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拂过街头,暮色拥抱大地。在这笔直的街道上,可以看到形形色色的人们。有卖东西的小贩一边大声吆喝,一边继续做着手里的吃食。有刚下班的人手里提着公文包,眼上戴着副金丝眼镜,时不时的推一下镜框,咳嗽两声,向家的方向走去。有三四个顽皮的孩子打打闹闹,你推我搡地撞到了某个女学生。他们没有道歉,反倒是因为怕惹来麻烦所以一溜烟的全跑散了。这个女学生心倒也善良,没有追究什么。若是换了一些势力眼,定是要抓住这孩子把他拉到他的父母面前好好的说道一番,从而得到一些好处。
“你来了啊。”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他站在女学生的面前,有些紧张的挠挠头,手指紧紧地抓在衬衫底部。他抿着嘴,露出腼腆的笑容。女学生抬起头一看是他,嘴边便荡漾起一抹微笑,她雀跃地笑了笑,又低头擦了擦刚才被淘气的孩童们踩脏的鞋子,拂去上面的灰尘后她站起来,整理了一下白色的衬衫,双手轻轻地将两根麻花辫放到身后。
“你今天来得真早。”男生一边说,一边递给女生一颗糖,“你吃糖吗?”
女生背在身后的手接过了糖,道了声谢谢。她想起上次拒绝男生时男生的窘迫又让她不禁笑了起来:他的脸像是红彤彤的苹果,从里到外都红透了。她看着男生捏了捏耳根,然后又磕磕巴巴地对她说:“可甜了,你,你,那个……”话语的颤音女生听得清清楚楚,她没想到一个玩笑话会让男生如此不安。那我尝尝。女生主动去男生的手心里拿过了一颗糖,放在嘴里,细细品味。男生瞬间缩回了手,放到了背后,他不想让女生看见他因为太过紧张手不停颤抖的样子。
“你笑什么呢?”男生侧过头,不解地问。
“糖很甜呢,谢谢你啊。”
“哦。”男生沉默了一会,然后迟钝的缓缓的蹦出一个字,“如果你喜欢,我可……”男生笑着挠挠头,却突然被女生向前拽着走。
“快点走吧,书店一会就要关门了。”晚霞照在男生的脸上,看不清他脸颊的红晕是霞光映射的光芒还是他因为什么导致红色晕染在他的脸庞。天边的暮色似春蚕咀食般在西方慢慢消失殆尽。风吹过云端,留下私密的耳语。回望街上,是情窦初开的少年经过留下的笑意。
一天一天,一点一点。两个人的感情渐渐升温。女生喜欢坐在男生自行车的后座,尽情感受微风的味道。喜欢男生身上淡淡的香气。也喜欢慢慢地环住男生的腰,假装胆小地跟男生说:“我害怕,你骑得慢一点。”也喜欢得到男生的回应,虽然那回应可能会慢半拍,可能只有一两个字。但那都是对她肯定的答复。男生喜欢女生什么呢?男生大概说不明白,只要是脑海里出现女生的画面,不管是和她一起去书店,还是带着她去兜风聊天,还是一起去做些别的事情,他都会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当然,他也会不自觉的红起脸来。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嫩芽破土,柳条起舞,花朵争艳,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在去田野的路上,有两对熟悉的脚印。还是那两双熟悉的鞋子。在往上看,男生穿了一件白绿相间的条格毛衣,一条黑色的裤子。女生穿了一件白色的毛衣,一条白色的过膝裙。头上顶着一顶米色的帽子。他们一边畅谈,一边向前走。一会两个人突然停下,男生手指指向远方,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东西。女生好奇地侧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可是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她回过神,发现男生已经不见了。一个扭身,便被男生吓了一跳。他开始跑,她开始追。走着走着,两个人到了一棵树下,男生跳起来抓住一只树干,轻轻一震。漫天的花朵簌簌地落了满地。路过的风像是捉弄女生一般,带走了她头上的帽子。渐渐的,帽子已经飘远了。
“我去给你追回来,你在这等我。”
女生又想起了这句话。她看向西边的夕阳,竟觉得多了几分沧桑的感觉。再也没有当初像是看到心爱的人的害羞的模样了。
这是第二个秋天了,女生一直在等男生回来。那年春天,他带着她被风刮跑的帽子站在她的面前,像是威胁似的对她说:“你嫁给我,我就把帽子还给你。”女生瞬间羞红了脸,她有些尴尬又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最后转化成愤怒转身就要离开。
男生吓坏了,他第一次看到女生生气,他连忙把帽子还给了她,谁知立刻被女生丢到一边。男生彻底慌了,他不知道怎么哄女生,傻呆呆的他最后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个法子。这法子虽然有些蠢,倒也对女生起作用了。“你别扮鬼脸了,我原谅你了。”两个人都笑了,像是春日里河水的波纹,一圈一圈,荡漾在嘴边。
战争来的猝不及防,男生的家里为了躲避战乱,要立刻启程逃往别处。临行前,男生给他了一个小盒子,“想我的时候,你就打开它。”
“我会回来的,你在这等我。”
“你什么时候会回来啊?”
“秋天的时候我就会回来了,最晚日暮时分。你要相信我,我会回来的,我会来找你,你在这里等我,好吗?”女生重重地点头,泪水夺眶而出。战争在秋天过半的时候结束了,女生每天都会在日暮时分来他们曾经相遇的街上等男生,又或是去火车站,或是去田野上。在某一天,男生回来了。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女生哭得泣不成声。她哽咽着对男生说:“我答应你,我要嫁给你。”
结婚的日子定在了立春的那一天。可是出人意料的是,在结婚的前一天,战争再一次席卷而来。女生穿着西式的白色婚纱,走到男生家门前。她用力地敲了敲门,结果并没有人出来应门。她无助地蹲下来,泪水浸湿了双手。在回家的路上,她整个人都没了精神。街道上混乱不堪,大家步履匆匆,都在急着避难。“听说,外国的军队马上打到这里了,大家快逃啊!”女生吓了一跳,一双熟悉的手把她拉入巷内,是男生。他还没有走。
举办婚礼已经来不及了,男生匆匆地和女生告别。这一次,他没有去逃难,而是去当兵,为国家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女生送男生离开,“等我回来,在这里等我回来,好吗?”
晚风吹拂的时刻,在男生没有归来的漫长等待里,女生只是把男生留给他的小盒子打开又合上,望着天边的日暮夕阳发呆,注视着男生离开的方向。偶尔也会背过身,或许是在期待着那熟悉的人再一次在她背后吓她一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