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能说话的大眼睛，此时却是双眸轻阖；那奔跑在田野时随风飘荡的长辫子呢？难道也随着爱情的逝去丢失在了凌乱的风中?
道观依然是当年的道观，从推开那道红漆的门时，我们便感觉到一种沉重。
门外沧桑，门内过往。情已远，物也非，人也非，事事非。
其实仅仅一年没见，眼前的小芳却非复往日小山村里的含羞草。黑色的布衣道服在身，头发盘起，拢于头顶挽成髻，见我们来也只是起身微微点头，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尽管是素颜，依旧清新脱俗，在春光映照下让人心动。我们都暗暗惋惜，与小芳一起坐于蒲团之上，一时不知如何打破这僵局。
小芳又起身，为我们泡上素茶。还是小雨按捺不住，先开了口：“小芳，你正值青春芳华年纪，为啥不能有别的选择呢？”
小芳双手合十，又坐了下来，向着小雨点头致谢，“小芳已不在这人世间，贫道尘缘已了，谢谢施主！”
我们本想暂住一晚，却都心里一阵难过，用过了中午的素餐便离开了道观。小芳起身送我们，仿佛眼里有一丝波澜闪过，马上消失不见。
往事一声叹，梦里秋芳寻不见，蓦然回首已千年。
我们继续往飞来峰深处进发。现在的山里比以往更是林深茂密，只是山路依旧崎岖。
尽管徒步已经很累了，小雨仍然将单反相机提在手中，将一幕幕山中景致定格下来。小伟与小薇手牵着手，走在前面，小雨很快以相机聚焦他们的背影。
在坡坎前，小薇有些体力不支，小伟爽朗地冲她一笑，“来啰！”手一用力，默契地将小薇送上了高坡。小薇回头莞尔一笑，两人仿佛越走越有劲儿了。
我脑海里不禁想起了当年我与小薇夜里在山里赶路的情形，有一种酸酸的感觉。身旁小雨哎呀一声，将我心神拉了回来。
原来，她只顾拍照，差点一脚踩空。虽然旁边不是悬崖，这也非常危险。
“拍照不赶路，赶路不拍照，小雨！”我赶忙将小雨的相机抢过来装进了自己的背包。小雨冲我做了个鬼脸，挽着我的手去追赶那一对儿。
当年那种熟悉的寒意再次袭来时，冰川便近在咫尺。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我们在山谷中找了块开阔的平地，吃过干粮，便从背包里取出帐篷。一顶红色、一顶银灰色的帐篷，很快在飞来峰的腹地撑了起来。
夜色那顶穹顶大幕已经盖住飞来峰。山里的夜与空旷平原自是不同，夜色越来越浓重起来，仿佛黑暗随着夜色同时从各方面升起来，甚至从高处流下来。
小伟和小薇很自然地进了那顶银灰色帐篷，小雨也很快进了那顶红色帐篷。我却有点犹豫了，呆在那儿继续看夜色。
“小春，快进来！”小雨的声音像一只巨手将我拉进了帐篷。就在我低头钻进去时，右手不小心碰到温软之物，尽管我们都穿着厚厚的抓绒衣，小雨那丰满挺拔的胸部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仍然无声无息地发出诱 惑。
我像被电了一下，马上缩回了手，赶紧躺好不敢轻易动弹。尽管四周一片漆黑，我也感到小雨脸色绯红。
小雨突然“噗呲”一下，她的声音在山谷中像神秘的蓝精灵轻轻来回飞旋：“小春，你是不是紧张啊？”
我点了点头，突然想到小雨看不见，便低声道：“那当然，第一次和女孩睡这么近……”
小雨有些喜悦不胜，情不自禁地哼起了歌。还是一首粤语歌，那是张国荣的《风继续吹》——
风继续吹
不忍远离
心里亦有泪不愿流泪望着你
过去多少快乐记忆
何妨与你一起去追
要将忧郁苦痛洗去
柔情蜜意我愿记取
……
小雨优美女声中带着磁性，在飞来峰雄壮的影子里飘荡萦绕、令人迷醉。
一曲既罢，我们都鼓起了掌，连声叫好。“小雨，你的歌喉太好了，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歌！”小薇由衷地发出了赞叹。
两顶帐篷几乎是挨着的，而且此时都是敞开的，也就是还没有拉紧帐篷门的拉链。小雨将身子趴着，以双手支着下巴，充满神往地说：“张国荣是我的偶像，他的歌每首都好听。这首《风继续吹》是电影《纵横四海》的主题曲，这部电影我也非常喜欢，讲述了阿海、阿占和红豆在养父的安排下盗得一幅名画，之后三人因被人设下陷阱追杀而失散的故事。”
小伟豪迈的声音响了起来：“这种江湖儿女情、兄弟情，非常珍贵。他们畅意人生、纵横驰骋，让人心生向往！”
于是我们开始摆起了有关于梦想的话题。
小雨说：“我如果有机会，也想当一个像张国荣那么出色的歌星！”
小伟发出一声赞叹：“没有梦想的人生，就像沙漠上的雨滴，要么沉沦，要么蒸发。我们都要做有梦想的人！你说呢，小春？”
我又想起了小伟的梦想，让我一下振奋地说：“人如果没有梦想，就像一条咸鱼。小伟，你终于实现了当警察的梦想，我很佩服你！”
黑暗中一种充满了理想信念的青春气息涌动，让我们都莫名地激动起来。
“小薇，你的梦想是什么啊？”小雨又翻了个身，隔着帐篷问道。
小薇的话语中充满着幸福感：“我没有什么梦想，从小成绩也不好。如果非要问我有什么梦想，我想就是要找到自由和真爱。对的，就是真爱，找到一个让我愿意为他做一切事情的人，奋不顾身地爱他！”
小雨发出了羡慕的啧啧声：“那你找到了吗？”
我听着小薇说话，心率莫名地加快，刚才让人振奋的青春气息化成了一阵感伤。
“找到了！”那边帐篷里小薇刚一出声，便被小伟一把揽到了怀里。夜是新鲜的轻盈的，非常寂静，任何小小的声响和举动，都逃不掉避不开。
“我明白了！”小雨发出轻快的笑声，“看你们好幸福啊！”
“你也很幸福啊，小春哥也是那么好，我从小就觉得他像个兄长一样，让人信赖！”小薇的话让我百感交集起来，并心生困惑：
我仅仅是个兄长吗？我一直解不开理还乱的情结，究竟是为了何人？
小雨的笑声停了下来，她又翻动了一下身体，发出一阵喘气声，就在我耳边回响，变得妩媚充满诱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