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虫人信神,极爱拜拜。
在家要拜灶神,在外要拜天公。年头年尾要拜土地,年中要拜地宫。靠山要拜山神,靠海要拜妈祖。风不调雨不顺,要拜龙王;生活太难,日子太苦,要拜观音……。
对于稻子而言,要拜的神仙有很多。
对于竹子而言,要拜的神仙更多,因为他们还有一个独有的神仙。
㚘神是竹子们独有的神灵,稻子从来不拜。
独有而不专属。
除了竹子之外,一些女人也会来拜㚘神。
最早来拜的,是一些特殊行业的女人。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㚘神也叫兔神,他同时也是特殊行业女人的神。
兔子,用于指人的时候,最早是用于指责女人淫荡。因为,兔子天生性淫。
后来,兔子又被用于专指女支女。
再后来,兔子变成了兔儿爷,成了女支男的专有名词。
在左安来的世界里,至少还有一个相关的名词使用频率极高。
那是一个常常被人用来骂小孩的词,尤其是用来骂自己的小孩。
这个名词就是:兔崽子。
兔崽子的本意,其实很毒。
它有好几层意思,一是父子都骂,父是兔儿爷,子是兔崽子。
二是骂人未来会成为兔儿爷。
三是骂人还没长大,就当上了兔儿爷。
总之,㚘神虽然是竹子们的神,但女支们也会来拜。
后来,因为女支们偶有从良。她们人虽不多,但每一个都会大张旗鼓,广为人知。她们之中,大多曾在㚘神庙里许过愿。于是,人们就把这一切算在了㚘神的头上。
㚘神因此灵验,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女支之外的女人前来拜㚘神。
最后,就连很多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也会结伴前来。
竹子们想求的是一个如意郎君,女人们想要的也是一个如意郎君。
都是求的男人,又何必分向月老还是向㚘神呢?
再说了,月老那么忙,谁知道顾得上还是顾不上啊。
相比而言,天下男女何其多也,天下男男又何其少也!
就忙碌程度而言,那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月老就像一只无脚鸟一样,永远奔波在路上。不是他不想停,而是他没有地方停。
每个神灵的庙宇,就是他们的行宫。
在庙里,他们才有地方吃饭,有地方睡觉。
天下痴情男女何其多也,个个只知许愿不知还愿。更无一人能想着为其塑神像造庙宇,好生招待。
月老,或许就是那天下最可怜的神仙。他纵使法力无边,化身无数,也岁岁年年,年年岁岁,时时刻刻都累得跟那哈巴狗似的,伸着舌头,流着口水,奋力奔波在没有尽头也无地歇息的路上。
他时时劳累,尽心尽职,但又何曾有人给他一张凳子,一口米饭,一碗清水。
痴男怨女,从来索取,哪知回报!
因此,向月老许愿,多有不灵。不是失职,只是实在是要累死了,又累又饿又渴,顾不过来了。
反观㚘神,待遇多好。
男男之数与男女之量相比,差距何其大也,恐不及千分之一。
量虽少,庙却多。
仅在门虫州,㚘神庙数量之多,仅次于土地。
人数少,庙宇多,天天吃好喝好睡好。一身肌肉,满腔热血,无尽精力,闲得蛋疼,那遇见女人求如意郎君,那还不随手帮了。
因此,不仅是对竹子,对于女人,㚘神庙也是颇有灵验。
月老与㚘神,同是天上媒神,待遇相差何其大也!
其实还不仅如此,竹子极爱㚘神,不仅建的庙多,每逢㚘神诞辰,还会举办庙会,为㚘神庆生。
㚘神诞辰,只在闰年三月三,四年方有一次。
每到这个时候,各地的㚘神庙都会热闹起来。
每个㚘神庙,都会请来时下最流行,最受欢迎的戏班来㚘神庙唱戏。
㚘神庙会一开,个个人潮汹涌,人群聚集。
普天之下,人流最多,规模最大的㚘神庙会,当属昙城九指山㚘神庙。它说第二,别人不敢当第一。
九指山㚘神庙之所以能当天下第一,因它有天下第一戏。
飞仙大戏,又称天下第一戏。因为别家唱戏,再怎么精彩,那也是在舞台,在地上。
飞仙大戏却不一样,它的表演全在空中。
他们不会法术,却个个能飞,端的是神奇非凡。
九指山㚘神庙会,除却竹子之外,其它观众多半是冲飞仙大戏而来。
这年九指山㚘神庙会以,左顽雀与李二娃㚘俩,早早的就在庙会广场上订了一个摊位。
九指山㚘神庙前,有一个巨大无比的会场。
那里原来是一片滩涂,一发大水就会淹没大半,毫无用途。因此,被㚘神庙低价买下,整成了一大片阶梯状分布的广场。
这个广场就叫㚘神广场,也叫㚘神庙会会场。
每届九指山㚘神庙会都是人山人海,人潮汹涌。今年因为左安的缘故,更是人满为患。
有人的地方就有钱赚,人越多赚得越多。每到此时,㚘神庙会场的每一个摊位都是不停往外吐钱的金蟾。
一蟾难求!
偌大的会场有无数个摊位,但每个摊位都满着强烈竞争。
左顽雀与李二娃这对㚘俩,本来没有实力参与竞争。不过,他们也不需要参与。因为按照惯例,每届飞仙童囝魁都能免费获得一个摊位。
不得不说,这可是一个发财的机会。
不过,发财得有本钱,他们㚘俩却是一穷二白。
不仅没钱,左顽雀与李二娃还欠上了一屁股的债。
因为昙城首富徐府的插手,李二娃保住了性命。
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毒虽解了,身体却垮了。
徐府支付的,是解毒的药钱。
李二娃调理身体,却借遍了白果村的每户人家。
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之下,才终于恢复了健康。
感恩之下,李二娃想出了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那就是在庙会上卖香菇鼠腊。
香菇鼠腊,其实是一种特别的老鼠干。
门虫历来有吃老鼠干的习惯,这是因为老鼠尤其是田鼠,在当地是一大祸害。稻谷成熟,不管是在田里还是在家里,都能被它们祸害不少。
门虫山多地少,粮食极其金贵。人们心痛之余,自然下死力气与老鼠开战。
开战的结果之一,就是老鼠干成了当地极受欢迎的美食。
香菇鼠是深山里才有的一种鼠类,因为喜欢吃香菇所以得名。
香菇鼠腊是用文火将肉慢慢焙干,与腊肉类似,自有其独特的香味。
香菇鼠长于深山,市场上并不多见,一向畅销。
白果村人平常赶集,也多有售卖。
制作香菇鼠腊,人工极大,却无需成本,正好适合白果村的情况。
单靠一户人家,制作不了多少香菇鼠腊。但全村合力,再加上长达半年时间的准备,自然也是不少。
为了这次庙会,白果村里可说人人拼尽全力。男人抓捕,女人烘焙,老人小子协助。还有人专门负责运送,将制作好的香菇鼠腊运别地储存。
他们并不舍得当场卖掉,因为香菇鼠腊在庙会上的价格将是镇上价格的好几倍。
三月三日,白果村的摊位顺利开张。
他们的摊位共有四人,左顽雀与李二娃对㚘,再加上两个青年。
人多生意好,这话不假。
上午,还没有到生意最好的时段,他们就已经忙得不可开交。
香菇鼠腊,于烧鸡类似,无需再做加工,拿起来就可以吃。又因为它的个小,也可以当零食吃。所以,虽然还没有到饭点,但买的人已经不少。
左顽雀忙碌着,不断地收钱找钱。
忽然,他的身体僵住了,整个人呆在那里。
“老九,你怎么啦?”
身后的李二娃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急忙问道。
这时,正好有两位书生走到了左顽雀的面前。
“客官,您到这边来!”
李二娃一看左顽雀完全没有反应,急忙把客人往另外两个小伙那边引。
“老㚘,你看那边……!”
左顽雀的眼睛都红了,死死的盯着一个方向。
“谁?”
李二娃看了半天,却没有看出眼前有哪个认识的人。
“那个青衣虎男……!”
左顽雀指了指。
“他又是谁?”
李二娃看了看那个又高又壮,浑身肌肉的男人,还是不认识。
“是跟那个女人一起的……!”
左顽雀解释道。
他口中的女人,自然那个随手冲他们放了一个爆裂火球,并且让李二娃中毒几乎致死的女人。
李二娃虽然没死,但他们的儿子左安却因此卖身,几天之后就将正式成为别人家的奴才。
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可以说跟他们一宋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只是,他们一宋谁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他们虽然曾经打听,却一点收获也没。
如今,突然在庙会上看见了她的同伙,左顽雀自然激动异常。
这个人,只有左顽雀见过,也只有他认得。
“是他,走,跟上去看看!”
李二娃顿时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