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西行已有多日,我似乎很快就忘记了她,除了日常尽量多抽出时间陪伴母亲,一切生活很快就恢复如常。读一本买了很久的书,关心春天的萌芽,带小狗子闲逛,或者懒懒的躺着,继续休养我孱弱的腰椎。
可是偶然安静下来,我又总是恍然记起外祖母一个人坐在屋前的样子。那景象清晰而又模糊,仿佛她在我人生里留下的深深浅浅,却永远也抹不去的印痕。
因我童年时期多跟随祖父母生活,原本与外祖母是有些生疏的。但及至我长大后,每每去外祖母家,她慈爱的面容上洋溢着源于内心的喜悦,却渐渐唤起我与她血缘里的牢牢牵系。我凝视着她与母亲一样的笑纹,内心渐渐生出亲近。仿佛我们不曾有过距离。
她常常拉着我的手,叫着我的小名,蹒跚着脚步去拿各种她认为最好的吃食,而每次告别,她便慌乱的嫌弃我们走的匆忙,又将食物不停的塞了过来。
及至年已不惑,在外祖母眼里,我也依旧是个馋嘴的孩子。我总是惦记老院子里的枣树什么时候结起枣子。这很快也变成了外祖母常对我念叨的事,终于等到秋节里的枣子红,只要看到我,她第一件事便是慌着给我去找大竹竿:“孩子你看,都给你留着呢!那边的一片多大多红!可是甜着呢!”
我欢天喜地的东一竹竿西一竹竿,外祖母在树下拄着拐杖仰头看我,眯起的眼睛里又洋溢起满满的欢喜。她的爱澄净无言,却让我的世界多着一抹暖暖的暖意。
但与她的相聚总是匆忙,每次离开,她总是撑着拐杖站着大门口长久的目送着,走到很远的路口,我常在后视镜里去看她,她总是还在。
外祖母一生勤俭,直到九十岁后还要帮着家里做活计,自己洗衣做饭。她不愿麻烦任何人,不愿因她增添哪怕一丁点儿的负担。
也许是她平日里的好强和利落,让我产生了错觉,我常常以为外祖母会永远的活着。活到百岁之后,甚至创一项长寿记录。
可是她忽然去了,我便常有些恍惚。但又清晰的知道,她的一生走过艰难与安宁,看过孤独与繁华,已经走到谢幕之时。我无能为力,无可挽回,只能将无尽的记忆与思念留于心中,诉于文字:
忽闻乘鹤讯,涕泪满沾裳。
此去三生远,尘缘自短长。
庭深何所见, 老树绕孤廊。
恍忆佳节日,相携入客堂。
春寒犹料峭,新枣未当时。
纵有长竿在,逢秋恐累枝。
当秋天再来时,累累的枝头下,那个爱打枣的孩子,何处再寻往日持竿的欢喜。
可是我们依旧会努力的生活。愿您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