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可怜无定河边骨
上回说到，霍青率领龙武卒一连、二连，共三百人，在青龙大营设下圈套，歼灭了蓝鹰军黑鹰军团的先遣部队一千人，初得小胜。回到青龙军团，自然得到了战友们的欢迎，与罗兰相聚之后，又是一阵儿女情长。就在此时，马原命他前来大帐开会，并交给他一份盖着兵部印章的军令，内容很简单：十五天内，务必要将蓝鹰军，阻击在娄蓝一带，不计代价。马原经过斟酌，决定让出青龙军团主将一职，由霍青担任，负责指挥此次长山行原阻击战。他认为，在年轻一代中，霍青是唯一可堪重用的将才，因此，决定将此次阻击战，作为霍青的一次成长锻炼的机会。封将之后，霍青部署完毕，就此踏上了战场。
大粮山，山路陡峭，悬崖纵横，似刀削斧劈，甚是险要；
山脉东边，是一条蜿蜒崎岖、盘桓向北的官道；
西边，有一条大江，名叫长滩江，滩险峡谷较多、水流极大；
险崖绝壁与宽阔江水，交相辉映，展示其雄伟姿态，颇有“屏风九叠云锦张、影落明湖青黛光”之神韵。
此山原名，叫菩萨山，山上曾有庙宇，供奉观音菩萨，附近老百姓有婚后不育的，上山向菩萨祈祷，回家之后，就会怀孕生子；
这说法流传甚广，真真假假，难以辨明，老百姓相信心诚则灵，故庙宇香火不断。
后来，因连降暴雨，长滩江水量暴涨，终成水灾；
附近老百姓都爬到山上，躲避洪水；
洪水迟迟不退，老百姓们就在山上伐木筑屋、开荒种地，定居下来；
洪水退去之后，老百姓们感激此山救命之恩，将此山改名为：大粮山。
无论是菩萨山，还是大粮山，都饱含着老百姓对生命繁衍的尊重；
不过，此时此刻，没有人能想到，这个蕴含生命和希望的地方，将张开血盆大口，吞噬掉无数生命。
成功占领娄蓝之后，罗伯特·爱德华没有停顿，留下一定人数的部队负责守卫，他带领十余万大军，继续北上，要继续攻占赤龙帝国第二座城市：章夜。
此次行军先头部队，是“大虾”弗兰·米克指挥的黑鹰军团；
弗兰·米克过得不怎么样，见了谁都抬不起头来；
青龙大营一战，先是被几十头猪吓得止步不前，又损了一千人的轻骑兵部队，折了心腹大将科尔·琼斯，敌人却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这一仗打得实在丢人，在蓝鹰军中彻底成了笑话。
好在罗伯特·爱德华没说他什么，暖言安慰一番，把黑鹰军团作为了先头部队。
“大虾”弗兰·米克心里明白：
罗伯特·爱德华是给他机会，让他一雪前耻；
接下来的作战，必须得拿出优异表现来；
若再演砸了，这军团司令的乌纱帽，可就保不住了。
阴云初散，天空湛蓝，阳光明媚，白云悠悠；
天气初晴，弗兰·米克心情开心了不少；
他喜欢晒太阳，不喜欢阴天，赤龙帝国阴郁寒凉的深秋天气，令他很是讨厌；
就在此时，斥候来报：前方即将进入“长山行原”。
弗兰·米克微微皱起眉头，他在地图上研究过此处地形，可谓山峦密布、官道盘旋；
远远凝视高耸雄伟的大粮山，他心中闪过了一丝不好的感觉：
此处，太适合打伏击战了，如果赤龙人潜伏山上，等蓝鹰军进入官道之后，再封死道路两侧，就可予以聚歼。
一向带兵慎重的弗兰·米克，命令部队暂时停止前进，先不要进入大粮山下的官道；
尽管初战不利，但他不认为谨慎小心，有什么问题；
战场之上，谨慎小心，是对的，或许立不了大功，但也不会栽大跟头。
经深思熟虑，弗兰·米克作出决定：
不管大粮山上，有没有埋伏赤龙人的军队，不妨先用金汁炮往山上开几炮，进行一下火力侦察。
弗兰·米克坚信一点：
士兵的生命是宝贵的，死了就不能再生；
可炮弹无所谓，浪费几颗也没什么。
四百门金汁炮，推了出来，整齐排出炮阵阵型，一发发炮弹被点着，放进抛物套，迅疾发射出去；
一时间，数百发炮弹，带着浓烟烈焰，划过天空，似冰雹一般，向大粮山倾泻而去；
落地之后，发出震人心魄的轰鸣声响；
石头泥土，被掀到空中，四处乱飞；
大树被拦腰炸断，粗大树冠，轰然倒下；
浓烟滚滚，烈焰熊熊，大粮山顷刻之间，变成了一片火海……
弗兰·米克对火力侦察效果，甚是满意；
金汁炮威力强大，就像篦（bì）子一样，把大粮山从头到脚，篦了一遍；
大粮山，已变成火焰山，火光闪闪、烟尘四起，犹如死了一样，毫无声息。
弗兰·米克放心了，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
大粮山上，已成了火海地狱，人类根本无法在这种环境中存活，肯定不可能有赤龙人。
于是，他朝部队下了命令：大胆前进吧。
接到命令的黑鹰军团，继续行军，骑兵在前，步兵、长弓手在后，缓缓进入大粮山下官道之中；
他们打着蓝鹰旗帜，盔甲、兵器在阳光之下，闪着耀眼光芒，迈着整齐步伐，走得铿锵有力……
突然，火焰腾腾的大粮山，彻底复活了！
一道炽烈白光闪过，无数支箭矢飞了出来，似雨点一般，朝黑鹰军团覆盖过去，猝不及防之下，蓝鹰士兵被射倒一片……
蓝鹰军还没来得及列阵，焦土之下、断树之下、火焰之下、浓烟之下，站起了一片火人：
他们的衣服上、头发上，都有火苗跳动；
他们的皮肤，已被烧成黑炭；
他们手中的兵器，已被烤得通红；
他们的眼睛，布满血丝，充满杀气；
他们张开大嘴，发出令人心惊胆裂的嘶吼之声；
犹如开闸洪水，他们带着决死无畏的勇气，向蓝鹰士兵们发起冲锋……
蓝鹰士兵们瞧着这群火人，吓得目瞪口呆、两股战栗；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恐怖场景；
他们从来没想过，对手会以此等模样出现；
他们心中只闪过了一句话，这是一群魔鬼吗？
迟疑之间，火人们已冲到蓝鹰士兵们面前；
一名蓝鹰军官，总算反应过来，想举起盾牌，拔出长剑，与之战斗；
晚了，火人举起发红滚烫的武器，劈头盖脸砍了下来；
蓝鹰军官忙举起盾牌招架，一声巨响，烧红的武器、木制的盾牌，瞬间卡在一起，无法分开……
那火人丢掉武器，冲撞上来，紧紧抱住蓝鹰军官，狠狠将他摔倒在地；
蓝鹰军官没想到，对方力气这么大，刚想挣扎，觉得耳朵一阵剧痛，不由发出一声惨叫；
原来，那火人低头咬住了他的耳朵，将其生生撕扯了下来……
蓝鹰军官痛不欲生，想推开对手，却被对手狠狠咬住了脖颈，他拼命挣扎，始终无法摆脱；
那火人身上的火，逐渐蔓延下来，将那蓝鹰军官也烧着了；
两个火人滚在一起，最终难分彼此……
几分钟后，进入官道的蓝鹰士兵，全体阵亡；
冲下山的火人，也无一生还；
令“大虾”弗兰·米克恐惧的是，每一名赤龙士兵，即便死去，依然紧紧抱着对手不放，要让身上烈火，将对手一起烧死……
大粮山下的官道，再次陷入沉静，地上布满了被烧焦的尸体，各种焦煳的味道，从山谷中顺风飘了出来……
那些官道外面的蓝鹰士兵们，惊恐地望着，这辈子从来没见过的可怕景象，登时呕吐起来，立刻后退，打死也不敢再进一步；
在他们心中，此处成了一道难以愈合的心灵阴影……
同样受到巨大震撼的，还有“大虾”弗兰·米克；
他真成了一只大虾，低着头、缩着脖子，佝偻着后背，紧咬下唇、双手颤抖，感觉冷汗在从后背一点点冒出来，口中不禁喃喃自语：
“原来他们一开始，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我的上帝，这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对手啊？”
因为目睹战斗过程，过于血腥恐怖，大量黑鹰军团的士兵，不同程度出现了，呕吐、晕厥、乱语等战场恐惧症反应；
罗伯特·爱德华决定，撤换黑鹰军团，进行休整，由血鹰军团替换他们，继续进攻。
接下来的战斗，犹如第一场战斗的翻版：
蓝鹰军的炮火，一次次将大粮山，打得硝烟四起、火焰纷飞；
当蓝鹰士兵们冲上去时，山上就会立刻飞来各种箭矢，组成一道火力之墙，接着就会出现赤龙士兵的反冲锋；
蓝鹰士兵们一次次冲上去，再一次次被击退，每次都留下一片姿态各异、惨不忍睹的尸体……
蓝鹰士兵们好不容易，清理掉这些赤龙士兵的据点，前进一步时，又会有新的据点出现，又是一片箭矢飞过来……
蓝鹰军的指挥官们，感到迷惑，这些赤龙士兵悍不畏死，前赴后继、没完没了；
他们不禁开始怀疑，当初得到的情报准确吗？
青龙军团真的只有三千人，而不是三万人吗？
蓝鹰指挥官们并不清楚，指挥这场战役的年轻指挥官，是青龙军团新任主将：霍青。
他的老师是龙飞云，第一次龙鹰战争中，那位赤龙帝国的盖世名将。
当初，龙飞云将霍青收为弟子，先让他背诵经典军事名著，然后就是介绍蓝鹰帝国的将领信息、战术特点。
其中，霍青特别注意到了一点：
蓝鹰军在行军过程中，为确保部队安全，一定会竭尽全力，将自己的侧翼和后方，清理干净；
每到任何一处，都要把周围敌人和阵地，务必全部清除之后，才能继续前进；
这种战术，灵感来自蓝鹰军酷爱的橄榄球运动，即所有队员列成一线，集体向前平推，就不会使对手有机可乘。
针对这种战术习惯，霍青也就制定了，针对性的阻击战术：
在大粮山，霍青命令袁旁，将步兵一团，分成若干单位，分布大粮山不同地区；
每一处小阵地上，利用赤龙军弓弩武器优势，集中大量单兵诸葛连弩，进行多次齐射，形成局部箭矢饱和攻击；
这样一来，这些小阵地，就像一根根钉子一样，插在了蓝鹰军的行军路上；
迫使人数占优的蓝鹰军，不得不去陷入“拔钉子”的战斗中，从而不断被拖慢前进节奏。
在霍青“钉子战术”的要求下，一千人的步兵一团，化整为零、分散作战；
这种分散兵力的打法，看似违背集中兵力的兵法原则，却成功拖慢了对手的前进速度。
一名蓝鹰军的随军牧师，在日记中，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我们好像进入一片沼泽地中，总是找不到要打的目标，可四面八方又都是目标……”
即便如此，经过七天七夜血腥鏖战，仅仅一千人的青龙军团步兵一团，也已近乎伤亡殆尽；
大粮山上最后一根钉子，是团长袁旁率领的最后十名士兵，山顶之处，苦苦坚守；
无数次炮火轰击之后，他们从泥土中爬出来，拍熄彼此身上的火，再拿起单兵诸葛连弩，进行反击，一次次打退敌人进攻；
阵地前，横七竖八躺满了蓝鹰军的尸体。
再一次炮火之后，袁旁从土中爬起来时，发现阵地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远处，传来脚步声，蓝鹰人又冲上来了；
他拿起了一把单兵诸葛连弩，却发现弓弦断了，遂扔到一边；
又捡起另一把，想瞄准，觉得眼睛不对劲，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右眼球从眼窝里掉了出来，正挂在脸颊上……
袁旁用手一碰，有点疼，忍不住笑了笑：
“他奶奶的，本来就长得丑，这回更没人要了。
我是真羡慕霍青那小子，能娶到那么漂亮的媳妇。
但愿，我下辈子转世，能和他一样帅；
不用了，能有他一半儿帅，就够了。
到时候，我也能娶个漂亮媳妇，一天干三遍，哈哈哈……”
袁旁左眼看到了，蓝鹰士兵们越走越近，可依旧自言自语着，低下头，看了看悬崖之下长滩江；
江水滔滔、景色秀美，以前他对这些不感兴趣，今天不知为何，轻轻说道：
“他奶奶的，以前没注意，今儿才发现，有山有水，真好看啊……”
蓝鹰士兵们围了过来，开弓上箭，瞄准了袁旁；
他们人数占优，袁旁手无寸铁，他们却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一名军官模样的蓝鹰人，走上前来：
“你好，这位先生，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你们是一群勇敢的士兵。
对你们的精神，我们深表钦佩。
现在，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投降，就会得到最好的治疗；
而且，等战争结束，你可以回去，和家人团聚。”
袁旁右边眼窝里，不断流血，脸有些狰狞，他偏了下脑袋，用左眼看这个军官；
一偏脑袋，令周围的蓝鹰士兵一惊，下意识都倒退了一步。
见袁旁没有说话，蓝鹰军官继续劝降：
“你已经尽了一名赤龙军人的职责，你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活下去。
生命只有一次，活着不比什么都好吗？”
袁旁似乎被说动了，打量了一下蓝鹰军官：
这个蓝鹰人很英俊，也很年轻，白皙清秀的面庞，胖瘦适中的身材；
他笑了笑，朝对方伸出了手：“好啊，你说得挺有道理，握握手，我就跟你们走吧。”
蓝鹰军官瞧着他伸来的手，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周围蓝鹰士兵，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于是，放心握住了袁旁的手。
袁旁又笑了，突然一发力，将蓝鹰军官拉了过来，紧紧抱住，发出一声怒吼：“蓝鹰狗，老子日你娘！”
他抱紧蓝鹰军官，朝悬崖处纵身而起，跳下了滚滚而去的长滩江……
初为主将的霍青，展示出了其优秀的军事才能，针对蓝鹰军的战术打法，制定了“钉子”的阻击战术。
成功的战术，加上青龙军团第一步兵团官兵悍不畏死、勇往直前的精神，将蓝鹰军死死拖在了长山行原。
接下来，蓝鹰军会做出怎样的调整？年轻的将军霍青，又该如何应对？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一百三十章《城南已合数重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