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七集
农历七月十五寅时,永定门的城门缓缓打开,城门内外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兵丁,把进出城的百姓拦在了道路两旁,石公公带着一群手下气定神闲地坐在城门口,双眼望着前方的驿道。片刻之后一队人马押着一辆囚车走进城门,为首的正是跟着朱七去浙江的两个锦衣卫,远远地望见坐在当街翘首以盼的石公公,紧跑几步上前单膝跪地行礼,旁边看戏的吃瓜群众则是对着囚车里的杨金水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石公公站起身缓缓走向囚车,隔着老远便有一股腥臊恶臭之气扑面而来,下意识地皱着眉头用袖子掩住口鼻,仔细打量着囚车中目光呆滞、满身污渍、憔悴不堪的杨金水。这时身旁一个锦衣卫掏出一份公文双手递了过来,“禀石公公,这是浙江巡抚衙门昨天追上来递交的公文,赵中丞特地嘱咐了,这里面是司礼监和内阁吩咐重审郑泌昌、何茂才的供词,要属下们连同杨公公一起,亲自递交司礼监吕公公”,石公公不动声色地更正道,“拿着,交给陈公公吧”,说罢一头钻进了轿子。
锦衣卫对石公公说的那句话,虽然言简意赅但却是一条极为重要的线索,话里话外藏着不少玄机。其中有几个疑点值得反复推敲一二,其一、赵贞吉的公文真的是昨天才送到锦衣卫手里的嘛;其二、赵贞吉的人难道不能自己去司礼监送公文吗,为什么要委托锦衣卫代为转交;其三、转送公文并不是锦衣卫份内的差事,他们凭什么非要帮赵贞吉的忙,硬是画蛇添足地往自己身上揽事;其四、赵贞吉为什么要特地嘱咐锦衣卫,务必把公文亲自交给司礼监吕公公,赵巡抚真的不知道吕芳已经发配去了吉壤嘛。之所以有如此多的疑点,是因为电视剧和原著都没有交代,针对海老爷搞的这次突然袭击,赵贞吉又是如何应对的,其实线索就藏在锦衣卫这轻飘飘的几句话中。
道长嫌杨金水走的太慢,陈洪拍着胸脯保证半个月内一定把人弄到北京来,这一路自然是马不停蹄地紧赶慢赶,谁也不敢怠慢,与其说是赵巡抚的人在最后一天才“恰好”追上了押送队伍;不如说是赵巡抚的人在半路就追上了锦衣卫,让他们带着公文在后面慢慢走,自己快马加鞭,一路火花带闪电地跑去北京通风报信,显得更加合情合理,不是嘛。浙江这边审出这么个结果,毁堤淹田的盖子这回怕是真要捂不住了,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总要给老恩师徐阶留点反应时间吧,哪怕只是早个一天半天的,能让老恩师提前做点针对性部署也好。再说回那两个锦衣卫,赵贞吉的话可以不理不睬,但朱七的话总要听吧,重审的事儿朱七可以躲,但现在案子审成这个鬼样子,你朱七还能躲得了嘛,只能硬着头皮帮着赵贞吉一起擦屁股善后了。
吕芳被道长打发去了吉壤,押送杨金水的两个锦衣卫不知道这事儿还情有可原,可如果说连赵贞吉也不知道这事儿,这就纯属扯淡了,既然知道,那赵巡抚为何还特地嘱咐锦衣卫要把公文“亲自递交司礼监吕公公”呢。老谋深算的赵贞吉当然不可能犯这种张冠李戴的低级错误,既然老恩师能在内阁值房里对着陈公公喊“老夫出恭”,当学生的自然也要和老师保持立场一致,明知现在司礼监是陈公公主事,也要佯装不知故意喊几声“吕公公”来恶心你一把,这是在刻意和陈洪保持距离,顺便表明自己的态度。其实徐阶和赵贞吉心里跟明镜一样,吕芳去吉壤根本就是外出渡劫,等风平浪静了自然会王者归来,严世蕃惹出这泼天的大祸,不一样在外面活蹦乱跳嘛,他严嵩都还没倒呢,人家吕芳凭什么先倒。
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这个节骨眼上,与其热脸贴着冷屁股地去烧陈洪的热灶,不如装一把古道热肠去烧吕芳的冷灶,既能把人情坐实,还显得赵巡抚有情有义,何乐而不为呢。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赵贞吉故意把台州大捷的公文发给了内阁,报祥瑞这种好事自然是要安排给自家老师的,报喜不报忧的道理谁都懂,干工作就是要分个亲疏远近,厚此薄彼才是正道的光,至于说海老爷审的那份供词,就只能麻烦司礼监的公公勉为其难了,如果哪位公公不小心触了道长的霉头再遭了责罚,那也是无可奈何、没有办法的事情。
火急火燎地派人去北京报信儿的自然不只赵贞吉一人,像什么谭伦、朱七肯定也没闲着,在大明朝信息传播的极限速度可不仅仅是八百里加急而已,毕竟一天有十二个时辰,快马加鞭地开着加速连轴转,只要跑不死就往死里跑,搞个1200里加急也不是不可能,无非是费点儿马罢了。杨金水是七月十五寅时进的永定门,前一晚恰逢中元节,掰着指头算一算,等京城一众大佬收到消息,离着鬼门大开也没剩几个时辰了,到时候群魔乱舞、各怀鬼胎,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阿。
镜头一切画面转至裕王府内,只见裕王手中捧着一本闲书,脸上阴晴不定、口中长吁短叹,浙江那边的消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谭伦、海瑞、王用汲顶住了内阁跟司礼监的巨大压力,关键时刻没有掉链子,硬是把毁堤淹田送上了秤,如今倒严形式一片大好,不世之功似乎已是近在眼前、唾手可得;忧的是倒严一时爽事后火葬场,前有道长的圣旨,后有内阁跟司礼监的急递,老前辈们苦口婆心地轮番明示、暗示,最后却被自己手下这群愤怒中年狠狠地打了脸,还是连着打了两次。如此冥顽不灵、顶风作案、一意孤行,将心比心,别说是圣明天子了,哪怕是个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呢。周云逸的事儿,道长忍了,退丝绸的事儿,道长也忍了,唾面自干、一再退让,换来的却是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再一、再二不够还要再三、再四,这次连毁堤淹田的丑事儿都给翻了出来,试问道长他老人家还能忍嘛,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熊孩子如此作妖,是该打打屁股了。
裕王那副六神无主、魂不守舍、坐立难安的样子早被李妃看在眼里,手里拿了件明天预备给万历祭祖穿的礼服,款款地走到裕王跟前,刚想宽慰两句,可“王爷”二字刚出口,裕王却自顾自地说道,“杨金水押解到京了”。虽然说都是老夫老妻了,可自己那没良心的死鬼丈夫在家宅了半个月,要么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死鱼脸,要么张嘴闭嘴谈的全是工作,实在是太不解风情了。朱元璋在《皇明祖训》里白纸黑字写的清楚,“后宫不得干政”,裕王殿下,你都把自己媳妇儿当卧龙凤雏用了,这么干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嘛。李妃愣了一瞬,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双手攥紧了礼服,有些无奈的答了声“是”,随即又举了举手中的礼服,刚说了声“你看”,便被裕王硬生生地打断,“浙江重审的案卷,也应该是今天送到宫里”。
媳妇儿说前门楼子,老公非说胯骨轴子,驴唇不对马嘴都能忍,就是那张生无可恋的死鱼脸,外加那副要死不活地腔调,实在是惹人生厌。裕王殿下虽然长得有些显老,实际上这会儿也才二十四五岁,本该是朝气蓬勃、意气风发、奋发向上的年纪,硬是把自己弄成一副忧郁王子的模样,相比之下,还是张师傅看着顺眼,成熟稳重、风度翩翩,知冷知热不说对万历也挺上心的,尤其是那一把大胡子着实惹人怜爱,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雄性荷尔蒙的气息,简直让人欲罢不能,端的是个可人儿。李妃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漫不经心地又答了声“是”,便眼角含春嘴边挂笑,低头专心地看着礼服,根本就不接裕王的话茬。
裕王仍不死心,缓缓地站起身,双眼怔怔地望着门外,试探着问道,“父皇说不准今天会召我们进宫”。实话实说,裕王殿下你想的确实有点儿多,道长这会儿召你进宫干嘛,难不成还要当面夸你几句,说你手下人个顶个都是好样的,斩将夺旗也不必在阵前,司礼监已经搭进去一个杨金水加吕芳了,你们还嫌不够,这是非要把胡宗宪、严世蕃跟严嵩一锅全烩了,才算完嘛,既然道长说话都不好使了,要不你干脆带着清流直接逼宫算了。此时李妃已是敛去了笑容,想了片刻方才笃定地答道,“臣妾想,不会,这个时候父皇是不会将王爷卷进去的”。李妃这话说的在理,道长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帮着严嵩一起,赶紧把严世蕃的屁股给擦干净,绝不能让毁堤淹田的事儿上了秤,秋后算账的事大可以容后再议,反正是既跑不了和尚,又跑不了庙,再让清流这群人多蹦跶几天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