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小库房那一次相见之后,杜文成又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叶菲桐。他去问叶菲桐的同学,只说是有事请假了,却不知道是什么缘由。
于是,杜文成又顾自开始了往返于图书馆和宿舍之间的课题研究的生活。这时候他又接触到了另一个神奇的课题:量子纠缠。
量子纠缠是量子力学中最诡异的现象,它描述了两个量子互相纠缠,无论相距多么遥远,一个量子的行为将会即刻影响另一个的行为。爱因斯坦曾将量子纠缠称为“鬼魅似的远距作用”,以现有的物理学知识无法做出令人可信的解释。
就仿佛是两个量子具有心灵感应,但无论怎样解释,心灵感应本身就像是鬼魅一样的东西。
杜文成苦苦思索而不得其解,渐渐地他的注意力开始不自觉地向着外星文明和神学方向偏移,对此方面的研究内容感兴趣起来。言旭教授敏感地发觉杜文成的学研走向发生了问题,并多次试图予以提醒和纠正,然而杜文成就如走火入魔一般,令言旭教授的努力收效甚微。
不过,杜文成的这种特立独行和不同寻常的行为却意外地引发了另一位物理系教授的浓厚兴趣,这位教授就是我们先前提到过的德.罗西先生。他开始密切关注着杜文成的行踪,并决定在他的亦幻亦真的《德.罗西日记》第二部中开始记录下有关这个年轻学生的不同寻常的故事。
言旭教授说到此处,不由引起了夏莲等人的注意。程杰率先问道:
“言教授,那两部《德.罗西日记》你都见到过吗?”
教授摇摇头说:“见倒没见到过,不过,作为老同事,倒是知道德.罗西教授有记日记的习惯。可是据我所知,与其说是记日记,倒不如说是写了一部不着边际、异想天开的科幻小说呢。”
“教授为什么这么认为呢?”夏莲在一旁问道。
教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据说,在这部日记的第一部,大部分内容描绘的是几处所谓外星高等文明世界所发生的一段段往事,其描述看起来煞有其事,证据凿凿,实则无从查考。而日记的第二部,则主要是针对第一部日记内容的一些补充和说明,即包含有关于第一部故事的前传内容,又揭示了第一部故事的结局。”
出于作者对于《德.罗西日记》的保密嘱托,夏莲几人来前已经商定,不得轻易对其他人泄露有关《德.罗西日记》的过多内容,因此,对于夏莲得到过《德.罗西日记》第一部的相关情况和一些离奇的经历,几人没有向言旭教授再做披露。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言旭教授继续讲述起杜文成的故事:
叶菲桐依旧没有在学校出现,杜文成终于有些按奈不住了,一开始他向姜玉柱打听菲桐的下落,但没有结果,后来又向叶菲桐的同学和教师打听,依旧没有结果。
杜文成有时候在半夜里叫着菲桐的名字忽然惊醒,大口喘着粗气,引得同宿舍的其他同学纷纷从熟睡中醒来,大为惊异。有时候杜文成望见前面穿着白衣白裙的女生,就远远地跑过去,把那位女同学认作是叶菲桐。
在周末舞厅里再一次出现了杜文成的身影,这时候的杜文成满脸胡茬,不修边幅,没有了以往的光彩,他怅然若失如幽灵一般地在人群里游荡,他在寻找一个人,一个在他生活里不能没有的人,叶菲桐。
此时的杜文成时而清醒,时而神情恍惚,开始出现了幻视幻听。
杜文成最终决定到叶菲桐的家里一探究竟,就在他开始准备打听叶菲桐家住址的时候,这天下午,他被校务主任叫进了办公室,主任异常严肃地告诉他,叶菲桐的父亲上午来校,状告他对叶菲桐有不轨的行为,要求学校严肃处理,问杜文成有什么需要辩解的。
杜文成对于此事没有否认,但他要求见叶菲桐一面,至于学校给予他什么处分,他表示愿意接受,只是一定不要将此事告知自己的父母。
校务主任闻言,轻轻摇头,沉吟半晌后说了一句:“你听候处理吧。”然后轻轻叹一口气,挥挥手示意杜文成离开了办公室。
杜文成不知道这几日叶菲桐和她的家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无论发生过什么,他始终是相信菲桐的,同时也为那一次小库房内自己的莽撞唐和冲动的行为径而悔恨不已。他觉得一定要再见到菲桐一面,当面向她道歉和忏悔,请求她的原谅,他觉得自己应当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后来学校里有传闻,说是一位女生和男生发生了不正当关系而怀上了身孕,父亲强迫那女生去做人工流产,女生不从而离家出走,至今不知所终。
后来,又传来一种说法是,那女生最终被家人寻到,随后同家人一起搬离了西城,至于去向则说法不一,有的说是去往了川西,有的则说一家人已经去到了国外。
几天后,杜文成终于从叶菲桐的一位要好的同宿舍闺蜜那里打听到了叶菲桐家的住址,当天他就急匆匆地赶到了那里,然而,人去楼空。据叶菲桐的邻居家讲,叶菲桐一家人早已经搬走了,至于去向不得而知。
回到学校宿舍的时候,他发现班里的好几个哥们儿都在宿舍里等着他,他一推门进来,大家就把齐刷刷的目光一起投了过来。姜玉柱用低低的声音告诉他,刚才校务主任通知,叫他到校务办去一趟。杜文成明白,学校对于他的处理决定应当是做出来了。
果然,在校务办,校务主任将一纸公文递给了杜文成,杜文成被学校给予了留校察看一年的处分。主任告知他,依据校规,杜文成本来是要被开除学籍的,但念在他知错悔改,而且日常表现也还不错,校方领导经过慎重考虑,决定从轻处罚,给予他留校察看一年的处分。
校务主任照例又问起杜文成有什么意见,文成表示服从学校的处理决定,但同时又向校务主任问起了叶菲桐的转学去向,校务主任闻言做大怒状,郑重警告杜文成不要再执迷不悟,不知悔改。
杜文成低下头来,眼睛里似有泪花闪动,转身欲走。
校务主任见状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杜文成的肩膀,语重心长的低语道:“忘掉叶菲桐吧,你们都还很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不要为眼前的一人一事而毁掉自己的前程。”
他还告诉杜文成,这一次从轻处分是校方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希望文成明了大家的一片苦心,好自为之。
杜文成从校务办走出来,在学校行政办公楼门前的草坪上呆呆站立了良久,灰蒙蒙的空中飘下来细雨,打湿了他那一身浅灰色的西装。
校务主任的话语不知道他听进去了多少,然而,至少他明了一件事情:很显然,关于菲桐的下落,校方已经严密封锁了消息,他和菲桐的见面已经是一件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望了。
杜文成任由自己站在晚秋里冰冷的细雨之中,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没有感觉,没有思想,没有灵魂。
他痛恨自己的懦弱,自己的无能,自己的卑劣。他曾经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带给菲桐幸福和快乐,却没曾想带给她的却只是痛苦和屈辱以及无奈,他想菲桐一定在恨他,责怪他吧。
忽然,他的眼前又出现了叶菲桐的影子,白色的衣裙,乌黑的长发,向着他跑过来,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于是风雨里传来一阵阵声嘶力竭的呼叫:“菲桐!菲桐!”
杜文成幻听幻视的症状愈加严重了。
于是,在这样一个细雨绵绵的秋夜,许多学生在睡梦中被校园里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喊声惊醒了,“菲桐!菲桐!菲桐!”这喊声一夜未停,直至那嗓音沙哑,直至雨歇天明。
第二天,人们发现杜文成疯疯颠颠起来了。
不久,杜文成的父母来到了学校,文成母亲的双眼通红,大约是痛哭了一路的缘故,父亲也是满脸的憔悴,两位老人见了校领导,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一味地给大家赔不是,说是给领导添麻烦了之类的话,倒是弄的大家不知如何是好了。
校方安保人员将疯疯癫癫,嘿嘿傻笑着的杜文成领到两位老人面前时,那位老母亲一下子将自己的孩子抱在怀里,放声大哭,连连说:“成儿,成儿,我的好成儿,咱们这就回家,就回家。”
此时的杜文成,一双呆滞的目光忽然又有了昔日的光彩,他仿佛是从一场大梦中清醒了过来,茫然地望着大家,不明白自己的父母因何来到了学校,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感到困惑不解。
父母的到来,使得杜文成一时间又恢复了以往的理智,他又变成了那个初到西城时候的俊朗聪慧的乡下孩子了。
杜文成耐心地说服了校领导,表明自己已经正常如初,并好言劝慰父母亲放心返乡,自己会好好地照顾好自己,不要再为他过多地挂念。
于是校方和杜文成的父母商议了一下,决定暂且安排杜文成的父母在学校的外宾楼小住几日,先暗暗观察文成几日,以便再做打算。
过了几日,却见杜文成每日里宿舍、教室和食堂三点两线来来往往,认真补习自己落下的各科学业,未见异常。杜文成的父母亲见状心内略宽,虽然不能完全放下心来,但是又不能久住于此,于是又和校方商量了一番后,决定返回乡里,两位老人临行前又紧握着杜文成的手仔细叮嘱了几遍,这才离去。
杜文成的父母亲走后,作为文成的好友,姜玉柱曾好意尝试着陪同杜文成一同外出,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却遭到了杜文成的拒绝。
虽然杜文成的日常学习和生活一切看起来照旧,但是,姜玉柱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的感觉,有一段时日,姜玉柱对于杜文成的行踪留意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杜文成继续着他的三点两线的生活,偶尔会去一趟图书馆。
有几次,姜玉柱发现杜文成在阅览室同一位金发碧眼的老者进行过多次交谈,后来一打听得知那位老者是物理系的一位外籍教授,名字叫做德.罗西。“也许文成是在向老教授就学习上的一些问题讨教吧。”姜玉柱这样想。周末的时候,杜文成总会到第九餐厅的临时舞厅里转一圈,但却从不跳舞,只是在那里东张西望一番,便就又略显失落的离去。姜玉柱想,也许他是在寻找叶菲桐的身影吧。
这一晚,是一个大雨夜,已经晚上11点钟了,宿舍里不见杜文成回来的身影,姜玉柱不免有些担忧,按理说图书馆也早已经闭馆了,这大雨的天,会去哪里呢?姜玉柱询问了几位宿舍舍友,都不知杜文成的去处。
听着窗外哗啦啦的雨声,姜玉柱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不知过了多久,姜玉柱听到门锁咔哒的一声,门开了,一个浑身湿淋淋的人影来到了姜玉柱的床前,默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是文成吗?”姜玉柱紧张地问。
“嘘!”来人将食指放在唇间,示意姜玉柱小点儿声说话。
“我找到菲桐啦。”来人用低低的略带颤抖的声音说,姜玉柱听出来这声音正是杜文成。
“你说什么?叶菲桐?在哪儿?”姜玉柱坐起身来,低声问。
“跟我来。”杜文成附在姜玉柱的耳边细声说了一句,转身退出宿舍。
姜玉柱急忙穿衣下床,拿了雨伞,跟随着杜文成来到宿舍楼外漆黑的雨夜中。
外面的大雨瓢泼而下,杜文成拉着姜玉柱的手在前面急急赶路,顾不得雨水淋湿在身上,姜玉柱则深一脚浅一脚地紧紧跟在他身后。两人很快就来到了图书馆附近的一条林荫小路,这条林荫小路一直延伸到图书馆台阶一侧的库房小木门。
俩人推开门,昏黄的灯光照着库房内一些破旧的杂物,并无人影,当然也没有叶菲桐。姜玉柱满脸疑惑地望着杜文成,不知道他为何把自己带至此地。
“文成,我们干嘛来这里呀?”姜玉柱不解地问道。
“找菲桐呀!菲桐就在这里,我,我刚才看到她了。”杜文成喘着粗气说。
“菲桐?在哪里呀?”姜玉柱问道。
“是啊,在哪里啊?在哪里啊?”杜文成轻声问道,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杜文成双手在一堆废纸堆里不停地翻找着,忽然他停了下来,双手颤抖着打开一本校刊杂志,看了好一会,然后将他紧紧地贴在胸前,激动地说:
“找到了,找到了。菲桐!菲桐!我发誓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姜玉柱一眼看到那本杂志封面上是几个女大学生的大幅舞蹈剧照,这些女生穿着漂亮的白色连衣裙,其中一位姑娘长发披肩,一双略带忧郁气质的大眼睛楚楚动人,正是叶菲桐。
“你疯了,文成!这只是一张照片,不是你的菲桐!”姜玉柱一把将杂志夺过来,冲着杜文成大声喊道。
“不!不!菲桐是我的,你把她还给我,还给我!你走开!”杜文成忽然眼露凶光,恶狠狠的一拳向着姜玉柱的脸上打过来。
姜玉柱惊叫一声,却发现是一场噩梦。宿舍外依旧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姜玉柱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朝着对面杜文成的床铺上看过去,空荡荡的没有人。
忽然,姜玉柱听到走廊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他们的宿舍门前停了下来,然后是窸窸窣窣的掏钥匙的声音。姜玉柱屏住呼吸,紧张万分。
随着门锁咔哒的一声响,门开了,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影来到了姜玉柱的床前,默默地站了片刻,然后用低低的颤巍巍的声音说:
“我找到菲桐啦。”
姜玉柱一声惊叫,将被子蒙在了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