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春,京城妙峰山。
一老一少以苍翠古松为伞,坐而论弈。
老者穿一身白色道袍,须发皆白,手持浮尘,缓缓道:“此番出征,战绩如何?”
少年眉清目秀,年仅十五,正是先前在火神庙棋茶馆战胜张耀庭的孟文轩。
孟文轩道:“承蒙师父点拨,此番出征大获全胜,朝阳门祥二爷、东城杨子波、海淀张九、瑞云峰等,皆败在徒儿棋下矣!”
老道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不错,不错,如今你棋艺已成,可称雄于京城矣,但切记要低调行事,莫重蹈傻贝子的覆辙!“
孟文轩赶忙点头:”是,师父,徒儿记下了!“
老者又道:”这半年来,你每日上山,与老道坐而论弈,老道见你心诚,遂将‘橘中秘法’传与你,虽有点拨之实,然实未尽师父之责,你也不必总以师父相称。这‘橘中秘法’,你可熟记于心?“
孟文轩道:“徒儿每日沉浸于棋海之中,常常彻夜打谱,早已将师父所授,尽皆烂熟于心! ”
言罢,孟文轩将“橘中秘法”一一道来:“顺手炮,先要车活;列手炮,须补士牢……”,什么当头炮诀、士角炮诀、飞炮诀……孟文轩皆深谙其要领。
老者又道:“弈棋之道,如只研棋谱,终是俗手,对于这车、马、炮之道,你可有自己的见解?”
孟文轩道:“徒儿认为,凡下子应按棋子的性质而寻它相当的位置。车喜通四、六两路;炮的威力在于有适当的隔子,故宜放在后方;马则八面威风,宜于放在河边中路。”
老道闻言甚喜:“你能有此领悟,不枉我对你的一番点拨,我这里还有一本棋谱,也一并送与你吧!”
言罢,老道又从怀中取出一谱,乃是线装手抄本,名曰《梅花谱》,由康熙年间的王再越所作。
孟文轩大喜,接过棋谱,随即翻阅查看,一首开篇词深深吸引了他的目光,恨不得马上找个地方研究一番。
老道站起身来,道:“这本棋谱,你好生研究,必有所得!切记,你须放眼全国,不可满足于京城一地,他日必成国手矣!”
言罢,老道一挥浮尘,轻步而去,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不过,老道左脚微跛却健步如飞的背影,深深印在了孟文轩的心中。
老道走后,孟文轩独自在山顶读谱,虽然身无棋子,但脑海之中的“将帅之争”却清晰无比。
不知不觉之中,已到黄昏时分,孟文轩抬头一看,见天色已黑,大呼“不妙”,将棋谱藏于胸前,往家中跑去。
回到家中,孟父责骂:“是否又疯去弈棋了?”
孟文轩拒不承认,只说和小伙伴在山间玩耍,然而终究逃不过一顿棍棒“教训”,孟文轩极力“掩护”胸口,才使棋谱未被发现。
晚上,孟文轩见父母房中灯灭声息,便点燃油灯,拿出棋谱,复沉浸于棋海之中, 挑灯夜读,真有古人“悬梁刺股”之意,只可惜读的不是圣贤书,而是棋中秘谱。孟文轩读至深夜,方才从困倦中睡去。
次日清晨,孟父早醒,来到孟文轩房中,见桌上油灯已尽,孟文轩正趴在桌上,鼾声四起,旁边放着一本手抄书。
孟父拿起一看,乃是棋谱,心中勃然大怒,举起手来便要发作,却见孟文轩身穿薄衣,睡得正香,不禁暗叹一口气,取薄被盖在孟文轩身上,拿着棋谱,慢慢的离开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孟文轩才在梦中醒来,四下寻找,不见了棋谱,顿时慌了神,猛地一起身,薄被从身上滑落,他这才知道漏了陷,棋谱定被父亲拿走了,心中懊恼不已。
走进堂屋,他发现来了两个访客,皆是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都是商人打扮。
孟文轩心中纳闷:“以前为何从未见父亲有这两位朋友?”
孟母走了进来,道:“文轩,这两位是来找你的,看你正在熟睡,我本想叫醒你,两位却坚持不肯打扰,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孟文轩心中更加好奇,便详问端倪,两个中年男子方才道出来意。
原来这两名男子,一个叫叶仪,一个叫耿四,在一起合伙做生意,又都爱象棋,且棋力不俗,在三里河南桥湾一带比较有名。
前些时日,两人去天津做生意,闲暇时间,去会了津中的一个高手吕秀才,结果双双败下阵来。
吕秀才得意忘形,大放狂言:“什么京城名手,不过尔尔,京城执全国棋坛牛耳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叶仪、耿四二人气不过,回到京城后,想要寻人前去“复仇”,本来傻贝子是不二人选,却寻不到踪影,去找了然和尚,也拒不出战。
恰逢此时,闻言有个少年棋王孟文轩连胜诸多名手,遂找上门来,想要他一同去天津挑战吕秀才。
孟文轩闻言大喜,表示愿意前往,昨日老师教我不要将眼光局限在京城之内,这次正好去和天津高手过过招。
孟母将孟文轩拉至一旁,道:“你莫要招祸,让你父亲知道,非把你的腿打折!”
孟文轩道:“母亲说的是,孩儿不去了便是!”
孟文轩嘴上说不去,心里却去意已决。
趁母亲不在时,与叶仪、耿四协商,定于三日后鸡鸣时分出发,孟文轩特意嘱咐:“此事千万不能让我父母知道!”
三日后,未到鸡鸣时分,孟文轩就悄悄爬了起来,提起包袱,前往与叶仪、耿四约定的会面地点等待。
鸡鸣之时,叶仪、耿四如约而至,没想到父亲也与二人同来,原来叶仪、耿四早已将此事告知了孟父。
孟父将《梅花谱》递给了孟文轩,道:“文轩,既然你执意要入此道,我也不便硬挡,但愿你能闯出一番名堂来吧!”说罢,扛着锄头,向庄稼地走去。
孟文轩看着父亲的背影,两行热泪潸然落下,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努力,让父亲知道,凭借弈棋,也能够出人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