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紫禁城。
一帮闲来无事的太监聚集在皇宫角落一间不大的屋子里,这是俗称“太监窝”。
对于宫廷之中的侍卫、主子而言,“太监窝”是天下最“肮脏”的地方,避之唯恐不及,即使偶尔路过,也要快走几步。
但对于禁宫中的太监来说,这里却当真是天堂,至少他们在此不用提心吊胆,可以“放肆”一把。
屋子当中,有的正在畅聊宫中八卦,有的在掷骰子赌钱,还有几个太监正在下象棋。
李二就在这几个下象棋的太监当中,他是“太监窝”里的棋王。
李二回宫以后,逢人就说起傻贝子之事,以致宫廷太监“棋圈”当中,无人不晓得傻贝子的大名。
这天,他正在太监窝里与几个棋友大侃“京城棋事”,突然一个年级稍长的太监领着一个年轻的太监走了进来。
这个年长的太监也就四十多岁,唤作王七,曾与李二下彩棋,输掉不少银子,今日他气势汹汹,带人来报“一箭之仇”。
这个“复仇者”便是旁边的小太监,小太监名叫连琪,才入宫不久,被分到御膳房帮忙。
入宫之前,连琪就喜欢下象棋,研究过几个开局套路,凭借此套路赢过不少人,自诩为“棋王”。
进宫以后,连琪曾与王七下过几盘棋,这个王七是个臭棋篓子,完全无法识破连琪的道路,结果这几局都很快败下阵来。
王七大为惊异,认为连琪乃是棋中大才,遂寻得一个机会,带连琪来战李二。
李二也不怯战,遂摆起阵势,与连琪厮杀起来。
连琪执意要执红先行,李二也不强争,让他先走。连琪开局第一步竟然直接起了横车,弃掉一马,第二步又起另一横车,再弃一马。
李二搭眼一看,已经了然于胸,心中暗思:“原来此人研究过一些江湖野路数,想要以快致胜,先前听闻傻贝子讲过此种开局,乃“一波流”也,只要抵挡住他开局的攻势,则不战自胜矣。”
李二接受弃子,以炮逐双马,然后深沟高垒,顽强防守。
就在此时,又有三个太监走了进来,中间的太监乃是一老者,已经年近六十,挺胸抬头,颇有气概,正是总管太监李莲英。
众太监纷纷磕头参见,个个心中纳闷:“是什么风把这位老佛爷身边的大红人给吹到这里来了!”
李莲英环顾一圈,很快就发现了桌上摆着的棋盘,道:“谁是李二啊?”
李二一听李莲英竟喊出了自己的名字,顿时一惊,冷汗一下子就窜了上来:“启禀李公公,小的便是李二!”
“京都棋王傻贝子的事,是你传出来的吗?”李莲英眼神中露出一丝的怒意。
“正是……正是小的说的!”李二头也不敢抬,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狗东西,胆子也忒大了点吧!”李莲英怒斥一声。
李二虽不知所犯何罪,但还是被吓得浑身战栗,上牙直碰下牙,“哐哐!”地磕头求饶。
李莲英接着道:“在这皇宫之内,我们做奴才的说话办事都当是小心再小心,除了当今老佛爷,谁敢称是京都棋王!”
听到这里,李二恍然大悟,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但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只能继续拼命求饶。
李莲英倒也无心问李二的罪,道:“罢了!罢了!你我都是做奴才的人,奴才又何苦为难奴才,只是给你们提个醒,都给我管好自己的嘴,脑袋只有一个!”
言罢,李莲英走到了棋盘旁边,看看了李二和连琪的对局,此时红方虽少两马,但却颇有攻势。
李莲英也是棋中常客,常陪慈禧下棋,觉得此局有趣,未曾见过,遂示意两人继续完成对弈。
李二与连琪遂继续开战,李二害怕祸事及身,故意卖一破绽,连琪以为李二走出露招,紧抓不放,几回合下来,李二就败下阵来。
李莲英来了兴致,与连琪酣战三局,结果李莲英三战皆北。连琪初来乍到,不知厉害,得意忘形道:“小的不才,论起伺候主子等诸般事宜,不及公公万分之一,唯独这棋盘中的事,公公怕是要略逊小的一筹!”
李莲英顿觉脸上无光,心中甚是不悦,却也强颜欢笑道:“连公公棋艺高超,有机会一定请你去陪老佛爷下几盘棋了!”言罢,气愤而去。
连琪却不知李莲英心中所想,心中甚是喜悦。
数日之后,连琪突然接到太后传召,心想:“李公公果然言出必行,有意提报于我,我定要抓住机会,好好表现一番!”
连琪来到颐和园去见慈禧,李莲英在旁伺候。
慈禧脸色苍白,俨然重病在身,低声道:“听小李子所讲,你有开局让双马而速胜之法,可是真的?”
连琪低头道:“确有其事!”
慈禧颇为好奇,遂令连琪与自己对弈,慈禧勉强坐于凤椅之上,连琪只能跪在棋盘旁边,慈禧拿起红炮正欲行棋。
连琪道:“启禀老佛爷,这弃双马速胜之法,须执红棋方能奏效,请老佛爷准小的先行,以便演示此法!”
李莲英怒斥道:“大胆奴才,老佛爷是何等身份,怎可让你执红棋!”
连琪赶忙低头认错。
慈禧道:“罢了罢了,弈棋只为娱乐,哪有这么些讲究,我还执红棋,你执黑先行便是!”
连琪遂轻拿轻放,重演当时之法,开局走双横车,连弃双马,慈禧欣然接受弃子。
连琪凭借“车炮快攻”,给慈禧造成不少压力,行了十几个回合,慈禧已经陷入被动,连琪先吃回一炮,马上又要再得一马,胜利在望。
连琪喜上眉梢,道:“奴才吃老佛爷的这匹马!”
慈禧闻言,勃然大怒,将棋盘掀倒在地,边咳边道:“你杀我一匹马,我杀你全家子!”
连琪闻言,昏厥于地,慈禧令人推出去斩之,可怜一个小太监,就这样葬送了性命。
又过了数日,慈禧问李莲英道:“京城之中,可还有象棋高手乎?”
李莲英道:“京城之内,唯老佛爷棋力超绝,无人能敌,其余皆俗手矣。有一人唤作‘傻贝子’,竟敢以‘京都棋王’自称,简直是哗众取宠,不把太后放在眼里。”
慈禧让李莲英召傻贝子进宫对弈,李莲英遂使人去寻太监李二,不想李二早已逃之夭夭,不见了踪影。
再派人去火神庙棋茶馆寻傻贝子,也不见踪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