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秦舆,落落寡欢,封心绝爱,一心专注于技艺,再也没有关注过任何女子。数年后升为公输楼副楼主,并且带出了三位高徒。
他从此也再不为人制琴。如今许多年过去,甚至已经没有人知道,当年他制琴的技艺也是非凡。
世事皆可改变。唯一不可改变的,是每年青梅的忌日,秦副楼主都会单独去北江边,将自己精心制作的一张名琴投入北江,看着它沉没江中,送给自己的爱人。
长风若解意,北水若有情,就将他的相思,带给远逝的人儿吧。
藏秀楼中,突然传来一阵温暖的琴音。
没有优美的旋律,也没有激昂的声调,平和而冲淡,就如送给久渴之人的一杯温水,每一口都让人从心底感到舒适。
此刻夜深人静,更无旁人。秦副楼主明白,这曲子,显然是藏秀楼中的那位佳人,特地为自己演奏的。
姚品仙得意地一笑,她又猜中了。她以女人的直觉,察觉到秦副楼主来了,所以弹出了精心准备的曲子。
像她这样的美人儿,平时做事基本是不大动脑子的,所以才会一时冲动暴露在圣裁峰眼底下。但是一旦看上了什么猎物,那么简直比谁都要聪明,还要专心。
是男人,都不可能逃脱她的掌心。
这些日子,她以女人独有的敏感和灵性,明敲暗探,已经把秦副楼主的心上人青梅的形象性格,摸了个八九不离十。青梅未嫁,体态不可能太丰满,所以她一咬牙瘦下来十多斤。秦副楼主不喜奢华,青梅也不大可能喜欢华丽奢靡之物,于是她褪下珠花,洗尽铅华。甚至连上次秦副楼主意乱情迷,差点伸手去拥抱她,看到她的脖颈,又把手缩了回来。姚品仙明眸微转,秀嘴轻抿,细加思索,便猜到了原因,于是便在脖子上点上了一点朱砂记。
那点朱砂记,红如血。
现在秦副楼主眼前的姚品仙,就是一个柔惜惜、俏生生的少女,哪里还是当初艳冠群芳、风 流敞泄,举手投足颠倒众生的妖媚贵妇!
秦副楼主揉了揉眼睛,眼前佳人与心底倩影仍然一般无二。他疑惑地看向她的后颈,她也正好深深一道万福。一阵心悸,秦副楼主情不自禁地按住了胸口,他发现了熟悉的胭脂胎记。
姚品仙急忙过来,关切地道:“秦舆哥哥,你…你怎么了?”
秦副楼主放松下来,很自然地接道:“没什么,胸口有些堵。”
姚品仙温柔地在他背后轻轻敲打,道:“好些了么?”她的动作轻柔,眉眼妆出了弯弯的弧度,看起来柔顺静婉,如烛影下的西窗剪纸一般美好。
秦副楼主猛地转身,抱住了她,喃喃道:“青梅,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姚品仙温柔地伏在他肩上,温柔地道:“秦郎,我来了,再也不会和你分开了。”
秦副楼主紧紧地抱住她,紧到想把两人融作一处,疯狂地亲 吻着她,全身都变得炽热。
姚品仙敏感地感受到了秦副楼主的冲动,泪流满面,可是她心里却无动于衷,想的是:和他云雨,还是继续勾着他?
假如是别的见色忘性的男人,春宵一度,展露一下无敌的媚功,包管从此就让他死心塌地,再无二心。
可是秦副楼主不同,他喜欢的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完美幻影,而不是被情色所迷。自己只是长得像这个女人而已,要真让他做出了背叛这女人的事情,也许他会从此沉沦,做她的裙下之臣。但更可能的是懊悔自责,然后避而不见,思过数日,毕竟他是公输楼副楼主,见过的场面太多了。
不,不能让这男人有那么一刻离开自己的掌控,更别提给他时间去反省自己的作为。姚品仙瞬间清醒,推开了秦副楼主。
如果他情迷心窍,这个轻推根本就起不了作用,他还会用强的,而她顺水推舟,放心勾引便是。可这男人轻轻一推,就推开了,真令姚品仙失望。
秦副楼主僵在当场,脸上悲喜交杂,好半天才放下手来,道:“姚门主,秦某一时意乱情迷,失礼了。”
他没有羞愧!
他没有羞愧!!
他的一举一动落落寡欢,但是眼神里面分明是面对现实的清醒,和无法挽回的深深遗憾。姚品仙一瞬间掂清楚了自己的分量,自己仍然只是青梅的替代品罢了,她在心中冷笑,还好刚才拒绝了他。
秦副楼主一声叹息,准备掉头离去,姚品仙却轻轻拉住了他,道:“秦郎,我昨晚梦见青梅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