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神仙
张有财最近抽上了大烟,每天过的赛神仙。神仙百无牵挂,是顾不上管家室的,因此张有财的老婆和儿子就过得像鬼。
神鬼殊途,张有财老婆离开了张有财回了娘家,留下个儿子没人管,张有财想,没人管不成啊,决定找个人管,于是就把儿子卖给想管的人了。得了钱,又去当神仙。
不久,张有财那个过上了人类生活的老婆回来了,回来不是惦记张有财,是想改嫁,讨休书。张又财觉得这不行啊,花那么多钱娶回来地。于是又跟老婆要了一笔买休书的钱。
当晚,张有财在云雾中神游,不知怎的,忽然有一种感觉——神仙也不怎样嘛。
2算卦
洛阳有个刘大仙算卦极灵,他算卦有个习惯,要问卦者背对他。这天春花楼的如花来找他问卦,要问的是上个月在她那住的书生还会不会来找她啦?
交了钱说了问题,如花就背了过去。大仙算了一番,让她扭过头来,把钱还给了她,说你回去吧。
如花一脸失望,慢悠悠在洛阳城转了一天才回去。
第二日,书生来找如花了,如花满心欢喜,想刘大师是个骗子。如花赎身随书生而去,城里人同时发现刘大仙也不见了。
又一年,刘大仙重回洛阳,街边讨水遇一暗娼,细看发现是如花。问:这么快?
如花认出大仙:是啊,这么快。
两人叹气无言。良久如花说:那天你该收下我的卦钱。
大仙:是啊。
3兄弟
王二喜最近刚杀了一口猪,要卖肉的时候遇到王三喜杀羊。二喜很不开心,觉得兄弟是故意跟他抢生意,很不仗义,三喜也真就是故意恶心他。于是王二喜就让老婆去村里说王三喜的坏话,说三喜没结婚的时候偷看嫂子洗澡,说他在老张家放羊的时候偷羊毛,说他结了婚偷看小姨子洗澡。
三喜不在乎,计划找自己老婆去散布二喜的龌龊事。结果还没跟老婆商量,老婆先跟他闹翻了,照着村里的谣言一件件审他。夫妻俩大吵一架,于是三喜那些荒唐事不管真的假的就在村里落实了,就因为他们夫妻吵架了。
宣传战输了,三喜就得拼别的,首先想到拼儿子,三喜儿子多啊,还都是大个,于是就叫儿子去欺负二喜家的独子。
二喜看儿子被打很不开心,骂儿子不争气:“怎么就打不赢呢?下狠手啊!”又骂老婆,为什么不多生几个帮着一起打,于是这一轮二喜就输了。第三轮比什么两人都没想好,最后决定就比谁先想到第三轮比什么。这一比就是三十年,后来三喜死了,二喜觉得自己活得长,赢了。后来二喜得了重病,儿子不孝,晚年极其不堪。二喜又觉得三喜赢了。
4生病
刘保全的儿子最近娶了媳妇,刘保全不得不放弃对儿子的控制权,就是说不能那么随意地指使儿子了,因为要看儿媳妇的脸色。这让刘保全郁闷了很久,然后在一个缸里没水想骂儿子没骂出口的早晨气得背过气去了。
来给他看病的是村里的郎中牛老二,牛老二医术不怎样,但是爱扯闲天,因此在没去看病之前就知道了刘保全的病根。去了装腔作势望闻问切一番,然后半遮半掩地说出老刘的病因——气血攻心,并且气血攻心还是因为儿子。
老刘直呼神医,问该怎样治。
老二指出两条路,第一条不花钱不吃药,跟儿子分家。第二条,吃药,这药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些下火的药,但药引子特别——听戏。这药必须听完戏喝,连喝三天必好。刘保全自然不愿意完全放弃对儿子的控制权,何况还涉及到家产,选了第二。
为了喝药,刘保全不得不离开家去他表哥家小住了几日——他表哥家在王家庄,王家庄正好唱戏。
按方喝药,老刘好了。听了几天戏和表哥聊了几个晚上,回去居然还和儿子分了家,从此刘保全的病没再犯过。
5学艺
刘保全小时候想过学唱戏,八九岁时被戏台上的花脸迷得神神道道,就跟他爹商量要去学戏,他爹没反对,找了村里拉胡琴的刘老六引见,去见了刘家班的当家,然后就把刘保全交给了班主。
刘保全十四岁时学戏该吃的苦基本就都吃完了,能跑个龙套挣点小钱了。这时候他忘了为什么学戏了,挣了钱满处花,有天看上了吹糖人的手艺,整天跟吹糖人的老张闲扯,发现吹糖人的买卖也很不错,还挺轻松,就动了心,心念了几天,就跑来做了老张的徒弟学起了吹糖人。
两年出师,自己挑担子开始干,干了半年,每天在街上,发现生意总是一般,还无聊,刘保全又开始怀念唱戏的日子,但没回头机会了。
不几日,刘保全耐不下去了,又投奔了西街刘大头,跟他学起了贩牲口,每年往口外跑两趟,路上竟是新鲜事。两年刘保全就把里面的门道摸清了,一切驾轻就熟,他开始觉出路途中的苦闷无聊,但这时刘保全已经成了家,于是就这样无聊苦闷地过了大半辈子。
6儿子
刘保全刚有儿子时想:自己干了这么多行,还是吹糖人的生活好,不用像唱戏那样吃苦,也不用像贩牲口一样跑远路,每天用糖逗小孩,安心。
想着这些,就想把儿子培养成吹糖人的手艺人,因此,等他儿子能走路以后每天带着儿子往吹糖人摊上跑,希望儿子耳濡目染能早点入门,不要像他一样走弯路。
结果儿子生了虫牙,看见糖就觉得疼,老刘一说要带他出门,他就害怕。老刘无奈只能放弃。
老刘的老婆看到儿子遭罪就数落老刘,老刘被数落急了就撂挑子不干,让老婆安排儿子。
老刘的老婆叫石慧兰,娘家是石匠,石蕙兰他哥是本镇有名的石匠,这么好的资源石蕙兰当然要用。老刘儿子十岁时,石惠兰就安排他跟着舅舅在石场混,到十七岁就自己开了石坊,当年就挣下了娶老婆的钱,年底就娶了老婆。石蕙兰一直为自己的选择得意,并以此压制老刘。老刘没想到儿子能这样顺利地找到人生道路,觉得自己对儿子的人生没有一点正面引导作用,因此觉得在儿子面前说不上话,再加上石蕙兰的压制,腹背受气,就给气倒下了。
郎中来家里瞎说一顿其实没说到点上,或者只说到了一点,但他觉得说一点就够了,要是把第二点说出来就不好面对老婆了,再加上他很喜欢郎中给的药引子——看戏,于是就答应了吃药。
老刘确实是想出去走走,年轻时可能就去贩牲口了,现在只能借听戏的名头出去。出去前他就想好了两个方子都用,吃药也分家,这样才能彻底解决问题,但这需要个借口,找老表哥聊天就是个好借口。老刘到死都没把这心思告诉别人,一直为这事得意到死。
7故人
刘保全年轻时有个仇人叫张广寿,两人刚开始是朋友,后来张广寿发达了,刘保全就把他当成了仇人。
那一年刘保全丢了十几匹牲口,牲口价却不错,张广寿眼光好知道要涨又买了别人的牲口,然后就发达啦,从此做起了牲口站,不再满世界跑着挣辛苦钱。
这一年过年的时候刘保全揭不开锅了,张广寿跟他一起跑过生意,就想帮帮他,先是给他送了点钱,年后又让他给自己打下手。刘保全没答应,往口外跑了一趟,回来在另一个牲口站卖了牲口,把钱还给了张广寿,然后就不再与张广寿来往。
后来刘保全老了之后得了场病,看戏看好了,看好之后好些事看开了,就想把张广寿的疙瘩解开,于是去见张广寿,提了一条鱼、一壶酒、一把香,在张广寿坟头说了半天。当天晚上梦到张广寿和他坐在他年轻的时候的小破窑喝酒,两人都是老头,梦里是张广寿带了酒和吃的,两条鱼,酒还比他的好,刘保全就在梦里骂张广寿,把当年想骂的都骂了出来,骂到后来张广寿气走了,刘保全醒了,大半夜一个人哭,觉得自己这些年受的委屈都没有那一年的大,还是不能原谅张广寿。
8狗
王爱国小时候养过一条叫阿黄的狗,他很喜欢那只狗,但是他妈不喜欢。他妈觉得狗脏死了还容易咬到人惹麻烦。有一天趁王爱国不在他妈把狗赶了出去,王爱国回家找不到阿黄又哭又闹,绝食要妈妈找回阿黄,他妈没办法就陪他大晚上出去找,结果没找到。找过了没找到,王爱国觉得自己对阿黄仁至义尽,于是放弃担忧,过几天就把阿黄忘了。几个月后,阿黄回来啦,成了一只瘸腿的狗,大了好几倍,这回王爱国没有认出阿黄,把他赶了出去,阿黄含泪出去与躲在不远处的小黑一起重新回归流浪生活。阿黄从此之后彻底成为了野狗,王爱国从失去阿黄之后再没养过狗。
9小脚
周芳芳六岁裹脚,十六岁嫁人,四十六岁去世,几十年没走出刘家庄,一辈子走路摇摇晃晃。
周芳芳的女儿刘晶晶六岁上学,十六上学,四十六在教书,五十六还在教书,六十六岁那年生日,刘晶晶的女儿回家看刘晶晶,带走刘晶晶的小外孙。小外孙冬天穿得厚,走路看着都麻烦,但还是满地跑。看着一摇一拐的小孙女,刘晶晶想起了周芳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