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太久就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硬生生逼着人苏醒,是因为我们体内所容纳的海满了、因为需要养分、因为要像动物一样动起来。如果在那漫长的睡眠之中,不停地进行着梦境的交替,那么海就会满的慢上许多,甚至身体连缺少营养、缺少运动这种本能性的事情都会忘记。真实的梦骗过了身体,也骗过了在这身体里面被称之为我的灵魂。当梦结束的时候,才发现外面早就已经被柔和的光占领。
“唔……”
我稍稍睁开一点眼睛,适应外界的光,因为房间里面都是空荡荡白色的缘故,到完全适应费了一点时间。眼睛全部睁开之后才发现,病房里面不只有我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另一位正坐在相邻的床上背对着我,长长的水蓝色头发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温柔,和正在看着窗外那白桦树的繁茂的本人身上的氛围近乎相同。一股带着浓郁忧伤的温柔。
那位不知男女的先生的后背有一种魔力,能让人安静地盯着那个背影很久都不会出声,甚至都很难发出一点呼吸的强气流。
“你看了我一个小时了,朋友。”
那个声音和我预想的完全一样,就好像我和这个后背的主人曾经相识,但是久远久远的时间模糊了记忆,逐渐的刺激正在帮我找回那种感觉。
“如果确定身体没有问题的话,不妨去外面逛逛,或者想想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护士和医生经过走廊。而不是把时间用在看我发呆上面。”
声音没有像一个成年男子一样沉重,但是能很明显感觉到这是一个男人,并非想象之中的女性。
我为什么要擅自把他当成一个女性?
在我思索自己为什么会违背自己一直以来的思维模式,直接给他安排上一个女性身份的时候,那个后背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张精致的脸。雪白的皮肤、明亮的翠色眼眸、略显瘦削的面庞,还有垂在一旁的水蓝色短发。
女人也少有这么美的吧。
尤其是那双眼睛,我从没有见过那种眼睛。即使是带着审视感和疑惑,也不影响其中的美。这让我想起来了之前一起去的古村,里面有一个小小的神庙,供奉着一位不知名的神。周围都是绿色的海洋,一位老者带着几个孩子住在这里。徐晓玉帮他们修了屋子,许千一还把自己身上的糖全都给了他们。
对了,应该陪着我的他们在哪里?
“那个,先打断一下。想看我什么时候都可以,我想请问一下,您有没有看见一个娇小的大脾气女人和一个高个子男人。”
“你的队友吗?”
“是的,只不过他们现在找不到了,真让人头疼。”
他有些困惑,微微歪着头,在从大脑之中找如何说明具体状况的话。
“这是死后的世界,只有心中有遗愿的人才能进来。”
“朋友,现在不是开玩笑的场合。”
“你知道就好。”
他的话里面我听不出一丝一毫的虚假,表情也是。如果这么说的话,很多事情也能解释的通了。比如一直以来的相互陪伴的三人分开,医院安静的和晚上的墓地一样,以及比树还高能遮住视野的围墙。可是我并不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温热的身体、跳动着的心脏和尚能操纵的能力都在向我证明着生命。说到底,之前那个伤并不是很重,我当时还能下达指示之后再昏过去。
“那这里能出去吗?”
他那副困惑的表情又重新回到了脸上,然后带着无奈地开口。
“就不怕出去之后立马变成真正的死人,连自己的遗愿都保持不住吗?”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真话。
“我觉得自己并没有死。”
说着,我轻拍了一下身下的床,支撑着整个床板的钢铁骨架变成了一条长蛇围绕在我身旁。那张铺着被子和白被单的床则散在了身下。
“我的能力还能正常使用,而且,死人应该不会饿吧。”
伴随着我这句话,一声细微的响动从腹中传出。不知道多少时间没有吃过东西,现在肚子里的饥饿快忍耐不住了。
“你确实好像没死。”
他把手放到了我的脖子上,那只手冷的就和一块冰一样,在这个明显是夏天的季节都有种冻住我血管的感觉。
“但是我死了。”
他把手收了回来,那双眼睛里面透露出了很多感情,却都一闪而逝。正如他所说,我在他的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的生命活动和法则波动,这也是我没有阻止他触碰我的脖子的原因。
“如果你活着,就离开吧。”
他伸出手,指着窗外的一个地方。我走过去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一扇铁门——一个平平无奇的门,和周围的墙壁几乎融为一体的门。
“你不走吗?”
“死人没必要费力移动。”
“那有我能帮你的吗?”
他狐疑地看了我一会,想要看明白我这种好意里面藏着什么。其实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这么亲切。
“我有一个答案没有找到,如果可以的话,你帮我找一找吧。”
“答案?”
“对,答案。”
说完这句话,他转过身子,不用再继续发问也能明白他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
于是我背对着他,推开了病房的门。然后在他可能的注视之下,推开了那扇铁门,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医院的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