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因麒麟须得带领妖队出岛办事,故而今日的梅林里只剩两位姑娘。
念起梅婆婆曾言说这座小岛上,瑶草奇花,水生珍品不计其数,白沐雪便打算去采摘些回来,红叶不放心她一人,只好随她一同前往。
在红梅林深处有一个小山坡,山坡后是一片荆棘丛,若能越过荆棘丛,多少仙草尽收囊中。
红叶看着眼前纵横交错的荆棘,面露惧色,揪了揪沐雪的袖口:“你怎么知道对面有草药?”
白沐雪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再看她是否会意,只见红叶先是歪头疑惑,过了一会儿才想起她有天生的寻药本事。
可要她过这丛荆棘,还是缺了点胆量:“我们真的要过去吗?”
“放心,我带了匕首。”白沐雪一脸需要嘉奖的表情,取出宽袖里一把银亮的匕首。
红叶露出怀疑的神色,试问:“你打算一点点劈过去?得劈到猴年马月?”
“放心,就劈开我们踏足的地方,不过小小一道路罢了,很快就好了。”
说罢,她将手里的竹篮交给红叶,蹲下身来先劈断了一条荆棘。
出乎意料的是,劈成两节的荆棘突然蠕动起来,好似一条灵活的大蛇,眨眼工夫又重新粘合在一起,连个痕迹都没有。
这番景象把二人吓了一跳,连忙退开几步依在一起,怔怔无言,不知如何是好。
红叶道:“是活物,难怪这么多年无人踏过呢。”
白沐雪有些小怨气,要不是担心对面的草药被一同损毁,她可能会放一把火,干脆利落。
二人绕着荆棘丛来回踱步,不知不觉过了半个时辰,红叶失了耐心,催促她早早放弃,换个山头寻寻其他的草药。
可白沐雪是个倔脾气,特别是面对难得的仙草灵药,打心底里舍不得,不愿错过。
“既然除不掉荆棘,那就避免自己被划伤……”
她呢喃着,脑子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拉拢着红叶商量:“这样吧,我施术在我们周身覆冰作盾,然后小心点钻过去,好不好?”
“啊……就你啊……”红叶眼睛一眯,语气里带着不言而喻的不信任。
白沐雪看她如此反应,不由怒哼道:“别小看我好不好,好歹也在望仙居待了那么长时间,现在可有本事的呢!”
“好好好,有本事有本事,那……我要怎么做?”红叶笑问。
白沐雪上下打量了她一趟,绕转到身后,神情定了定,开始凝神运气。
一身寒凉气息尽数传至手掌,掌心顿然生霜,她轻轻挥出一道银光,虚拂过红叶全身上下,不多时已在她周身覆了一层明薄的冰霜。
寒气侵入皮肉,不禁令红叶打了个喷嚏,她伸出裹着霜层的指头,尝试着碰了碰荆棘上的尖刺。
果然丝毫没有痛觉,红叶欣喜,朝身旁的白沐雪翘起大拇指。
如此便可安心踏入荆棘丛,她拉着红叶走在前头,可走了大约二十来步,身后突然传来红叶的惊叫声。
回头才发现,她身上所覆盖的冰霜已然化成了水,不止湿了衣衫,手臂还被荆棘划了好大一条口子。
白沐雪低头看了看自己,浑身依旧结满霜花,与红叶判然不同,心下还在奇怪原因,红叶已抱着双臂哆嗦不止。
她往手心哈气:“不行呀,我的已经化了,怎么回事?”
白沐雪略略看了她一会,了然浮上面容,无奈叹息一声:“怪我,忘了你不是雪妖,身体遇冷无法平衡温度,这样吧,你先出去等我。”
“那怎么行,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进去。”像是怕她跑了似的,红叶紧紧拉住她的手。
白沐雪压下她的头,避开尖刺,推搡着让她出去,自己则往里走了几步,知红叶不敢进来后才开口:“你先回梅居,把我的衣裳换上,免得冻着。”
“那你呢?还要进去?”
“我去去就回,放心吧,天黑之前不管采没采到草药我肯定会回来的。”
即便做出了承诺,红叶也不放心,站在荆棘丛外进退两难,只得一面唤她名字,一面眼睁睁看着那抹背影被一丛丛荆棘遮挡,直至不见踪影。
红叶的脸色不太好,万万没想到白沐雪胆子这样大,竟敢独自前往,倘若遇到危险,自己难以向狸吾和白斯寒交代。
﹉
宽敞的隧道内除了潺潺流水再无其他动静,眼前的石门高耸,不成文字的符咒深深刻画在石门正中间。
二人手里提着弯刀犹豫四望,再未解开符咒之前,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狸吾仰目端详,回忆着外祖父书籍里所记载的灵术符咒,看得出来石门所刻的是镇守符。
“符咒由五大要素组成,其中符胆为破符关键,符胆为密字所书,这石门上的密字应当就是开门的钥匙。”
狸吾蹬脚一窜,攀在石门崎岖处,尝试着伸出手,指尖顺着密字笔画划过。
画完,落在一旁的大石上,避开了高涨的溪水。
白斯寒在旁处观望,见石门纹丝不动,符胆显然未破。
“怎么办?”他道。
狸吾耸耸肩:“不知道,叫你丢了书,指不定上面有说怎么破密字。”
白斯寒白了他一眼,重新把视线定在石门上,密字笔画十分深,不知那位齐道天师是用何物刻上去的。
他内心微微一蹙,似乎想到了什么端倪:“按你所说,蓝石峡谷的人是想要灭妖刀?会不会是他们破了那本古书的秘密,兴许我们的刀能打开石门?”
“也不无可能,虽然书丢了,但如果其中真记载了龙脊的事,他们肯定知道我们的刀是龙脊所制,那便有可能是为了龙脊,也有可能是为了进入山谷石门。”狸吾答得云淡风轻。
白斯寒心中一动,抽出刀身,脚边劲踏翻上半空,再以刀尖划进密字,沿着笔画落下。
‘砰’!溪水骤然炸裂,四处溅起水花,整个隧道开始剧烈摇晃,一旁闲坐的狸吾吓了一跳,逃也似的冲出隧道。
两人站在隧道口,直到地动山摇渐渐平稳,他们才敢凑近观察,只可惜石门依然没有打开一丝缝隙。
“你!你搞什么鬼,动手也不打声招呼!”狸吾甩甩一头的水珠,指着他喊道。
白斯寒收起刀,亦是一副落汤鸡的模样,沉着脸反怨他:“也不知叫你来干什么,一点忙也帮不上。”
他自不会认这归咎,怒道:“大哥!这是天师镇压仙兽的地方,早跟你说了我没那么大本事,你非要我来,现在倒怪我没本事了?!”
白斯寒想了想,突然一改恼怒面目,眸光里微微闪动:“哎,你说望仙居的不苦先生会不会知道密字?”
还未等到他回复,倏而又想起不苦先生说过下了山就别来寻她,似乎一点也不愿意惹进尘俗纷争。
如此,复又失望。
眼见着山谷天色又要转变,狸吾不愿在这儿浪费时光,本想与他说什么事,也转为催促。
山谷异像过多,他们亦知不可多逗留,只得打算离开,回去商议。
白斯寒点头应是,将失落的情绪压在心底,于狸吾身后安静走着。
刚走出两步,突觉心脏像是被人猛抓了一把,痛楚虽是一瞬间,却让他僵直了许久,揪着怦怦乱跳的心口,站在原地。
察觉身后没了脚步声,狸吾转身看去,见他青着一张脸,心事重重。
“怎么了?”
白斯寒思忖片刻,愁着面色道:“我也不知怎么的,感觉有事发生了,我担心他们出事……”
狸吾皱眉,又问:“‘他们’是指谁?”
“我不知道,走,还是赶紧回去吧!”
返程路上,二人各揣着心思,再没闲言碎语,山谷里,只闻得匆匆脚步声。
﹉
天幕欲黑之际,白沐雪总算从荆棘丛里回来了,手里的竹篮装了不少稀世珍品,其中还有一株罕见致幻毒草。
她也不知自己当时脑子里想着什么,竟也将其采摘回来。
终究是妖术不精,返程的时候泄了神气,以至手足被荆棘条划伤了许多,但满载而归的她早已忘了疼痛,神气活现地要去给红叶瞧瞧。
奇怪的是,当她回梅居时,里屋却未见红叶身影,而软榻边丢弃了一套破损的湿衣衫。
白沐雪将衣衫收起时发现已是半干,莫不是红叶今晨回来换过衣服,便再没回来?
她在屋里唤了几声,回应的却是静默无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