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往事
书名:假装故事集 作者:赵撵 本章字数:2842字 发布时间:2020-12-01

1讲故事的人

    “有那么一个杀手,他有些胖,反应有些迟钝,记不住各种枪对应的子弹型号,但他每次杀人都能成功,因此成了杀手排行榜中最贵的杀手。”

    “怎么可能?”听众们起哄,让讲故事的人下台。

    讲故事的人不耐烦地回应:“要不你们来一个?你们谁能讲上来讲啊?”

    一个胖子站了起来,哆哆嗦嗦地说:“先生,要不我讲一个吧。”

    讲故事的人看看胖子,露出鄙夷的笑:“行吧,你来。嘿!这年头有嘴就想着讲故事,您来,我下去。”

    说完给胖子让出了位置。

    胖子上台,听众仍在起哄,胖子说话声音本来就不高,这么一起哄就更显得低了。

    他接着刚才的故事讲:“那个胖杀手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办法,就是靠磨时间,别人杀一个人用几个月,他用两年、三年。这两三年他不干别的,就混在目标身边,让目标知道他的存在,并且不介意他的存在,然后他接近目标,开始给目标讲故事,讲很长很长的故事……”

    胖子说这些话的时候听众声音越来越小,他的声音越来越大。

    他接着讲道:“一般情况下,胖子的故事讲到结局,那些目标就会自杀。因为胖子讲的就是目标的人生故事,他用特别文学的方式讲了那些人的前半生,然后编一个后半生,一般后半生的结局都是目标人物自 杀。并且这样的结局非常符合故事的内在逻辑,有文学性,悲壮感,目标听了也会觉得,唯有死才是自己高度文学化人生的最完美结局。为了人生这件作品,他应该自 杀,于是就纷纷自 杀了。”

    “杀手就靠着惊人的故事天赋,杀了一个又一个人,忽然有一天,杀手在执行一个刺杀任务时中途放弃了。那个目标是一个瘦子,怎么吃都吃不胖的瘦子。

    杀手像往常一样讲故事,讲到结局的时候,他忽然收手了,他想到那个瘦子还没有胖过,还没有为减肥苦恼过,这个人生故事就这样匆忙结束,会不会有点不合逻辑,会不会影响文学性,就这样想着想着就开始怀疑自己之前创作的所有故事,以死亡为终点的文学究竟有什么意义?难道自己的作品就只能做杀人工具吗?

    到这个时刻,瘦子的故事已经讲了五年了。

    杀手最终还是放弃了故事的结局,离开了瘦子,消失了。

    但瘦子已经从前面的故事里感受到了死亡这个宿命,他立志要找到杀手,给他一个死亡结局。

    瘦子找了五年。

    一个初夏的傍晚,瘦子在一个小县城的中心广场上见到了胖子。正在和一群大妈跳广场舞的胖子也发现了瘦子。

    两人在广场旁边的烧烤摊坐下,瘦子要求胖子给他个结局。

    胖子似乎很久没讲故事了,磕磕绊绊讲了一个大团圆的故事结局,瘦子不满意,两人一直争论到大妈们散场,空气越来越凉,胖子仍没有讲出一个让瘦子满意的结局,最后瘦子自己讲了自己的结局——瘦子自杀,胖子记住了瘦子这个人,把他的故事讲给了很多人听,瘦子虽然死了但依然活在人们心中。

    胖子自然不同意这个结局,但他明白,瘦子无论如何是不肯放弃这个结局的,除非这个结局的必要条件不存在,于是胖子当晚自杀了,瘦子的结局离开胖子就失去了意义。

    瘦子接受了这个遗憾的结局,但也没有完全接受。

    离开胖子后,瘦子开始增肥,很快变成了一个胖子,然后开始给各种人讲故事。”

    故事讲完了,台上的胖子看台下,只剩一个人,就是刚开始讲故事的人,那人还睡着了。

    胖子看了看那个酣睡的男人,拿出枪自杀了。

    男人听到枪声,从梦中醒来,抬头微笑着走到胖子身边,确认胖子真的死了,然后补了一枪离开。

2胖子

    胖子坐在马桶上喘着粗气,他旁边一个瘦弱的女人身下一滩血,还在不断抽搐。

    看着面前的女人,胖子有些吃惊,他没想到一个那么瘦弱的女人能流出那么多血,从客厅到卫生间一滩又一滩,就没有断,现在还在流。

    看着那些血,胖子不由想,要是自己死了会流多少血?多少人的血能占满这个屋子?如果一间屋子被血占满了,那有人从外面开门会怎样?

    刚想到这儿,门口就传来了脚步声,接着是钥匙插进锁的声音。

    胖子动手前观察了一个月,这屋子只有这个女人住,并且女人没什么朋友,没人来找过她,那开门的是谁?

    不管是谁,现在都得应付。

    胖子急喘两口气,然后稳住呼吸,同时关了卫生间的灯,整个屋子陷入黑暗,他悄悄站起啦,摸到了一个毛巾,拧成绳子攥在手里——他刀放在客厅了,手边能用只有这个。

    门开了,楼道的光照进屋子,一个女人从光里走了进来,女人一边关门一边开了客厅的灯,然后就看到了满客厅的血,以及站在卫生间门口的胖子。

    女人:你真的杀了她啊?不是吧?我跟你说过,你就是杀了她我也不会跟我老公离婚的啊!咱俩不可能的,再说,你杀了她这屋子就变成了凶宅,不值钱了,你公司又倒闭了,唉……你说你……唉,我先走了,跟我没关系啊。

    女人又关了客厅的灯,开门,走出去,把楼道的光关回楼道,屋里只留喘着粗气的胖子。

    地上的女人还在流血,并且越流越快,血已经从卫生间漫了出来,男人觉得不需要别人,这个女人身体里的血就可以占满整个屋子。

3杀猪

    刘广顺年轻时杀过一段时间猪,白刀子进红刀子冒着热气出,一个月下来,一起来的伙计都不怕猪了,刘广顺不行,每一次都像第一次,猪吓得呲叫,刘广顺比它还害怕,越害怕越不敢下刀,到最后每头被他杀的猪都含恨而亡。

    师傅心疼猪,要刘广顺换行当。换了他去干什么啊?刘广顺不想走,求师傅让他再试试。师傅心软了告诉他两个办法:试试看,行,留下,不行,走人。

    刘广顺千恩万谢。 

    师傅的两个法子都有些妖:

    一,请仙家刀,潞城西边有山头叫西井,西井山上有个山神庙,庙口正对着也是一座山,那山背面有狐大仙活动,请仙家刀就是请狐大仙帮忙祭刀,需在玄月夜拿趁手杀猪刀上山,找到五年以上的灰皮狐狸,取其尾巴,待月亮正对山神庙门时,对月祭拜。祭拜完,若逃走的狐狸回来跟你讨尾巴,那你把尾巴还给狐狸,此后你尽可杀猪,不会再手抖。若祭拜完狐狸没回来,那此后你不可再动刀。

    二,请元神刀,找一头猪,跟猪待一天,把不敢跟人讲的话跟猪讲, 然后把猪杀了,祭刀,之后就不会再怕猪了。

    刘广顺学杀猪之前就听人闲话,说他师傅早年也不敢杀猪,后来请了仙家刀,才有了现在的手艺,但仙家刀有个坏处,狐大仙会祖咒请刀的人,师傅没小孩可能就跟这事有关。

    刘广顺虽说不信这些,但干杀猪这行,每天跟命打交道,不由得不对神鬼神敬畏。于是跟师傅聊完的第二天,刘广顺去找了头猪,跟猪呆了一天。

    刚开始跟猪说话还很有些不好开口,一来不知道说点什么,二来老怕人来。后来聊开了什么都跟猪说,跟他说打小就看不上隔壁刘家老二,还老得跟他一起玩,前段他长了瘤子,躺床上起不来啦,他去看刘老二,面上挺难过,其实一直心念着刘老二去年娶的媳妇,想她就要成寡妇了,想到寡妇这个词,就想了些乱七八糟的事。

    猪哼哼着回话,刘广顺也没听懂。

    终于,到了杀猪的日子。

    猪被绑了起来,刘广顺走到了猪跟前,提起刀子,闭眼,猪挣扎着、嚎叫着,刘广顺却想起了李老二家的媳妇,案板上的猪在他脑子里变成了守着李老二的小媳妇,他提起刀捅进小媳妇的肉里,肉瞬间把刀夹紧,鲜血涌上来,带着寒气的刀子被浸热了,刘广顺把刀拔了出来,冒着热气的猪血翻腾而出。

    之后猪血流尽,刘广顺跟着师傅去毛,劈猪,掏下水,一溜下来,折腾了两个时辰,结束后刘广顺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汗浸湿了,粘在了身上,撩的时候撕下了一层死皮。

    一个月后刘广顺离开师傅不再杀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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