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了让我休养身体,张路并不让我干活。她说当日怕被同事发现我的身体与常人迥异,没敢去急诊,只叫了李攀攀和小赵过来把我抬回家里,她又给我输入了一些凡人用的抢救药品和维持生命体征的营养液,让我感觉一下有没有不良反应。
我催动修为查验了一回,除了元气有些损伤,其余并无异常。
她放心下来,又忙前忙后帮我准备好食物和水果,我不知该如何感谢她,她却道:“你若当真认定我是他,以后就不必再说谢字。只是这些日子攀攀和小赵经常来看护你,记得谢过他们就是了。”
我问:“他们可知道了我的身份?”
张路道:“我没有说,只是执意不肯让你去医院住。而且攀攀给你打过几次针,应该能发现你的脉搏比我们跳动的要慢许多。但是她什么也没问,或许心里会有些疑惑不解吧。”
“等过几天请李攀攀和小赵来家里吃饭吧,表达一下我的谢意。”
“好,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因为我父母知道了我和刘恺分手的事,怕我瞒着他们去读博又耽误了结婚,非得再给我介绍男朋友,所以我说…”她忽然停顿下来看了我一眼,我似乎隐约知道她是如何回复父母的,但还是追问道:“所以你怎么说的?”
她低下头,小声道:“我说,我已经有了新的男朋友。也把你的照片发给了他们看,你不会不同意吧?”
我欣喜不已,忙道:“当然,当然同意。”
“只是他们总是打听别的,包括你的家庭,学历,工作什么的,我实在不知道怎么编,就糊弄了过去,但是以后他们肯定还会再问,你说我该怎么说呢?”
我笑道:“我的家在青丘之国,我的父母都是上仙,我有四个哥哥,两个姐姐,我出来时大哥二哥和五姐都在潜心修行。三哥四哥和六姐都在天界各处谋了差事。我排行老七,所以乳名便是小七。我曾在大唐贞观年间进士登科,后来授了翰林学士。不过因喜欢游历,也没有继续做官,很早就出了宫。后来便再也没有谋求过功名。不过这些可能不太好说。或者,等你选好要读博的学校时,我可以试着去考一考那个学校,既能考一个说得过去的学历,也可以陪你一起读书。”
她一听此话惊喜异常:“当真?你当真会陪我去读书?”
我无比笃定:“会。”但是说完我又想起“替身”两个字来,怕她心里在意,忙又补充:“因为你对我好,所以我愿意再去考一个凡人的学历出来。以后再做一个体面的营生,让你在家人朋友面前说的出去,也不会为难。当真是因为你,不为别的。”
她了然我的意思,又反过来安慰道:“你以后不用特意解释这些,就算是为了他,或者为了他们,我也会心甘情愿的接受你对我的好。因为我现在知道我灵魂里住着两个深爱你的人。我和他们本就是一体。”
她如此善解心怀,我又有何话再可说,只能伸出手臂去 ,再一次将她紧紧的拥抱到怀里,不停的低语:“谢谢,谢谢你 ,谢谢你。”
虽然她还没有恢复前世的记忆,可是此时却依旧有如珍宝失而复得,仿佛我千年的寻找终于有了收获和回报。
我又不争气的掉下眼泪来,一滴滴低落在她的发间,她忽然低声叫我:“小七…你别哭…”
可是她这么叫我,我反而愈发哭的更厉害些。
她眼见我又要收不住,仰起头来定定的看着我,忽然踮起脚尖,用柔软的唇吻在我的眼睛上,轻柔辗转的吸吮起我的泪珠来。
这吻是如此柔情缱绻,爱意蓬勃,一如那些年,在长安城东的庭院里,书案前,杏花树下,他吸吮着我的眼泪,轻声和我说:“小七,我不舍得看到你哭。”
我从小就没心没肺,不知悲喜为何物。所以得以潜心修行。
柳逢春死后,我第一次知道世间还有眼泪这个东西。可爱上徐景行之后,我莫名其妙的彻头彻尾的变成了一个哭包。
他去公务顾不得我,我会哭;他多看一眼哪个姑娘我也哭;我做的饭他吃的稍微艰难一点,我还哭。
所以他开始注意和姑娘拉开远远的距离,连他表妹也不敢靠近。我做的饭再难吃,他也甘之如饴,他不知道我总在虚空里跟着他,每次结束公务后总是第一时间跑回家,以至于同僚以为他着了魔。
可我依旧害怕,害怕我的寿命没有边际,害怕他不知道不知哪一日就会离开我。
所以我愈发变得伤春悲秋,触景生情,动不动就泪流成河。
所以景行终于再劝解了我无数次收效甚微之后,找到了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法,只要我再哭,他就吻我的眼睛。
所以此时,张路忽然也这般吻我,我不知是巧合,还是景行的记忆在催动她 。
我不知所措的立在原处,手脚都似被定住了一般。
张路缠 绵吮吻了一时,却似忽然意识到自己此刻的举动过于亲密,惊慌失措的停了下来。
“不不,这不是我。”
她立时涨红了脸,慌忙解释道:“真的不是我。”
“不是你?!”我急切的将她拉回胸前 ,固定在我怀里,低头定定的看着她:“明明方才是你在吻我 。”
她依旧摇头:“我说了不知你信不信 ,自从那日我也吐了几口血之后 ,好像,好像对你的感情和行为就有些不受自己控制。”
我急切的追问:“告诉我,你是如何不受控制的?你看到我的眼泪时想到了什么?”
她低下头:“我不知道 ,我只是一看到你淌眼泪 ,我的心就跟着疼,我不舍得你难过,不舍得…然后不由自主的就想把你的眼泪吸吮干净…”
我愣愣的看着她,眼泪又扑簌簌的淌了下来:“你知不知道, 从前景行一看我哭,就会像你刚才那样吻我的眼睛,也像你这样和我说,不舍得我哭…”
“所以,胡琦,是他的记忆在我灵魂里就要苏醒了吗?”
“是,一定是!”
我再一次拼劲全力的抱住她,只想把她的灵魂也嵌进我的身体里去。
她没有像从前一样挣扎,只是仰起头,主动吻住了我。
先徐徐舔 舐着我的唇珠,再缓缓启齿深入。
我开始回应着她,一点点侵占着她的檀口,再翻涌其中。她呓出微吟声声,再踮起脚尖,手臂攀缘住我的脖颈,以求更多的爱意交融。
这个吻进行的愈发热烈深入,我却不能沉醉其中,而是愈发的冷静清醒。
我在等待着奇迹再次降临,等待着他再次来到我身边,让这个吻拥有真正的爱恋与深情。
耳边是她的低喘微微渐次浓烈,她回应着我的每一寸探寻,却忽然呓语出一句:“杏花开了…”
说出这句话,张路猛地激灵一下,停了下来,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看着我:“我刚才说了什么?”
我控制不住全身都在颤抖着,声音已经哽咽起来:“你说,杏花开了…”
她愈发不解:“我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平白无故…”
“我与他在一起的第十年的春天,正是杏花开的时候…他有一日在榻上小睡,睡醒了他看着窗外春 色撩人,便和我说,杏花开了…你去取一支来。我取了一支杏花,他便让我含在口中几片花瓣,然后吻他,他说,他要永远记住他最爱的春天的味道,也要永远记住他最爱的我的味道…那一年春末,他便死了…”
我抱住她,低头再一次呜呜的哭的像个孩子:“景行,景行哥哥,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在你墓前守了十年,我在人间寻找了你一千三百年…我也曾化成一缕春风钻入泥土,想让你知道春天的味道 ,我也曾无数次的口里含着杏花的花瓣向你倾诉思恋,所以是不是你终于回来,终于舍不得我一个人这么苦…”
“小七,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很想你,我不舍得你一个人…”她轻轻的拍着我的背脊,轻柔的在我耳边细语:“小七,你不要再难过了,你已经找到我了,我都记得,记得那年的杏花,记得那年你热切的吻… 以后我们就会重新在一起了,明年春天杏花开了…我们再一起去折一支回来…好不好…”
“好…我们一起去折杏花,一起去看春天…”
她为我编织着美妙的梦境,可是我不愿醒来,我只愿相信,怀抱里真的是他 ,他真的穿越了时间,再次回到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