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头山往事
书名:假装故事集 作者:赵撵 本章字数:2475字 发布时间:2020-11-30

1独眼狂刀

    李二狗有个花名叫“独眼狂刀”,是他自己取的,也没什么人这样叫他。没人叫不是因为花名取得不好,主要因为李二狗只是牛头山的一个小喽啰,工作内容就是照看山寨的马,接触的人都不多,能用到花名的地方就更少了。

    李二狗觉得混江湖一定要有个花名,在落草之前他就开始谋划花名,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也想过“浑水黑龙”“过江龙”之类的名字,后来都放弃了——霸气是霸气,但没特点,而且江湖上“龙”实在太多了,很容易跟别人搞混。

    李二狗认为,一个好的花名最重要一点是能体现这个人的特点,能让人看到名字就想到这个人,其次才名字里透出的威慑力。

    但李二狗那时候两只眼睛还健全,平常身材,大众脸,武功一般,实在没什么特点,所以花名就不好取。

    没有特点就创造特点,去江湖里混一圈一定能找到自己的独特性,于是李二狗就上了牛头山。

    跟李二狗一起投奔牛头山的还有一些人,他们都号称犯了抢劫、杀人之类的罪行,实在走投无路了,才选择落草,这些人都被安排进了山寨的前线部队。

    只有李二狗,没犯过罪,崇拜牛头山的名声才上的山。因为经历没亮点,实力也平常,被安排打杂。

    强盗们都羡慕李二狗进了山寨的安乐窝,李二狗却悲哀自己离花名越来越远了。

    后来李二狗还是有了自己的花名,那天是李二狗上山满一个月的日子,也是山寨规定的打劫日,李二狗一早就备好了马,等着寨主们骑马出征,结果一直等到天黑,都没有人来牵马。

    李二狗不知道的是,在山寨议事厅,十几个寨主因为下山打劫的名额吵了一整天,大家都不想下山,投票、抽签的结果都有人不满意——投票投出了二当家“云中龙”史大枫,他说要给年轻人机会,又说自己是整个山寨打劫次数最多的大哥,再下山不公平;抽签抽中了十六当家“深井黑蛟”牛俊杰,他说自己刚到山寨才三年,不熟悉周边地界,并且城里现在还有他的通缉令,现在下去不安全。

    就这样吵了一天,没结果,于是打劫计划延后一天,明日开会再定人选。

    李二狗接到消息,只好默默再把马牵回马棚,结果天黑,路不好走,牵着马回去的路上摔了一跤,然后马惊了,一脚把他踢到了草料堆里,正好一根秸秆插进了他眼睛里,李二狗就此变成了独眼,也就在当晚,他想好了自己的花名“独眼狂刀”。

    狂刀是因为山寨小喽啰的标配武器就是一把生铁刀。

2肥波

    牛头山的大当家叫王凯,花名“肥波”,是个两百斤的胖子。肥波喜欢马,但很少骑。山寨的马伙食都一般,也不大经得住他骑。

    肥波喜欢马跟其他人喜欢马不一样,其他人都想要占有马,骑马驰骋,肥波其实是羡慕马,羡慕马的腿脚,羡慕马能自由地奔跑。

    肥波不能奔跑,山寨的路不好,他跑两步就喘,更重要的是,他膝盖有毛病,跑起来腿疼。

    肥波刚上山的时候不叫“肥波”,那时候他也不肥,小个子精瘦,人送外号“小蚂蚱”,在牛头山坑坑洼洼的泥地奔走如履平地,带着兄弟们杀人越货,一晚上四五个来回。

    山寨的家底就是他这样一趟一趟跑出来的,随着家底越来越厚,他也就越来越胖,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下山抢了东西,爬不动山了,险些被追兵抓到,后来他就不常下山了。

    再后来山寨来了好多人,都能替他下山,山寨越来越大,他也就不需要下山了。

    可是最近,他又动了下山的念头,表面是因为兄弟们不肯出门打劫,让他生气了,实际上是因为一匹马。

    山寨的一个小喽啰牵马的时候摔了跤,惊了马,然后那匹马就病了,不吃不喝。

    山寨的兽医说,其实马也没病,就是在跟自己置气,马觉得是自己踢伤了主人,需要惩罚自己。

    那匹马叫二狗,跟了肥波五年了,是肥波最喜欢的马,有灵气,通人性,肥波没想到这马会把灵气用到一个养马的小喽啰身上,自己就这样被一个小喽啰取代了,有点失落,但也不能说什么,不能埋怨那个受伤的小喽啰把马照顾得太好了。

    但那匹马是他在山寨最重要的东西,他觉得那匹马才是这座山寨的意义,现在意义归了别人,他就要重新去找意义,这个意义还不能别人帮他找,于是就决定下山。


3小老虎

    “小老虎”李治是牛头山的兽医。他每天的工作除了跟牲口打交道就是跟养牲口的人打交道。他喜欢牲口多过喜欢人,他觉得在这点上自己跟大当家是一样的,因为这点点一样,他觉得自己在山寨高人一等。

    但新来的李二狗却不这么认为,李二狗觉得一辈子跟牲口打交道的人没出息,因此看不起小老虎。

    小老虎也看不上李二狗,觉得李二狗头脑简单,是个傻逼。

    李二狗看不上小老虎只是看不上,并不会做什么危害小老虎的事情,但小老虎却一直想找机会除掉李二狗。

    恰巧那天马惊了,李二狗受伤了,小老虎又知道惊的那匹马是大当家最喜欢的马,于是就在草料里加了点东西,让马的胃先休息两天,然后告诉大当家,这马是因为主人受伤才不吃不喝的。

    小老虎以为李二狗完了,没想到,李二狗没完,大当家完了。

    大当家听了小老虎的消息,没有去找李二狗,独自呆了半天,之后发令召集人马,要亲自下山,下山之后就再没能回来。


4传说

    肥波的消失一直是个江湖迷案。

    肥波消失后,牛头山很快土崩瓦解,山下的人都不理解为什么传说中的恶土那么脆弱。

    但在山寨厨房工作的刘广顺早就看出来了:“牛头山要完。”

    从他到牛头山第一天被分到厨房时就开始说,一直说了十年,牛头山终于完了。

    真完的时候,刘广顺还是有点不能接受,他不能接受的不是山寨完了,是山寨的完蛋居然不是因为官兵围剿,只是因为老大离开,大家没有干劲了,好像大家来到这个山寨就是为了帮那个胖子完成一个山寨梦,现在胖子离开了,不需要梦了,然后山寨转眼就散了。

    山下传来大当家消失的消息,山寨随即开始分家产,大家抢了能抢的东西四散离开了山寨,那些江洋大盗似乎都忘了自己身上还背着命案……

    很久以后刘广顺才知道,其实江洋大盗大部分都只是传说,上山的那些人十有八九都是为了躲老婆上的山,通缉令都是老婆下的。

    整个山寨最有江湖味道的是那些奔着山寨名声来的小喽啰,也就是他这样在厨房做饭的、在水库捕鱼的、在马场喂马的……

    但这些人支撑不起山寨,这些人身上没有传说,山寨需要传说。

5马

    牛头山最后一个传说是关于一匹马的。

    那是一匹饿了七天的马,它在山寨土崩瓦解时,任谁牵都不走,挣脱了所有抢夺它的人,来到一直喂养的它的“独眼狂刀”身边,舔醒发着高烧的独眼狂刀,把独眼狂刀驼到背上,然后冲出人群,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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