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大风吹来,反而将火苗吹得越发旺盛。
枯黄的树叶在半空中盘旋而起,卷起了尘土,飞奔着朝河流中涌去,接着落在了溪流里。
两人的裙摆被风儿吹得哗哗作响,像是鼓点敲打在人的心上。
他们的发型早已凌乱,两边的发须随风摆动,继而遮挡了两人的眼眸,但却隐瞒不了其中的情绪。
寤歌静静地望着眼前之人,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你犹豫了?!”,她非常肯定地说道,“邹野,你犹豫了!”
“我没有!”那人立马否定,又或者说急于否定。
“是吗?”寤歌睨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走到溪边,她的视线却是投在了那篝火上。
“你看那火苗,烧的多旺盛啊!”
寤歌说着直接捧起一泓溪水,催动内力,直接垂直灌在了那火堆上。
熊熊火焰立马就萎靡了下去。
寤歌又重复了次之前的动作,这次那火堆是彻底熄灭了,黑烟缭绕,温度渐渐退去。
“但只要这冷水多淋几遍,再旺盛的火焰,再滚烫的温度都是会消失的。”
“邹野,回头是岸,趁这一切还来得及。”趁这火苗还有重新燃起的希望。
邹野怔怔地看着她,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直接绕过她朝那上游的方向走去。
这榆木脑袋!
好吧,看来是游说失败了!
这出了黑云寨,不出意外她是逃脱不了牢狱之灾了,更有可能连脑袋都会掉。
要不,直接在这荒山野岭,将这人解决了?
她偷偷地将袖子中的发簪摸了出来,悄悄地攥在了手心,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盘算着她成功的可能性。
如果是以往,她自认有八层的把握将这人一击毙命。
但现在她余毒未清,武力值是大打折扣。
其实说白了,她就是下不去手,她如果真的能狠得下心,之前哪个时候不是机会呢?
寤歌暗中叹了口气,又默默地将发簪收了起来。
而先行一步的邹野,头亦微微地向后侧了一下,那紧握的拳头也随即松开。
原来这人也是一直在防备着后面那人呢!
这片林子委实不小,以两人的脚程竟是直直走了三个时辰才见到人影。
两人躲在一山坳处朝远方望去,林地在这就突然消失了,不,应该说那些树木都被人 人为地砍掉了。
前面是一大片赤褐色空地,空地上不时有人在那走来走去。这群人无不佝偻着身子,面色铁青。有人手拿推车,有人用背篓,有人则是直接赤着个膀子,他们都无一例外地在运送着同一种石头。
那些石头由一个洞口而出,由这些人运送到一里开外去。
“这就是铁矿石吗?”寤歌小声问道。
“嗯”,邹野点了点头,手上的动作不停,眼看着他直接将自己身上的那件玄色外袍脱了下来。
“你干什么?”寤歌忍不住朝后退了半步。
“干正事”,他嘴角勾了勾,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这么说的。
听到这话,寤歌又朝后退了半步。
“对,就在这躲着,”邹野像是没发现她的动作似的,说这话的功夫又将那泥土抹在了自己的衣上和……脸上。
然后直接朝那片空地走了去。
也不知道是这邹野运气好还是运气差,刚一露面就被那监工模样的匪人逮住了,“过来,跑哪去偷懒了?”
那监工凶神恶煞的,手上拿着个长鞭,就那么直接地招呼在了邹野的身上。
见到这场景,寤歌本能地将一只眼闭了起来。
那匪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知道你面前的这人是谁吗?得,不用她想都知道那人等下会有多惨了。
她朝前移了几步,以便视线更加清晰些。
但预想之中的惨叫声并没有出现,那邹野竟是生生地挨了这一下。
他从另一矿工的手上接下了一筐矿石,低着头,默不作声地跟随着大部队朝远处走去。
那监工还在后面骂骂捏捏,“一群软蛋,又怂又懒,真是浪费我睡觉的时间!”
大部队里,邹野倏而将头转了过来,眼神直对着那监工,里面的嗜血一闪即逝。
不远处的寤歌心神不由激荡了下,刚刚这人让她躲在这,其实是在保护她吗?
可为什么?他们不是敌人吗?
想不明白干脆将之抛于脑后。
但……她既然都来到这了,又怎么可能作壁上观了?
寤歌稍一思索,也将泥土朝自己身上抹去。
*
但她的方向与邹野的完全相反,她绕过监工的视线竟朝那洞口而去。
洞口里黑漆漆的,两侧都点了油灯。
寤歌不知被谁推攘了下,差点就朝里侧栽了进去。
洞口进去就是矿井所在,寤歌跟着那群人慢慢地顺着绳子滑了下去,双脚一落地,就明显感觉到地面的不平整。
坑坑洼洼的,很是硌脚。
同行人都没说话,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的,眼神中满是死寂。
谁不知道,这一旦入了矿井,就再没有了生的可能。
寤歌进到这来,还真不是圣母心作祟,想要将这群矿工解救出来。
毕竟挖树挖根,要想真救这些人,必是要先将那群匪人解决掉。
这才是从根本上的解决之法。
她到这矿井中来,是因为她无意中听到了一对匪人的话,所以才掉头往这边走了过来。
那两个匪人显然是到这边林地来方便的。
那个瘦瘦的匪人朝身边的人抱怨,“……那个老婆子不要命了,偏要下去去救那奴役的命!”
“那人突然口吐白沫的,一时半会也把他拉不上来不是,她下去就下去呗,她要作死我们也管不了。”另一个匪人说道。
那瘦瘦的匪人看了看天空,乌云越来越密集,暴风雨即将来临。
“要不还是让那群人上来吧,这天马上要下雨了”。这瘦子还算是有点良心,没有视人命如草芥。
“不行”,旁边那胖点的匪人立马反驳,“寨主给我们下了死命令,若是我们没完成采矿任务死的就是我们。”
“难道你想死吗?你申请到这来,不就是为了赚更多银子回家的吗?”
那瘦子听到这话明显犹豫了,但寤歌可犹豫不了了。
她跟随着那群矿工直接下来了。
刚落矿井地面,就感觉有雨水渗了进来,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了。
众人显然知道这下雨意味着什么,刚刚还死寂一片的众人突然喧嚣起来,吵闹着要上去。
寤歌没有理会,自顾自地朝矿洞深处走去。
雨越下越大,洞口里的水也越积越深。
今日这大雨,显然也超出了那群匪人的意外。
那瘦个匪人别开了同伴的双手,拿着梯架就朝矿井处走去。
“快,上来!”他对着那矿井下面的矿工大喊,说着他直接将那梯架放了下去。
“你疯了?今天完不成任务,死的就是我们!”有匪人来阻止他的举动,“就还差一点点就达到任务量了。”
“一点点?矿井下的人就要被淹死了,谁给你去挖那一点点”,这匪人看起来瘦瘦的,力气却是颇大,直接将身边的人推倒在了泥水里。
“行,二虎子,你就等着寨主来处置你吧!”那人朝他吐了口唾沫,愤愤然地走了。
寤歌可不知道,之前她见过的那瘦个匪人,就是老船夫的孙子。
她此时正在矿洞底下找寻钱大娘的身影。
“这位大哥,你有看到一个大娘吗?”寤歌随手抓住了一个逃着的矿工。
“没有。”
她又问了一人,另一个人,皆是否定的回答。
“大娘,钱大娘,你在哪啊!你听到了回我一声好吗?”
地面上的水越积越深,已经漫至膝间。
“大娘!大娘!”寤歌腥红着眼,扯着嗓门在这洞中连续呼喊。
“喊鬼呢!”终于,一道老妇的声音回应了她。
还是一如既往的话中带刺。
但寤歌却是觉得那声音宛如仙乐。
幸好,幸好!她暗自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