们放水冲洗峋疆的毒气。随后,他们就活了。”
“你不害怕吗?”玄魄问道。
“怕,但我更想活着。”慕无心回道,望向四周的蓝色火焰,“这些便是您的杰作吗?让我想起多年前,在西北小镇的大火。”
“你见过?”玄魄问道。
“没有,只听说过半魔人在的地方,无人生还,甚至焚尸灭迹。”慕无心补充了一句道,“果不其然。”
玄魄哈哈大笑起来,他曾自己一人利用禁术,突破极限,气喘吁吁地站在那个小镇的中心,他手中的火焰,将小镇化为乌有。那时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情,只是想着,他的对手该收敛一些了吧。
但是对方并没有,反倒是给他带上了半魔人的帽子。
走火入魔。
是的,那日之后他便走火入魔了。他挖了很多的坟墓,将其中摆放得好端端的尸骨烧灼成骨灰,并以此为业,被人怨恨。他实在无法控制体内的火气,也无法控制想要毁灭那人能控制的这些死人。
直到玄念联手玄心将他关押到了门派里的密室之中。他身上的吞噬之火像是无数把利刃剜肉刻骨般不断折磨着他,却烧不死他。那个密室的墙壁上至今还留存着他抓挠的一道道痕迹。不知经历了多少个没天没夜痛不欲生的日子,这种火焰才慢慢被他压了下去。
如今这蓝色的火焰终于变成了他可操纵的武器。
“但今日一见,并没有名声中那么渗人。”慕无心向着玄魄露出微笑,说道。
“小姑娘,你的胆子果然很大嘛。”玄魄开玩笑道。
“先生,子泰是如何请动您来救我的?”
“我可是他师父。”玄魄看着慕无心再次惊讶的表情,很是得意,不过还是提议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去哪里?”慕无心问。
“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子泰他如今怎么样?”
“他的情况比你好多了。他人在黄曲县,但可能很快就会转移到平凉县。”
“他们打回去了?”
“事情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他们在那边也遇到了这些死尸。”
“您还会回黄曲县吗?”
“嗯,我回去交差。”玄魄觉得‘交差’这个词用得很奇怪,便补充道,“我回去告诉他,说你没事。”
“请您帮我带个口信。”
“说。”
“请告诉子泰,我先落脚在秦安国的封地关南县里,将爷爷他们安顿下来,如有安排,便寄信到那里。”
“不错,关南县是个很安全的地方。前任大将军戎马一生,先皇只画了三个小县城作为他的封地,但这三座县城都是风水宝地。”
“难道不是荒蛮之地吗?”
“那是凡人的眼光。你的话我定会带到,这里还有什么别的出口吗?”
“还剩一处。”
“带路。”
玄魄留了蓝色火焰封住了最后的出口,慕无心不由得有些好奇,她问道。
“这火能烧到人吗?”
“你可以试试。”
慕无心看了下玄魄脸上挂着的“真诚”微笑,只好作罢,跟随他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