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院长的追悼会非常隆重,来自全国各地医疗界的重量级人物云集到这个只有180万人口的城市里,令市卫生厅有些应接不暇。
副市长亲自担任了治丧委员会主任,并且发表了沉痛的悼词,的确,谭院长虽然年纪并不大,但是业绩却非常辉煌,对于这样一个内陆的省会城市,他的离去足可以产生这样的震动。
西郊的万安公墓追悼礼堂里挤满了人,花圈更是不计其数,可是有什么用呢?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便吧!所有的人都这样安慰着谭院长的家属。
一个身穿黑衬衫,头戴礼帽,脸上带着墨镜的人在人群外默默地伫立,在百来人里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向遗体告别默默地进行着,所有的人都上前鞠躬默哀,他却只是在原地脱帽鞠了三个躬,然后迅速戴上帽子,转身悄悄离开了。
赵护士长不经意地向他那边看了一眼,眉头皱了一下,这个人怎么那么像张林呢?
张林已经神秘失踪三天了,张大夫更是因为不堪承受压力而精神崩溃,住进了他曾经工作过的地方。昔日的病人如今成了病友,人世总是那样无常呀。
就在整宗事件都没有丝毫进展的时候,刑警队长马明又神秘失踪了。马明的失踪令整个案件立时陷入了停顿,刑警队一片混乱,副队长李兵临时接任了队长一职,全队将主力全部调进了专案小组,可是更为讽刺的是专案组甚至还不清楚立案缘由是什么!
整个刑警队处在理不清头绪的忙乱状态中,八名小组成员都在四处搜集信息,却意外接到了民航局的信息,有一名乘客持马明的公务护照昨天离开了中国,前往日本仙台,中途转机经停北京。
李兵挂断民航局的电话,皱紧了眉头,这个时候马队怎么会突然不辞而别,他去日本又做什么呢?现在已经一天过去了,马队早应该到日本了,必须要找到他才能知道真相。
李兵叫来干事小刘,吩咐她立即向厅里申请出国批准,决定亲自前往日本寻找马明。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林子也越来越浓密,山里的夜晚格外黑暗,周边不断传来各种鸟兽的叫声,李莉的神经越来越紧张,紧紧拉住王阳的手。渡边也感到不自在,虽然他的胆子不小,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跟着两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在这深山里面钻树林,的确不是那么好玩的事情。
王阳此时却在猜想纯本老人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自从经历了芳子的事情以后,他已经深信世间并不只有人类,还有鬼魂,还有另一个世界。所以他猜测纯本虽然已经仙逝,但是由于生前已经窥视到生死的奥秘,很有可能成为了可以穿梭阴阳两界的生命形式了。却也觉得自己这样的猜想有些荒谬,如果能穿梭两界,岂不是成仙了?不管怎么样,只有赶紧见到纯本,一切才有答案。
纯子和杏子一前一后将三人夹在中间,由于天黑,三人的行进速度越来越慢,令前面的纯子有点不耐烦,回身对杏子说:“姐姐,这样走太慢了,我们要不要……?”
杏子摇了摇头,说道:“老师说过不要用术,我们迁就一下,慢慢走吧。”
纯子咬了咬嘴唇,转过头继续向山上爬。三人听了两姐妹的对话,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寒意。当下都不做声,只是加紧赶路,行进的速度倒也快了许多。
最难爬的一段山路终于过去了,穿出密林,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幅奇异的景象。眼前竟然出现了一道大峡谷,借着皎洁的月光,可以清晰地看到峡谷内的景色。峡谷并不是很宽,大约有七八十米,却是深不见底,谷底黑黝黝的像是浓密的林木,似乎有一条小河在谷底流过,隐约有些水声传上来。
王阳望着对面山崖出神,李莉轻轻拉了他一下,问道:“看到什么了?”
王阳摇了摇头,又点点头,说道:“没看到什么,只是觉得我好像去过那里!”
杏子走到崖边,说道:“我们马上就到了,一路上大家辛苦了。最后这段路有点难走,我要求你们手拉着手,排成一排,闭上眼睛跟在我后面。纯子会在你们的身后,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们都不能睁开眼睛,否则会有生命危险,你们能做到么?”
渡边大声道:“一路上都是你们说了算,是纯本老家伙要见我们,不是我们要见他,现在又说还有生命危险,我不去了!”
王阳也感到纳闷,说道:“我曾经见过纯本老人,虽然不知道怎么上得山,但是下来的时候也没有像今天这么复杂呀,拜托杏子小姐还是给我们解释清楚一点,也好打消我朋友顾虑。”
杏子点了点头,说道:“纯子,你让他们看看吧。”
纯子似乎有点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慢慢向崖边走去。众人眼看着纯子的脚已经迈出了悬崖,却奇迹般地没有摔下,而是继续向前走去,都惊讶得瞪大了眼睛。王阳早已猜出来目的地是在悬崖对面,却也没有想到这里竟还有一条天路,也不免有些惊讶。
纯子信步来到峡谷中央回过头来,凭空而立,看着大家,微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和裙摆,月光下亭亭玉立,宛似天仙。杏子说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路,是连通两个世界的路,也叫阴阳路,凡人是走不上去的,必须由还魂使者带领才能通过。走过这段路你们身上的阳气将被天路吸收,暂时储存起来,等你们回来的时候才能再回到你们的身体里……”
渡边没等杏子说完便大喊道:“你说什么?把我们的阳气没收,那我们不就死了?你们这是在谋杀,我打死也不会去!”
纯子早就对渡边不耐烦了,没等杏子说话,突然暴起发难,倏忽间来到渡边面前,谁也没看清她是怎么过来的。渡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纯子惨白的脸几乎贴到自己的脸上,纯子身上的黑裙剧烈地抖动起来,就像被疾风吹动一样,一瀑乌黑油亮的长发全部向上飘起,原本无神的双瞳此时却是怒目圆睁,冷冷地盯着渡边的双眼,眼中充满了咒怨,似乎无数的厉鬼在她的眼中要喷发出来向渡边索命,竟吓得渡边后面的话未及说出便晕了过去,只是身体却依旧僵直而不倒下。
王阳和李莉也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只听得杏子一声怒斥:“纯子,你在做什么?赶紧放开他!”
李莉被杏子的话吓了一跳,纯子的双手依然垂在腰下,并没有抓住渡边,又怎么说要放开他?却只见纯子的头发散了下来,衣裙也停止了摆动,眼睛又恢复了先前的无神。渡边的身体如获大赦一般,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杏子冲上前去,狠狠地打了纯子一个耳光,说道:“老师的话你都忘了么?”
纯子没有反驳,默默转过身,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月光下王阳注意到她的眼中突然晶莹一闪。
杏子扶起晕倒在地的渡边,右手托着他的脖颈,左手在他的胸口轻轻地按摩了几下,渡边方才幽幽转醒,却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惊恐中回过神来,浑身簌簌发抖。
杏子说道:“我妹妹的脾气比较急,希望你们能够按照我的话来做,我保证纯本先生请你们来并没有恶意,只是,他不希望在见到你们之前告诉你们真相,因为那样你们可能来不了了!”
王阳说道:“你错了,纯本老人就算不找我们,我们也是要找他的,我的一位中国朋友最近发生了奇怪的事情,我想与我六年前在那里见到的那个女人有很大的关系。”
杏子点点头,道:“纯本先生找你们也是为了这件事情,但是这四年中发生了很多事情,那边的情形已经与你当初见到的不一样了,纯本老人现在也不是当年的样子了,就算你们要见他,没有我们你也是见不到的。”
王阳点了点头,说道:“现在已经到了这里,无论如何我们也不会退缩的,请纯子小姐不要生气。我的朋友没事吧?”
杏子点点头,说道:“他没什么事情,纯子刚才没有控制住自己,吸了他一点阳气,不过没有大碍的。”
李莉听了杏子的话,不禁“噫”的一声,心中已是非常害怕。王阳拉住她的手,说道:“不要害怕,没关系的,杏子和纯子小姐虽然已经不再是人,但是她们有她们的规矩,不会伤害我们的。”
杏子将渡边扶起,说道:“是的,王桑是我们的客人,请你们相信我。”
李莉道:“我们也能像你们那样凭空走过去么?为什么我们要闭眼睛呢?”
杏子道:“你们不能走过去,没有我们的带领,你们就会掉到悬崖里,倒不是一定要闭上眼睛,只是在路上你们会看到很多可怕的景象,我是担心你们会受到惊吓。”
王阳点了点头,说道:“明白了,就请杏子小姐带路吧。”
杏子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对纯子说道:“纯子,还是你带头吧。”
纯子低下头,伸出右手,王阳看着纯子,点了点头,握住了她的手,霎时间一股冰凉刺骨的感觉传遍了王阳的全身。王阳伸出另一只手拉住李莉,李莉抓起还在发抖的渡边的手,渡边的另一只手被杏子握住,众人排成一排,慢慢向崖边走去。
三人听从杏子安排都闭上了眼睛,走了十几步以后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但是从距离上判断自己应该已经走出了崖边,在峡谷上面行走了。
渐渐四周的风开始强了起来,风中夹杂着非常诡异的声音,这种声音唤起了王阳的回忆,正是他四年前在地道中领回芳子时听到的声音。难道自己身边现在又有无数的鬼魂在向他乞求么?
这边李莉却开始发起抖来,大滴的眼泪从紧闭的双眼中流出来,看来已经是害怕得厉害,王阳紧紧握住她的手,说道:“李莉,不要害怕,千万不要睁开眼睛,不要害怕!”
可是李莉抖的却越来越厉害,渡边也在发抖,纯子在前面加快了脚步,众人已经走过了一半的路程。风声越来越大,那种凄惨诡异的声音也越来越强,像是有无数的人在旁边哭泣。各种各样的哭泣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形成了令人撕心裂肺的哀怨,三个人的神经都已经绷紧到了极点,随时都有发狂的可能。突然,李莉大声哭了起来,睁开了眼睛,喊道:“放开我吧,让我走吧,不要拉着我了!”
王阳感觉到李莉要撑不下去了,急忙睁开眼睛,回头看着她,大声喊道:“李莉,你醒醒,不要胡思乱想,闭上眼睛。”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李莉已经看到周边的景象了,当然王阳也看到了,才发现自己并不是走在峡谷上方,而是在一个无极空间里,分不清东南西北,更没有任何参照物,就好像是在茫茫的宇宙之中,只是四周一片漆黑,看不到边际。风越来越大,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无数的幽灵一样的黑影在四周飘荡,从众人身边飞来飞去,发出呜咽的哭声,李莉正对着四周漂浮的幽灵大喊大叫。渡边倒是紧闭双眼,却也抖得厉害。杏子用眼神警告王阳不要睁眼,可是此时已经没有用了,李莉已经挣脱开渡边的手,同时使劲甩着王阳的手,努力想挣脱开。王阳只能用力抓住她的手,无奈不能松开纯子的手,没办法让李莉镇定下来。就在三人乱作一团的时候,突然一股寒意从三人脚底传来,霎时间一股强烈的寒冷传遍全身,比纯子手上传来的要冷十倍。王阳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温度正在快速流失,可是身体的抖动却越来越弱。
渐渐的,李莉停止了叫喊,脸上的惊恐也逐渐消失,周边的风声也越来越小。渡边也停止了抖动,睁开眼睛小心地看着周围。
王阳感觉到身体里的寒意消失了,准确地说是因为他的身体也已经变得冰凉,所以感觉不到寒冷。他知道自己的阳气已经被脚下的阴阳天路吸走,此时已经变成了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