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醒来，看到白墙上的红色中文标语，顾家俊知道自己此时已经回到了国内。
这种感觉，似乎躺在一张床上，头顶是一片白色的天花板，他刚想动身，却发现床边的手铐已经牢牢锁住了自己的双手。
“黎姐您来了？他已经醒了…”阿正跟在刚刚进门的黎姐身后报告。
一身酷飒打扮的黎姐来到玻璃窗前，看着玻璃窗那边躺在病床上的顾家俊，她还是一样冷漠的面孔，眼里满是严肃。
“滋……”病房电子门缓缓打开，阿正和黎姐来到顾家俊身旁坐下。
黎姐和一个阿正走进了房间，黎姐不怒自威地坐在顾家俊旁边，她的样子看上去普普通通，却能让人感觉到一股极其强烈的气场，而阿正则坐在黎姐对面，时刻准备记录这次问话的内容。
“拿杯水给他。”黎姐从容地命令阿正。
顾家俊颤颤巍巍地喝过水之后，黎姐仿佛胜券在握一样微笑着开始询问顾家俊。
“你记得最后一件事是什么?”
顾家俊很努力地想了一会儿，只能挤出三个字:“不知道……”
黎姐好像早就预料到了，她向阿正摊出手，阿正默契地给她递过来一部平板。
她凑近顾家俊，给他播放了平板上的视频——视频里，顾家俊拿着手枪对着跪地求饶的山田，毫不犹豫地开了两枪，山田身体向后倾倒在血泊中，而顾家俊似乎没有一点悔意，反而慢慢抬起头，神色冷静地举起手枪，一枪射中屏幕，视频到这里也就戛然而止了。
“这是日本警方发来的监控录像，顾先生，三天前，也就是1月13号，你和什么人，在那里干什么，为什么开枪，对方是谁？”黎姐缓缓问道。
顾家俊的头疼又发作了，阿正正要拿药给他，黎姐严肃又坚决但丝毫不大声地说：“回答问题。”
阿正放弃了拿药，打开本子开始认真记录。
见顾家俊半天还是不回应，黎姐十分淡定地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一字一顿地问顾家俊：“在你身上发现的……这张照片很旧了，从它被折叠的痕迹来看，你应该很爱惜它，因为你随时随地都把它带在裤兜里，既然你这么爱惜它，为什么连给它做个防腐胶片都不肯？因为你很穷，你急需钱，而照你这种经济程度，短期内通过合法途应该不会有什么帮助，所以你不得不为了钱而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我说的，对不对？”
顾家俊不置可否，依然不发一言。
“照片上这个女孩应该对你很重要，她是谁？嗯？”
顾家俊闷了半晌，才挤出一句:“我不记得了……”
这句话让两人都都始料未及，但黎姐尚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表情。
“顾家俊先生，人命关天，我们可没心情跟你玩这些无聊的小把戏。”黎姐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
顾家俊随着头疼，越来越疯癫：“什么顾家俊……谁…是顾家俊……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突然，他的脑袋一阵剧痛，随着他的喊叫，两人不得不终止询问。
医院里，黎姐看着被打了镇定剂后昏迷了过去、正在做CT的顾家俊，思考良久。
“他可以骗得过你们，但他骗不过机器，”正在给他做检查的医生说道：“这个病不是一两天的事了，跟家族遗传基因也有关，一般患者都在这个年龄段发病的，现阶段我们可以确认的是，顾先生的海马体被脑内的肿瘤压迫着，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很大概率会造成永久性失忆。”
“不好意思，海马体是什么？”
“负责记忆的区块。”黎姐丝毫不带感情地回答阿正。
“那要不我们现在就给他做手术？”阿正又急匆匆地问医生。
“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是这个肿瘤的位置很特殊，稍不注意就会殃及到其他脑细胞，谁也不能保证能够完美地切除掉。而且就算有医院愿意提供手术，像他现在这样的地步，完全治愈的可能性也很低，最理想的情况，就是保住病人的性命，其他的，只能是看天数了。现阶段我的建议是，尽量不要让病人的头部受太大伤害，否则会催使脑内肿瘤破裂，从而导致死亡。这次的失忆，很有可能也是由于类似钝器的重击刺激到了肿瘤。”
黎姐看着躺在床上的顾家俊，自顾沉思起来，半晌后，她平淡地对还在和医生理论的阿正说：“行了阿正，把他送回局里吧。”
晚上
一个女人拎起自己的包包挂在身上，走出病房的门，锁上锁，离开医院这条空无一人的长廊。
走在这繁华的大城市里头，这小小世界的宽大，让她意识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看着来往一对又一对的情侣，她心中不免感到些许孤独，人海茫茫，自己什么也不是，有些过客，擦肩而过，就再也寻不到踪迹了。
她循着每天下班必经的路线，经过一个个十字路口，来到一条无人的黑暗小巷子里。
一个人忽然出现在她前面的拐角口，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回过头，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影也守住了出口。
她很害怕，慌张地在包里寻找着能够防身的东西，但翻来翻去都是一些杂物件。
“请问是林小柔女士吗？”一个看起来十分友善的人在路的尽头说道，阴影覆盖了他一部分身体。
她看向那个人，虽然不认识，但看到他友善的微笑，害怕也减少了几分，却依然不敢回答。
“不必担心，我们警方有些事想找你回去聊聊，希望你不要介意。”阿正从阴影里走出来，来到小柔面前，展示了自己的工作吊牌。
“我犯什么事了吗...”她的声音颤抖着。
“不，”阿正放下吊牌，依然面带着微笑，“不是你。”
审讯室里，小柔很冷，但对桌上的热咖啡一点兴趣都没有。
坐在对面的黎姐似乎并不着急，她轻微抬了下头示意阿正给小柔披上了一件外套，待对方轻轻地说了句谢谢后，黎姐开始了谈话：
“林小姐，我明白你的心情，莫名其妙被人叫过来，换做是我也不好受，但是我们公事公办，眼下，你朋友涉及了一宗跨国地下交易，”黎姐说着，把那张顾家俊杀人后望向监控的照片拿到桌上给对方看，“并且，还开枪杀了人。如果你不配合警方的话，我想，像你这样的高材生，应该知道后果。”
“为什么要找我？”
“在他的人际关系里，你是唯一一个还活着的，也是我们唯一的突破口，“黎姐稍微向小柔凑近，声音也压低了些，”他房间里有你的照片，而且，保存了很多年。”
小柔心里很震惊，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
“这说明他对你的感情不一般，要么很恨你，要么……”黎姐没有说下去，让她意会。
“…2011年初中毕业之后，到现在快八年了，我们没有过任何联系……我只知道这么多。”
“告诉我，在你印象中，顾家俊是个什么样的人?”黎姐把背往后靠了靠，又恢复了刚刚高高在上的姿态。
“我不是很记得了...”
“他精神怎么样，有暴力倾向吗？”
“我想我有权回避我不想回答的问题。”
“是的你当然有。”
“我只能告诉你，我认识的顾家俊，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黎姐并不着急回话，只是微微笑了笑:
“从我入职到现在，每次给TARGET的朋友或者家属做笔录，他们开口的第一句话，永远都会是这句。”她语气十分平稳，“希望你能理解，林女士，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我们不得不假设任何一种可能，哪怕那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甚至不能避免，你就是他下一个目标。现在，请你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不用急，慢慢想。”
“他...他是个很好的人，温柔、真诚、善良、正直，就是有时候天真了点，我不能保证他没变，但这就是我印象里的他，满意了吗？”小柔第一次正眼看黎姐，眼神中饱含着被冒犯似的不满。
“很好，明天见。”黎姐果断地站起身，临走前还跟阿正嘱咐道，“你得好好安慰安慰她，这姑娘，今晚要在这睡一宿了。”
小柔看着桌面上的监控截图照片，照片上的顾家俊，神态令人不寒而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