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凛走那天的下午,路简星让书儿派去钱江的人回来报信说林姓人家确实有这样的一个孩子,跟着一群人在果园里干活。
书儿将话转到路简星时,两人直奔去了雏凤楼,彼时吴双正在三楼接客,琵琶声悠长绵延,好长时间,里面的客人才肯放她出来。
“怎么这会儿来了?”吴双将琵琶交给另一个姐妹,拉着她们进了屋。
路简星将怀中的画像展开,举在牡丹面前:“你看这是谁?”
牡丹看着画像愣了许久,双手颤抖的将画像接过来,泪水从眼眶夺出:“弟弟。”她用肯定的语气说道,手轻轻抚摸画像上的人,那个双眼无神,瘦弱的孩子就是她找了八年的弟弟,吴照。
“怎么这么瘦。”
路简星轻轻抱住她,宽慰道:“我们明天就去接他,一切都来的及。”
牡丹情绪渐渐稳定后,问道:“他在哪儿?在些干什么?”
“在钱江一姓林的大户人家做工,具体情况还要等我们去了才知道。”
“我有钱。”说着,牡丹就要起身去取出她存在孟妈妈的钱。
路简星拉住她:“你的钱还要留着以后和吴照生活呢,我有。”
书儿在旁边也说道:“王妃已经把钱准备好了,牡丹姑娘就不用担心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我会来接你,孟妈妈那儿也不用担心。”
“简星,谢谢你。”
路简星摆摆手:“不要这么见外,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那我们先走了。”
俩人从牡丹的房间里出来之后,书儿带着一袋银钱去找到了孟妈妈。
孟妈妈先接过钱,说道:“这不是王妃身边的小丫头嘛,怎么还给我送钱来了。”
“我家王妃要请牡丹姑娘出去游玩几天,这点钱算是牡丹姑娘的接客钱。”
“要去多久,我们牡丹可是我们的花魁,你要的时间太长,我这可不好答应。”
书儿哼了一声:“牡丹姑娘一天多少钱,我们付两倍,若是少了,回来之后自会一分不少补给你。”
孟妈妈假装为难的掂了掂钱袋:“那我就勉为其难让牡丹姑娘出去些时日,只是可怜了那些客人了。”说完勾着嘴角走了。
书儿看着她的背影,瞪着她恨恨说道:“见钱眼开的不成货。”
里风听说嫂嫂要去钱江,大哥也走了,这王府更显空荡了,于是他缠着路简星把他也一起带上,但是被路简星丢进了私塾,并威胁若是他不好好上学,便断了他的零钱。
马车悠悠地停在了雏凤楼后门,牡丹穿着一身淡蓝色衣裳,没有了雏凤楼里的浓妆艳抹,脸面素净。
书儿不禁说道:“牡丹姑娘今天很好看啊。”
路简星将头发高高束起,身穿一身粗制素衣,手腕和脚踝处被绑了起来,那是她从武路门带出来的,是素日跟着他哥习武常穿的衣服。
牡丹走上前问道:“没有马夫吗?”
书儿一脸骄傲:“我们王妃可是骑马长大的。”
其实高管家知道后,本想找个马夫,可是被路简星以此事不宜张扬拦了下来。
路武门有个不大的马场,她自小便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驾个马车对她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上车吧,大概明天午时就到了。”
书儿搀着牡丹上了车,三人走的是官道,一路上也是非常顺利,就像路简星所说的那样,第二天午时,她们就到达了钱江。
钱江不比京城,就是一个十里八乡较为富裕的镇子,天高皇帝远,法律的条文歪歪扭扭刻在官府的墙上,无人去看,只以为是官府新刻的花纹,并觉得丑陋,有人走着走着在上面吐了一口痰,又扬长而去。
这里的百姓大都以售卖瓜果蔬菜为生,大片大片的园地只属于两三家,那些贫瘠甚至荒芜的土地属于那些贫苦百姓。
林家是这里最大的瓜果供应商,家底雄厚,人牙子来到这里都要先让林家挑一挑。
三人驱着马车,停在了林家几百米处,林家的果林离的不远,可以看到里面的工人在给树木绑上布条,以此来减少因为鸟啄而损伤的果子。
牡丹下了马车,在树林里找寻吴照的身影,却怎么也找不着。
“石头,你又偷懒是不是。”一个中年男子拿着从树上折下的桃枝用力地甩在叫石头的孩子身上,孩子捂着自己刚刚被打的地方,发出闷哼声。
还没有等路简星和书儿反应过来,牡丹已经跑了过去,她看清了那孩子的脸,分分明明就是吴照。
“牡丹姑娘。”见牡丹已经叫不住了,两人只能跟上去。
牡丹抱起躺在地上的孩子,轻轻唤着:“照儿,是姐姐,姐姐来了。”
石头慢慢睁开眼看了一眼抱自己的人,随即睡了过去,眼角流出了一滴泪。
男人拿着树枝骂骂咧咧:“你谁啊你,赶紧起开。”
牡丹不理他,只是自顾自地抱起此时叫石头的吴照,男人见状上前就要拉扯,被路简星一个反手将男人扣在了树上:“再动手把你手掰折。”
男人动弹不得,只能干嚎:“你们谁啊。”
旁边的人一窝蜂凑了过来看热闹,被男人吼道:“看什么看?再不干活晚上没饭吃!”听到这话,众人灰溜溜地继续忙自己手里的活。
“这孩子我们带走了,明日龙净茶馆我们谈一下赎金的事。”
男人被撒开,龇牙咧嘴地喊:“你谁啊,我凭什么听你的。”
书儿转过身,将王妃和牡丹挡在身后,瞪着眼,男人怕被折了手腕,将骂声都吞了。
牡丹将吴照放在床上,为他将脸上擦洗干净,又将他身上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一边看一边掉泪。
“书儿,去叫个大夫,要最好的。”
“是。”
牡丹抚摸着吴照的头发,心疼的不行:“我们照儿以前可是最高的孩子,现在变得这么瘦小,这身上新伤叠旧伤,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牡丹姐姐,放心吧,他会好起来的,你们都会好起来的。”
大夫给吴照把完脉,开了几幅安神的药和跌打损伤的药膏,只是叮嘱孩子身体弱,补营养时切记要适量。
吴照睡了整整一夜,早晨睁开眼时看着干净的房间,还有趴在自己床边的人,反应了好久,嘴一撇就哭了。
压抑又断续的哭声吵醒了牡丹,她伏着身子,一脸焦急:“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了吗?”
吴照哭的更大声了,引得旁边屋子的路简星和书儿跑了过来,只见吴照死死抱着牡丹,好像憋了好久,喊出来一句:“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不该生病的。”
“对不起,是我没有看好你,以后我们绝对不会再分开了。”
路简星看着他们姐弟俩团聚,便和书儿说道:“你在这儿照护好他俩,等我回来。”
“我也要去。”
“你得在这儿照顾好他们,我才能放心。”
“可是……”
“你不相信我?”
书儿使劲摇头。
“那就听我的。”路简星将自己手上的银镯摘下,交给书儿,她不能暴露自己的财数,若那伙人狮子大张口,她怕是招架不住。
路简星到龙净客栈时,昨天的男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来人,一脸不满地将她领上了楼。
男人将路简星领到门口便退到了一边,房间里坐着一个更为年轻的男子,身穿棕衣,一条腿蹬在凳子上,茶水一饮而下。
路简星坐在对面,一脸冷漠:“你就是他们的领头?”
男子轻浮地笑道:“小娘子长的还挺好看的,听说你打了我的人?”
“因为他打了我的人。”
男子鼓了鼓掌:“这脾气,我喜欢,小娘子叫什么?”
路简星不答,男子恍然大悟般说道:“绅士一点,我先说,小爷我叫叶二。”说完盯着路简云,大有一种她不说不罢休的架势。
“路……简。”
叶二挑了挑眉:“路小娘子,那个孩子你打算出多少钱。”
“你想要多少钱?”
叶二眼珠一转,伸出五个手指头。
“五十两?”
叶二摇摇头。
“五百两?”
叶二点点头,摩擦着桌子上的茶杯。
路简星觉得此人真的是狮子大开口,虽然数目在她意料之外,但好在她拿的钱倒也够了,于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好。”
叶二有些诧异,似是没有想到她会答应的这么快,手里的茶杯被放了下来。
“明天吧,明天我会派人去取钱。”
路简星点了点头,便离开了茶楼。临走前叶二还不忘嘱咐道:“一定把钱备好了啊,没钱可要拿你抵了。”笑的一脸狡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