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杜家老夫人今年已有八十高龄,前几年因为腿脚有些问题,便回到黄江乡下老家修养。
杜老夫人不是杜尚德的生母,因杜尚德十四岁丧母,便归到了当时是大夫人且无子女的杜老夫人名下。母子虽里外平静如水,杜尚德也对这个母亲毕恭毕敬,但毕竟只担了个母子名分,到底不亲。
虽儿子不是亲的,可孙子孙女是自小看着长大的,杜老夫人看的开,对杜尚德不怎么插手,一门心思放在了自己的孙辈上。
听说自己有个孙女自小流落在外,如今找了回来,一心想回来看看,但因病情无法舟车劳顿,最终还是耽搁了下来。
到家的几日,杜老夫人便一门心思要叫路简星过来,日日念着“阿云可来了?”“阿云什么时候来?”
抵不过老夫人的意思,第五日路简星和李仲凛来到了杜府。
一见到路简星,老夫人就拉着她的手不放:“孩子,你该叫我奶奶。”
几位姨太太赶紧附和:“快叫奶奶。”
“奶奶。”
“哎,真好这孩子,快,把我前两日带来的贡桔拿过来。”旁边的丫鬟端过一盘黄澄澄的橘子。
老夫人抬眼看到在一旁乖巧站着的李仲凛,赶紧叫过来:“这是孙女婿?”她端详了一番,忍不住夸赞道:“郎才女貌,真配,孩子有了吗?”
路简星支吾着:“还没有。”
“这可不行,得抓紧点,奶奶还等着抱重孙子呢。”
李仲凛说道:“您放心吧,奶奶,我们会抓紧的。”几个字惊得某人身子一抖。
老夫人一直拉着路简星的手,导致她哪也去不了,路简星看着满屋子的夫人,自己一个也说不上话,她也听不懂,只能在一旁赔着笑。
李仲凛在外面和杜习常、秦歌还有两个孩子待在一起,看着里面的人不自在的表情,他叫过柳声:“你去把你姑姑叫出来,就说你想跟她玩。”
“哦。”柳声迈着小腿蹬蹬跑进了屋。
带嘉嘉来找柳家兄妹玩耍的秦歌在一旁说道:“她是个女子,迟早要适应这些场合的。”
李仲凛摇摇头:“她只需要觉得舒服就好。”
秦歌疑惑一脸,虽说外界传北平王风流倜傥,不成大事,但他也知道那是北平王的装出来的。
在他心中北平王重情重义、深谋远虑,是个高大形象。没想到还是一个内心细腻,溺爱妻子的大丈夫,皇上和北平王果真是叔侄倆,真一人多面。
路简星被柳声牵着出来,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感慨道:“还是外面舒服。”
李仲凛叉着腰:“那你得谢谢我。”
路简星假笑,:“谢谢你?你刚刚那话什么意思,还会抓紧,你自己抓紧别带上我。”
“我那不是帮你打圆场。”李仲凛嘟囔说道。
路简星咬着牙,活像一个被人惹怒的小狐狸,下一秒就要扑倒身上咬上一口。
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杜习常站起身,掏出《春秋》,说道:“上次我们的问题还没有讨论完,这次正好是个机会。”
秦歌自是清楚他杜家这个公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但这么没有眼力见的行为,让人想邦邦给他两拳。
“好啊。”说完无视李仲凛便离开了。
“她这个人怎么这样?”
秦歌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计较。
柳声人小鬼大,补刀道:“你俩不是夫妻吗?为啥姑姑不愿意理你?”
“谁说的?你这小孩…”
秦歌压在李仲凛肩膀的力度加强了一些,向柳声说道:“带着弟弟妹妹去一边玩。”见孩子走后,又安慰道:“和媳妇计较,又和孩子计较,你以前可不这样。”
“我以前也没遇到这么气人的。”李仲凛觉得这人一直在和自己对着干,偏偏自己还说不过她。
秦歌一脸没有比我更懂的表情说道:“是是是,王妃最气人了。”
“那……倒也不是最气人的。”
“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哎,嘉嘉哭了。”
秦歌扭头一瞅,嘉嘉整个趴在地上,鼻涕眼泪一把,声音呜呜呜的,柳声努力想把嘉嘉抱起来,但是力气不够,见秦歌赶来,以为自己少不了挨骂,急急摆手。
李仲凛望着远方的路简星,仿佛看到了小时候那个追着自己叫李哥哥的小人儿,心里不禁懊悔竟没早些认出她来。
嘉嘉因为想娘,便被秦歌抱着早早回了家。
而李仲凛和路简星则在吃玩晚饭后离开了,两人坐在马车上,书儿和沈阔在下面走着。
路简星靠在马车上,眼睛闭着,睫毛颤颤巍巍动着,突然感到身上一沉,睁开眼便看到李仲凛将自己的长袍盖在了自己身上,她微微将身子正了正:“你穿上吧,挺冷的。”
“我一个习武之人,身上火气大,不怕。”说话之余眼神不断瞥向旁边的人。
路简星有些累,无心与他在这件事上周旋,便什么话也没说。
许久,李仲凛开口道:“那个,大舅哥告诉我了。”
路简星闭着眼说道:“他跟你说什么了?”
“小时候,我救过你,我们还订过娃娃亲,是我不对,没有想到路星就是你。”
“你不必自责,小时候的事我也记不清了。”
马车缓缓停下,沈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王爷王妃,到了。”
“娃娃亲那事我是认的,如今我们成了亲也算成了小时候的愿。”李仲凛说完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手也紧张的握紧了衣角。
路简星慢慢睁开眼:“你也说了是小时候,如今我们都大了,成亲这事我确有考虑不周,我知你不喜欢我,我不会强求,若你要解除婚姻,我也可以,但我只签和离书。”她将长袍放到一边,走下了马车。
李仲凛透过窗纸看着她的背影,眉毛不自觉捏紧了一些。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月亮透着黄光,将黑夜照的亮堂了不少,因路简星白日在杜府一刻也不得休息,此时已经睡了过去,整个清园已经灭了灯。
李仲凛坐在房顶望着清园方向,心里不禁想着:“其实我没有忘,我一直记得,只是我找不到你,可你到我面前了,我却没认出。”他想的入神,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始终还是我的错。”连自己身后的人影都没有注意到。
人影静静听完他的自话,忍不住说道:“你哪儿错了?”
“阿谈,你身为天子怎么偷听别人说话。”
李谈坐下,顺着方向望去:“二叔,你跟嫂嫂吵架了?”
“虽然你是皇上,但是你还小,大人的事你不懂。”
“仗着比我大八岁,就总拿年纪压我。”李谈没意思的撇撇嘴。
“怎么今天一个人出来的?”
“这几日在皇宫憋的我难受,也就户城的旱灾频频传来捷报,让我欣喜些。”
李仲凛这几日也没少从柳青志那里收到信件,户城的动乱已经稳定下来,虽说百姓的家园还在建造,但已经初有规模,马铃薯也已经由王济民亲自指导栽种。
“等户城安定下来,军队也可以建立了。”李谈没了白天的颓废之态,此时微风吹起他的衣衫,好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但加入魏家的人不减反增,我们的道路还是艰难的很。”
李谈嘲讽地笑了笑道:“都是些贪财怕死的小人,我李朝的朝廷不需要这些人,待我日后一把将他们推下台。”
“有你这个皇帝,李朝盛世指日可待。”
李谈站起身:“二叔何必取笑我,倒是嫂嫂,近日魏太后可能要召见她,提前让嫂嫂准备一下。”
“知道了。”
“那明日朝中见。”说完,李谈一个飞身,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