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六集
要想把案子办实了,还是要找到相应的证人、证物,用完整的逻辑推演去还原案情的真相,铁证如山面前,犯罪分子是否招供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当海老爷拿到那份两百人签名的证词时,隔壁的郑泌昌与何茂才就已经是个死人了。臬司衙门的兵拆了新安江大堤的闸门,还有两百多个当事人愿意出来作证,毁堤淹田证据确凿,案子已经定了性,至于郑、何二位是否翻供,两位千户招与不招,谁是主谋、谁是从犯,这些技术性问题还重要嘛,把这份供词送到北京,就等于在朝局上核爆了。索性天亮之前还有些时间,能一次性解决也没必要再留个尾巴,既然毁堤淹田的案子已经定了性,海老爷接下来就该陪两位千户聊聊通倭案了。
“第二件事,倭寇井上十四郎一直是你们奉命关押的,他是怎么放出去的?为什么一到淳安就诱陷灾民?那日何茂才将他从淳安带走,也是由你们带兵押送,现在这个人却不见了踪影,你们不会说两次放走倭寇,那个时候,你们都在睡觉吧?”海老爷满脸戏谑,铿锵有力地连声质问,王用汲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地笑,飞快地在纸上写个不停。两位千户负责看押的倭寇头子越狱了,而且还一连越了两次,这失职的责任肯定是没跑了,海老爷要是有心罗织罪名的话,弄不好还能给两位千户一人送一个通倭的大礼包,毕竟私放倭寇的性质可比从倭寇手中买粮严重多了。徐千户一脸沮丧,哑口无言地跪在一旁,蒋千户摆出一副便秘的表情,把心一横,咬紧牙关硬着头皮开始强掰,“倭寇遍布浙江,许多走私反民都与他们勾结,那个井上十四郎就是齐大柱那伙反民劫狱救走的。海大人当时不杀他们,之后才让他们半途跑了,现在海大人愣要追究我们,我们也没有话说。”
井上十四郎第一次越狱,确实是两位千户的失职,这个责任两位千户担了,至于这这第二次越狱,那蒋千户可就要和海老爷好好掰扯掰扯了。十四郎可是蒋千户亲自伺候上路的,这会儿估计坟头都长草了,没有人证,那不就是由着蒋千户即兴发挥了嘛,咬死了十四郎是被齐大柱一伙人给劫走的,不但能撇清楚自己,还能顺手恶心海老爷一把,移花接木、栽赃陷害、倒打一耙,何乐而不为呢。想不到情急之下,自己竟还能有这番急智,蒋千户对自己的表现颇为满意,继续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像。估计蒋千户也没想到,自己信口开河、随口胡诌地几句话,竟然成了下阶段严党反攻清流的有力证据,只能叹一句,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也算是大明版的蝴蝶效应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王用汲早就听不下去了,倏地一下拍案而起,刚要说话却被海老爷伸手拦住,看着海老爷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王用汲强压着怒火又坐了下去。海老爷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对付无赖自然要用无赖的办法,毕竟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两位千户要是不信,一会儿可以去隔壁问问自己曾经的老上司,是怎么被海老爷给玩残的。蒋千户还在那里为自己的小机智洋洋得意,海老爷嘴角挂着一幅人畜无害的笑容,云淡风轻地说道,“这也就是你们当初在淳安县大牢,准备放火将本官和倭寇一起烧死的原因?”纵火的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当初高翰文把海老爷从大牢里救出来的时候,整个院子里都堆满了柴火,虽然蒋千户脚底抹油提前溜了,但当时他手下还带着那么多兄弟呢,众目睽睽之下,海老爷想弄一份火烧大牢的供词,再配上几十号人的签名,想必也不难,所以说即使海老爷没有拿到田有禄、王牢头签名的那张字据,一样有办法拿捏这两个千户。
两位千户听到放火烧大牢的事儿,彼此交换了下眼神,这种事儿可绝对不能认,倭寇越狱还能说是自己失职;以下犯上公然谋杀当朝七品命官,这跟谋反也差不多了,虽然说这把火最后没烧起来,但犯罪未遂该判也得判阿,真要是上了秤,这蒋家、徐家怕是要变绝户了。两位千户忙着矢口否认,异口同声地喊道,“大人,我们几时放过火了”,海老爷脸上笑容不减,气定神闲地说道,“你们当然没有放火,不然的话本官也不会坐在这里审你们了,带证人!”
火烧县衙大牢,即使是犯罪未遂,那也是以下犯上,蓄意谋杀朝廷命官,这个罪名可一点儿不比通倭轻,两位千户听说海老爷手里还有证人,顿时吓得六神无主、脸色煞白,狐疑着回头盯着堂外,只见县丞田有禄和王牢头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联袂走了进来,冲着海老爷和王用汲抱拳拱手行礼如仪。海老爷用鼓励的目光看着两位证人,难得地客套了一句,“因是作证,就不给你们设座了”,田有禄立刻满脸堆笑地表态说,“这个规矩卑职理会,卑职站着作证就是了”。田县丞的意思是,海老爷请放心,规矩我们都懂,海老爷让我们坐便坐、让我们站便站,该说什么我们心里都有数,那王牢头也不甘人后,扯着嗓门喊道,“大人尽管问,小人保证有一句说一句,没有半句假话”。
见证人如此识时务,海老爷微微颔首,然后望着堂下的两位千户,一本正经地明知故问,“这两个人你们认不认识?”田有禄、王牢头昂首挺胸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位千户,两位千户装模作样地与二人对视了一瞬,蒋千户扭过头,有些心虚地答道,“看着眼熟,记不起了”,“你呢”海老爷又望向徐千户问道,徐千户低着头轻声嘀咕,“小的们在臬司衙门当差,全省那么多人,那么多的州县,哪能都记住啊”。有一说一,两位千户说“看着眼熟,但记不起了”也不是全无道理,就拿楼主自己举例子吧,微信好友大几百个,绝大部分都是工作中认识的,充其量也就是个一面之缘,扫个好友、报个名号、打个招呼、客套几句,从此便断了联系,别说是眼熟了,即使微信里备注了姓名,也根本记不起自己竟还认识这一号人物,大明那会儿连个名片也没有,两位千户说自己贵人多忘事,似乎也没毛病。
海老爷脸上还是那副老猫戏鼠的表情,不动声色地开始挑事儿,“他们说不认识你们,那你们认不认识他们?”海老爷请两位证人上堂就是专门对付无赖的,基层公务员天天都要和群众打成一片,见惯了地痞流氓、泼皮无赖,可不会跟王用汲一样对谁都讲大道理。这俩鸟千户竟说不记得自己了,一旁的田有禄跟王牢头气的直想骂娘,听见海老爷发话了,田有禄紧走几步,弯下腰指着俩鸟千户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无耻之尤,无耻之尤”,说罢转头望着海老爷跺着脚厉声喊道,“老爷,这两个凶犯如不用刑,如不用刑,他...,量其不招阿”,海老爷抬起眼皮剜了田有禄一眼,田县丞你这是在教海老爷我做事嘛,让你作证就好好作证,用不用刑海老爷心里有数,这位证人请你稍微控制下自己的情绪,学一学旁边的王牢头,能动手就不要哔哔。
眼瞅着田县丞骂了两句“无耻之尤”,海老爷似乎不太满意,王牢头觉得终于该轮到自己上场发挥特长了,上前一把薅住了徐千户的领子,满脸狰狞恶狠狠地说道,“你不认识我们,你个狗日的混账王八蛋!当时拿刀架在老子脖子上,逼着老子放火,老子说不会写字,不会写字,你们还硬逼着老子把名字给签了,怎么着,现在反倒说不认识老子了,你认不认识老子”,说完还嫌不解气,用尽全力抬起右手,以迅雷不急掩耳盗铃之势,“啪、啪、啪”两声,送了徐千户两个大耳刮子。王牢头虽然学历不高,连字儿也认不了几个,但是骂起人来却像是个天马行空的艺术家,颇具想象力,“狗日的混账王八蛋”,区区八个字不禁让人浮想联翩且画面感极强,算得上是一种另类的跨物种行为艺术了。
徐千户被扇的眼冒金星、脸颊发肿、耳内一片轰鸣之声不绝,跪在原地好半天没有缓过劲儿来。这王牢头骂的粗鄙不堪也就算了,还暴起发难,下狠手伤人,一旁的蒋千户见状立刻大声疾呼,“如此串联逼供,我们要见赵中丞,要见谭大人”。证人当堂行凶殴打人犯,主审官则是坐在一旁吃瓜看戏,此时连王用汲也觉得有些不妥,用疑惑的目光望向海老爷,只见海老爷怡然自得地斜倚在座位上,津津有味、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堂下的动作戏,便识趣地跟着看戏。王牢头被蒋千户这一嗓子喊得有些犹豫,扭头瞄了眼一言不发、满脸无所谓地海老爷,心里顿时便有了底,海老爷这分明是在鼓励自己一展拳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