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谢道清篇
书名:列女传 作者:小薇KING 本章字数:3362字 发布时间:2022-04-17

宋理宗两子早夭,最后理宗择其弟赵与芮之子赵禥为皇储。由于赵禥其母曾在怀孕期间服用过堕胎药,因此赵禥先天不足。景定五年十二月廿六日,理宗去世,赵禥即位,是为度宗。赵禥即位后不理朝政,整日沉湎于声色犬马之中。咸淳十年,度宗去世,终年35岁。宋度宗去世后,其次子赵隰即位。当时,南宋的统治已进入瘫痪状态,蒙元军步步紧逼,南宋版图几近沦陷,朝廷不得不转到海上得以苟且。1279年3月19日,南宋最后一任皇帝赵昺及赵宋皇族八百余人集体跳海自尽,许多忠臣追随其后,十万军民跳海殉国,至此南宋彻底灭亡。

 

当十七岁的我在乡间的河边洗衣洗菜时,完全没能想到,一个月后的我命运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清丫头,你家里人叫你赶紧回去。”来唤我的是邻居李妈妈。我将手里的衣服用力的拧紧,一边大声地回道:“好,我马上就回。”

“娘,什么事啊,急急忙忙地叫我回来?”我将洗好的衣服晾在院里的竹竿上,擦了擦冻的通红的双手,转身问娘亲。

娘亲苍白的脸上浮起一层红晕,她激烈地咳嗽了几声,然后略带兴奋地说:“我听说宫里来了旨意,让咱们家派女儿进宫呢!”

“哦,这样啊。”我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清儿,你这一代中,你大伯家没女儿,你三叔家女儿还小,只有你到了嫁人的年龄啊。”娘眼神殷切地望着我,“咱们家一定会送你进皇宫的,到时候……”

“到时候怎么样?我会受到官家宠爱?一步登天,给你挣个老封君吗?”我嗤笑了一声。“娘,你想什么呢?”

娘低下头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她喃喃地说:“我倒没指望以后我能怎么样,你要是真能在宫里有个出息,以后昌儿和礼儿跟着沾点光就行。”

“娘,我不用沾姐姐的光,我将来自己考功名。”正说着,大弟弟奕昌推门进来了。 他将手上的汤圆递给我,笑着问:“你们在说选谢家女入宫的事吧?其实都有人给我透信了,大伯说要婉拒宫中的旨意呢。”

小弟奕礼随后呼哧带喘的进了门,他一屁股坐下来,嘴里哼道:“大伯这就是嫉妒,他生了七个儿子,膝下没有女儿,就不想送姐姐去,生怕姐姐有了出息。”

我脸一沉:“小弟,莫要胡说。”

奕礼张嘴要反驳,奕昌蹬了他一眼,然后推我进厨房:“姐,我饿了,赶紧去煮汤圆。晚上还得去看花灯呢!”

隔着门,我仍然听见奕礼气呼呼地说:“大伯还不是怕花钱,送姐姐进宫,嫁妆族里总要出的。”

我笑着摇摇头,开始烧水准备煮汤圆。其实大伯不是怕花钱,是怕白花钱。大伯和我爹虽是兄弟,但关系平平。我祖父曾官至宰相,但为官清廉,一直深受天子信任,直到去世前两年才得以回老家颐养天年。祖父膝下三个儿子,大伯和三叔是正房所出,我爹则是庶出,偏偏我爹天生聪慧,深受祖父宠爱。我爹和比他大几岁的大伯在同年考中进士,如果不是英年早逝的话,成就不可限量。

大伯倒也没为难我们孤儿寡母的,只是也没特别照应,毕竟祖父过世后就分家了,该给我爹那份也没少。偏生我娘身弱多病,每年在药上花费的银两就不少,两个弟弟又一天天见长,即使在族学里读书不要学费,书本笔墨日常应酬同学也是一大笔钱,一来二去,家里的钱就越花越少,连小丫鬟都请不起了,只得我每天操持家务,洗衣做饭,甚至做些绣活拿出去卖添补家用。

所以我虽然十七了,长的却又矮又瘦,皮肤黝黑。这些倒罢了,最关键的是我一只眼睛天生云翳,看起来就怪怪的。即使大伯送我进宫,也讨不到天子的宠爱,最多是当个宫女,孤独到老吧?

晚上我没有去看花灯,而是陪着娘在家里闲聊,奕昌奕礼回来兴奋地告诉我,今年花灯特别好看,灯山上还来了一群喜鹊叽叽喳喳地叫呢!

正是这喜鹊给我带来了好运,族里长老们说这是吉兆,议论来议论去还是让我入宫试试。临行前,我被大伯叫了过去,他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很严肃地对我说:“清儿,到了宫里,你要谨言慎行,不要给族里丢脸啊!”

瞧瞧,就没指望我能讨得皇帝欢心,以后让谢家飞黄腾达什么的,只希望我沉默是金别碍贵人的眼,别给谢家惹祸就行。

我其实并不想去,毕竟自己的长相如何自己心里有数,更何况我要走了,家里又该怎么办呢?

“姐,你尽管去,家里有我呢!”奕昌推了一把偷偷抹泪的奕礼,“明年我就该去科考了,一定会一举得中,到时候家里日子就好过了。”

我怎么能放心的下呢,这些年家中里里外外都是我操心,已经习惯了,我甚至已经暗自打算终身不嫁,可如今?在颠簸的上京之路上,我心思抑郁,竟然得了麻疹,一病不起。

“就说不该送她进宫。”大伯有点恼怒地说。

“还是先找人给这孩子治病吧,都烧了一天一夜了。”迷迷糊糊中,我听见三叔这样说。

“这乡野之间哪有好大夫?要不等到京城再说吧。”

等到京城又如何?我凄惨地想着,晕睡过去。

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祸福。我被一个过路的和尚救了一命,他不但治好了我的麻疹,让我原来黝黑色的皮肤尽褪,还治好了我的眼睛。所以等我进宫见到太后时,她看到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女孩儿,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格外有神。

“哀家就说,谢卿家的女儿一定不错的。想当年哀家受谢卿相助…..”杨太后一边抹眼泪一边对旁边的慈宪夫人说。“你看这孩子可好?”

慈宪夫人连连点头:“不错不错,这孩子一看就能干活,小贵子,就她当你媳妇了。”

我看到站着的皇帝赵昀不自然地涨红了脸,喊了一声“娘,别叫我小名儿。”

赵昀不是先皇的儿子,而是宰相史弥远从乡下找来的,虽然有皇室血脉,但他没到皇宫之前过的也是过了十六年的平民生活。慈宪夫人是他的生母,杨太后才是先皇的正宫娘娘。

赵昀瞄了我一眼,其实我早注意到,他的眼光更多看向和我同时进宫的贾姑娘,贾姑娘长的花容月貌,亭亭玉立,我和她相比,不说是麻雀比凤凰,也是小鸡仔比鸳鸯的感觉。是个男人也不会跳过她而看上我。

“还是道清看着有福像,先立她当夫人,等孝期过了立她为后。”杨太后拍板定下来这件事。

“就是就是,要是立那个狐狸精,听着什么假皇后的就不吉利。”慈宪夫人附和着,瞪了有些妖娆的贾姑娘一眼。

就这样,三年之后,我被立为皇后,成了六宫之主。

三年的宫廷生活让我个子长高了,模样也圆润了,因为我的乖巧温顺,太后和慈宪夫人都对我赞不绝口。然而赵昀还是喜欢贾姑娘—她现在已经是贵妃了。除了在规定的日子与我同房之外,他倒是多半时间在贵妃的宫殿呆着。但该给我的脸面他是一点也没少给,谢家也因此再一次飞黄腾达起来。

我冷眼瞧着,赵昀是个厚道的人,也是个聪明的人,他一个乡下出身的孩子,被杨太后和史弥远推上皇位后,一直保持低调,即使继位之后也没将自己亲娘封太后,只是给个夫人的位置,这让杨太后对他十分满意。

对一手遮天的史弥远,赵昀也只是睁一只眼,一直忍到史弥远死了才掌管整个朝廷大权。不过他只励精图治了几年就对勤政失了兴趣,开始声色犬马起来。此时的贾贵妃已病逝,阎贵妃是赵昀的新宠,一些民间歌妓也被偷偷的抬进宫来。不过这不重要,宫中的美女再多,赵昀也从来没动过废后的心思。

“清道,朕走了,禥儿,这孩子就交给你了,别人我不放心啊!”临终前,赵昀用恳求的目光望着我。

赵昀在位四十年,后宫佳丽无数,然而却一直膝下无子,不得不收养他唯一的侄子赵禥在膝下。而赵禥是个卑微的妾生子,因为母亲在怀孕时被主母灌下堕胎药物,生下来就痴痴傻傻,即使赵昀请明师严教也没有半分进益。

“赵昀,这才是你真正放弃国家,心灰意冷的理由吧?”我跪在灵前,喃喃的说道。

是的,大宋国已然废了,前几年与蒙联手灭金,不亚于驱狼引虎。现在蒙古国已占领了大半领土,朝廷中奸臣当道,我看着江山沦落,却有心无力。

“太皇太后,请你来主持大局吧!”赵禥的皇后全氏抱着四岁的儿子赵㬎跪在地上哀哀痛哭。

全氏是慈宪夫人的娘家侄女,也是当家赵昀特地找来许配给赵禥的。赵禥在位十年,虽然每天只知道和美人嬉戏,并不上朝理事,孩子倒是生下好几个。

晚了,一切都晚了,即使我使出浑身解数,汰冗员,节费用,蓄国力,内除奸,外抵侮,发出诏书让各地前来救驾,仍然抵挡不住这大宋江山将倾的命运。

“我大宋建国三百余年,对士大夫向来优礼有加,眼下我与新君多难,大小朝臣无一人一语号召救国,以平日所读圣贤之书,所许谓何!于此作此举措,生何面目对人,死何以见先帝。”我面对着空空荡荡的大殿放声大哭着。

当我派出丞相吴坚赴元大都将降表进呈给忽必烈时,我的心都绞成了一团,可是,为了不让元军血洗临安,这是我能做的最好选择。

当初,太祖皇帝发动陈桥事变,欺人孤儿寡母登上皇位,如今元人亦是如此,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啊!当生病的我被元军抬出宫中,押解到大都时,这是我脑中唯一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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