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要赶夜路了,叶天殇养的狗鼻子还真灵。”
墨雨从树林中拉出提前托人备好的马,将欲言又止的清弦拉上马后立刻扬鞭向北飞驰而去。
马蹄声渐行渐远,但在消失之际又有相同的声音逼近树林。比起前者清晰而紧促的哒哒声,现在这一阵蹄声就十分凌乱,马匹所过之处播土扬尘,显然追兵并不只是一两个人。
“不说往西走吗?”清弦问道,她的双手环抱在墨雨的腰间,虽然感觉十分怪异,但她还是用尽力气,以免自己一不留神被甩下马去。
“先找机会摆脱了后面那群狗。别说话了,小心咬到舌头。”
清弦把脸靠在了墨雨的背上,夜间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吹经额头的伤疤让她感觉隐隐作痛。加上她从未有过骑马的经历,这种五脏六腑在体内剧烈震晃的滋味更是让她觉得无比难受。
整整过了一个时辰,身后的追兵不但没能摆脱,反而愈发接近了。停下将这些人全部击杀对于墨雨来说也不算什么难事,但没人会知道这些人的身后是否还有另一批追兵。
月光透过层层茂密的枝叶射入林中,照亮了道中被踩碎的枯枝。夜很静,月惨白,蹄声促。
墨雨的额头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她深知胯下之马已倍感疲倦,而身后杂乱的蹄声却渐渐逼近。除此之外,清弦缠在她腰间的手完全是用上了最大的力气,勒得她生疼。
一阵突然而起的秋风吹得墨雨浑身一激灵,但她随后眯起了双眼,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前方。因为这一阵风里似乎还惨杂着......新的马蹄声。
单从声音判断,墨雨能确定前方的那匹马是和她们同向而行的,而且速度要慢得多。
有了这份判断后,墨雨双腿夹紧,骏马不顾一切的向前疾驰,待将要追上前方的马时,她猛拉缰绳,驾马进入路旁的密林,隐藏她们的行踪后静观其变。
追兵匆忙路过,但并未发觉他们追逐的人已经改变了。
树林重归寂静后,墨雨长长一吁,调转方向西行。
“怕吗?”脱离危险后,墨雨放慢了速度,一边向清弦问道,一边用左手拉开了缠于腰间的手臂,让自己能好好喘上一口气。
清弦的手是冰凉的,还在轻微颤抖着。
“放心吧,只要我还在,没人能伤的了你。毕竟与我同行,你是第一个。”微弱的月光下,能隐约看见墨雨勾起的嘴角,和在风中微动却始终未散乱的发丝。
听闻此话,清弦愈发贴的紧了,但呼吸已不再紊乱。
一夜奔波,两人终于在第二日临近正午时分抵达一座小城。
“浔侠,取名倒是别有一番风趣。”墨雨勒马停在了一酒楼前。
两人刚下马,酒楼内就迎出了一店小二模样的人,墨雨很自然的将缰绳交至他的手中,领着清弦大步迈入酒楼。
“掌柜的,有什么能饱肚的肉只管上来吧,哦,酒也别忘了。”
站在柜台旁的清瘦老人听到后颔首以应,脸上始终是和蔼的笑容。清弦随墨雨经过这个老掌柜身边时不禁多留意了几眼,她感觉这个老掌柜似乎有些怪异,但也说不上是哪。
失神了片刻后,清弦小步跟上墨雨来到角落的一张空桌。墨雨没有半分拘束,左脚踩在长凳上坐了下来,同时把头转向了迟迟不愿坐下的清弦。
“富家千金大小姐都没你这么娇贵,看不起这?”墨雨侧头笑问道。
清弦摇了摇头,眉头微蹙,十分不情愿地搬开椅子坐下,斗笠下的双眼仍时不时瞟向桌板,小手将布衣越拽越紧。
木板上除了天然的裂缝外,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刀痕深浅不一、有旧有新,以及不知擦拭了多少次仍清晰可见的,已是入木三分的一滩滩暗红色血迹。在这样的桌子上吃饭,清弦自问是不会有一点胃口。
她深吸一口气,想稍微平复一下心情,但钻入鼻腔的却是潮湿的空气混杂着腥味和锈味。
“江湖之人群聚的酒楼,偶尔有些纷争是难免的,见多了就习惯了。来一碗?”
墨雨一边说着一边用两根手指夹起一口空碗递到清弦面前,另一只手晃了晃还未开封的酒罐。
清弦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接过酒碗,但待墨雨开罐后,她瞬间就后悔了。
她虽然酒力不行,但喝过的酒并不少,而此时空气中弥漫的酒气,浓烈的闻不到任何一丝香味,给她带来的感受一点也不比方才的腥锈味好。
还没等她拒绝,手中的瓷碗就已被斟满了烈酒。端着酒碗抬头时,对座的墨雨已将一整碗酒灌入口中,一抹红晕在其两腮迅速浮现,眼神却丝毫未受影响,一同往常的清澈。
“长安的那些酒淡得跟水一样,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为什么愿意喝那种。呼——,过瘾!你还不喝?还是说要我喂你?”
清弦缓缓将酒碗送至嘴边,浓烈的酒气在鼻尖游走,足以将人熏到窒息。她屏住呼吸勉强用舌尖舔舐了一下,强烈的刺激感立刻遍及全身。
“磨磨唧唧的性格还是早日改掉吧!”墨雨突然起身抓住清弦的碗沿向上一抬,所有的烈酒顺势滑入她的口中。火舌灼烧的感觉立刻在清弦的喉中传开,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因此舒张开来,粉晕脖颈。足足过了好一会,咳嗽之声才响起,引得周围酒客纷纷举头观望。
墨雨一边的眉头轻挑,取下腰间佩剑拍在桌上。
见此状,大部分人都收回了目光继续饮酒,但唯有一桌的三名壮汉仍时不时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看向被斗笠遮住容貌的墨雨和清弦。
“刚入江湖的吧,不太懂规矩啊......”墨雨眸底微冷,沉声道。
好在她现在并没有想动手的意思。
正午入店饮酒的人极多,但清弦注意到几乎全是侠客武者模样的人。或许是因为生意太忙人手不够,老掌柜的女儿也出来帮忙送酒递碗,清弦的眼神也在这个有几分姿容的少女身上停留了一会。
“姑娘如花似玉,不知可否愿同哥仨喝几碗助助酒?”清弦刚转头,之前三名壮汉中的一人就拉住了经过桌边的少女,满脸淫笑道。
老掌柜走来摆上酒后对三人作揖道:“三位客官,店中繁忙,还望让小女为其他客人送上酒食。几位如有需要,附近就有青楼可供三位贵客玩乐......”
“你个臭老头子来凑什么热闹,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另一位壮汉一脚将老掌柜踹到在地,恶狠狠道。
酒楼中的其他人只是斜眼看了一眼,但没人有要出手相助的意思。
“墨雨......”清弦面露不忍之色,叫住了仍在畅饮的墨雨。
“嗯。”
“帮一下他们吧。”
墨雨饶有兴趣地看着对座之人,淡然道:“你可不像是什么会心软的人,戏子无情?”
“算我求你还不行吗?”清弦带着几分哀求和嗔怒道。
她也不知为什么会想怎么做,或许是相同的经历让她心生几分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