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院长的突然辞世令仁爱医院上下震动,甚至惊动了卫生部,因为谭院长还是政协委员、全国劳模、中华医学会理事。因此,当地政府决定将谭院长的追悼会推迟举行,以做接待全国各地前来吊唁的慰问团的准备工作。
不过,这并不是推迟举行追悼会的唯一原因,公安部门对谭院长的死深表怀疑,只是为了不造成不良的影响而没有公开立案调查,而是采取了秘密侦查的工作。自然张大夫成为了最大的嫌疑犯,因为谭院长从到爱昌精神病院后就没有再和第二个人做过接触,除了隔着钢化单反玻璃的张林。因此从谭院长死的第二天,张大夫便被冻结所有资产,暂扣护照,禁止离开本市。
谭院长的猝死虽然已是众人皆知,除了少数几个领导和刑警队的专案小组成员以外,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心脏病突发而死的,但事实上谭院长根本就没有心脏病。
法医验尸报告上清楚地写着:“死者姓名:谭廷。性别:男。年龄:57。民族:汉。身高:178cm。体重:79kg。死亡时间:2007年5月21日凌晨2点47分,星期四。
死者身体无任何搏斗迹象,无任何明显伤痕,亦无任何皮下组织损伤。无心脏病史。无高血压症。无任何中毒与过敏症状。排除自杀可能性。
死因:“不明。”
刑侦队长马明看着短短的验尸报告皱紧了眉头,这是他从事刑侦工作13年来看到过最离奇的验尸报告。省公安厅的法医都是非常专业和经验丰富的,如果连他们都验不出来死因,就足以说明死者的死绝对不是正常死亡。可是,没有任何死亡迹象的不明死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马队长盯着死因一栏中“不明”两个字陷入了沉思,难道是阎王索命!
“报告!”门外传来探员的报告声。
马队长掐灭了就要燃尽的烟头,说道:“进来。”
一名年轻警员推门而入,打了一个立正,说道:“嫌疑人张浩已被带至审讯室。”
马队长点了点头,起身来到审讯室。审讯室里没有窗户,只有一只光线极强的台灯,两名全副武装的武警站在门口,马队长走进审讯室,连日来的轮审已使张大夫疲惫不堪,此时正低头坐在椅子上发呆。
马队长坐到张浩对面,递过一支香烟,张浩抬起头,茫然地接过香烟,放进嘴里。马队长微微一笑,伸手将张浩叼反了的香烟摘下,倒过来放进他的嘴里,掏出打火机为他点燃,说道:“你先不用害怕,我们也没有证据证明你就是凶手,只是觉得谭廷的死因有一点……怎么说呢,很不寻常。这几天请你来只是做例行的协助调查,请你不要有思想负担,把你知道的情况都告诉我们。”
马队长柔和的语气令张浩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点点头,狠吸了几口香烟,却什么也没说。不到36个小时自己已经被审讯了六次,他不明白为什么同样的问题他们要反复盘问。
马队长也点上一支香烟,抽了一口放到烟灰缸上,说道:“你说你和死者谭廷是大学同学,当晚只是因为一个病人的病情出现了变化而在半夜将他请到医院,那么死者和这位病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张浩抬起头来,说道:“我已经和你们说了六遍了,他们是领导和下属的关系。”
马队长向后靠去,说道:“你能否说得再详细一些?”
张浩抽了几口烟,说道:“我们虽然是大学同学,但并不是一个单位的,他们之间具体的关系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张林是他在半年前重金诚聘到他们院里做副院长的。”
“如果他们仅仅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为什么你会在深夜将他叫到院里,有什么事情不能在白天说么?或者说这样的情况在你们那里属于正常情况么?”马队长追问道。
“张林是谭院长亲自送来的,我看得出来谭院长对张林很关心,而且谭院长曾嘱咐过我,如果病人有什么异常,不管什么时间都要及时通知他。”张浩答道。
“那昨天凌晨2点到3点之间,患者出了什么问题?”马队快速问道。
“从前天下午4点多的时候你们警局的人来看过张林,说是有重要的口供要问张林,还把我们的监控设备都关了。警局的人走了以后患者就开始出现异常,起初是情绪波动开始加大,并不是像刚入院时那样平静,而是变得坐立不安。既而开始拍打病房门,大喊着要出去,说如果不放他出去会有很多人要死。我立即派护士去给他注射镇静剂,可是却都被病人打了出来,没有办法,我只能命令保卫将他制服,强行给他注射了镇静剂。精神病患者出现情绪波动很正常,因此我一开始也没在意,患者注射镇静剂以后渐渐睡去,所以我也没有通知谭院长。”张浩将烟掐灭,向马队长示意还想要一支。马队长亲自给他点了另一只烟,张浩深吸一口接着说道。
“可是到了前天夜里10点钟的时候,患者醒了过来,虽然没有像白天时暴躁,但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张浩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似乎回忆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马队长探身掐灭了只吸了一口的香烟,又点了一支,问道:“什么叫变了一个人一样?请你说的详细一点。”
张浩道:“他坐在床上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可是动作却并不猛烈,只是像我们斯纸条一样慢慢地撕扯,但是衣服却轻而易举的便被他撕成一条一条的。要知道我们院里的号服都是非常结实的棉麻布做的,就是为了防止病人发病时被扯坏,可是他漫不经心地就将衣服撕成了一条一条的,他那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呢?”
马队长又皱起了眉头。
“他接着又把撕成条的衣服打起花结,就好像一个女孩子装扮自己一样,一边审视着衣服的样子一边弄,举止神态也更像一个女人。”张浩接着说道。“后来她竟然咬破了自己的食指,用血涂抹在自己的嘴唇上,像是抹口红一样。”
“我当时发觉病人的行为异常,担心会出事情,便将他关在隔离室里,并且绑起了手脚。但是他很轻易地就将绳索挣断了,工作人员都感到害怕,没有人愿意再进去束缚他,好在隔离室的单反玻璃墙非常结实,倒也不用担心他会逃脱。”
“病人被关进隔离室以后依然继续‘制作他的衣服’,似乎他觉得衣服的颜色不好看,于是不断地从自己的食指上挤出鲜血,在衣服上面画上很多类似花瓣的图案。后来,也许是他觉得衣服令自己满意了,开始对着单反玻璃照镜子,那样子真的很像一个大姑娘。我在12点40的时候来到隔离室观察他,他似乎能看穿那面单反玻璃墙一样,看到我进来便停止了照镜子,而是盯着我看。我一开始觉得是自己的错觉,便下意识地在屋里来回走动,他的眼神竟然也能随着我的身体来回移动,于是我猜想他可以看得到我,这令我感到十分恐惧。”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患者竟然开口讲话,依旧是非常好听的年轻女性的声音,我当时真的害怕极了,站在当地一动也不能动!你知道,寂静的深夜里患者突然有这样的举动,而且还是隔着单反玻璃,他却像是能看见我一样……”
“等等,你一直说患者说话的声音便成了女人的声音!这在医学上合乎常理么?”马队长插嘴问道。
“是的,从病人入院以后就是这样的,一开始我们都以为他原本声腺就细,后来他弟弟来过以后我才知道这不是他本来的声音,这在医学上实为罕见,我也没有很好的解释。”张浩喃喃说道。
“在精神病理上面,这样的情况可能发生么?”
“不可能,全世界也没有类似的记录,我更是闻所未闻。”
马队长再次掐灭了香烟,问道:“他说了什么?”
“还是那句话,只不过这回说出来却是非常温柔,有点恳求的感觉,听来让人都难以拒绝。”
“哪句话?”
“求求你,放我出去吧,我再不出去,会死很多人的!”
“于是你就给谭院长打了电话?”
“嗯,不过我没有立即打,因为太晚了,而且,我觉得这也太难解释了。我只能通过对话机和张林说话,希望得到些线索,可是他除了重复那句话以外就只说了一句话,他说‘我要见谭院长’。”
马队长沉思了片刻,突然盯着张浩的眼睛厉声说道:“你不觉得自己编造的谎言太过于幼稚了么?”
张浩被马队长的话吓了一跳,刚放到嘴边的香烟一下子掉在了地上,连忙颤颤巍巍地说道:“我说的全部都是实话,我知道这听起来有些难以置信,但这确实是事实啊!”
马队长冷冷地道:“除了你以外,还有谁能证明这些!”
张浩摇了摇头,道:“没有了,当时只有我一人在场,唯一见到现实情况的就只有谭院长了,不过你们可以派人去院里看一下张林,就什么都清楚了。”
马队长死死地盯着张浩的双眼,令张浩感到极度的不自然。
“张林在哪里?”马队长一字一顿地问道。
张浩惊讶得睁大了眼睛,问道:“他没在隔离室么?”
马队长像是失去了耐心,拍案而起,怒道:“事到如今你还在和我们兜圈子,你到底把张林藏到哪里去了?为什么院里的监控录像都被抹掉了?”
王阳三人跟在黑衣女人的身后走出公寓,钻进了一辆黑色丰田吉普,由另一名黑衣女子驾驶着车。两女子的穿带一模一样,长相甚至也是一模一样,都是惨白的脸,没有一点血色,惟有嘴唇鲜红的可怕。
坐上车后,渡边和李莉方才缓过神来,渡边摇晃着王阳,大声问道:“我们要去哪里,他们是谁?”
王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说道:“他们是纯本的人,我们要去藏王山见纯本,只有见到纯本才能解释一切。”
李莉见那女人似乎并没有恶意,心中的恐惧也减少了一些,可是说话仍不免带有颤声,“纯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常曼会不会也是他们带走的呢?”
渡边点点头,说道:“肯定是的!看他们行事诡异,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又对坐在副驾驶位上的黑衣女人喊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是警事厅探长,我现在要逮捕你们!”
那个女人慢慢转过头来,脸上依旧是死一样的平静,一双灰暗无神的眼睛紧紧盯住渡边,令渡边下意识地向后靠去。只听那女子慢慢说道:“我叫大岛杏子,她是我妹妹,叫大岛纯子,我们不是人,而是还魂使者!”
吉普车一路驶向藏王山,渡边见二人肯和自己说话,胆子也大了一些,好奇地问什么是还魂使者。可是无论他怎样询问,杏子和纯子都不再回头也不再说话,最后渡边无奈也闭上了嘴,车里面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王阳说道:“当年我和芳子就是从这条路出的山。”
李莉向窗外认真地望去,茫然地说道:“这里哪有什么路呀?”
王阳道:“有时候路并不是肉眼可以看得到的,有时候看不到的东西也并不一定不存在。”
渡边一向不相信这些神怪之说,可是今天却经历了太多古怪的事情,又让他不得不信,嘴里嘟囔着:“我看那纯本老头肯定不是人!”
话音未落,杏子突然回过头来,冷冷地说道:“人并不一定都是好的!”
渡边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张嘴想反驳几句,却被王阳制止了,只听王阳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纯本老人已经仙逝了!”
杏子又回过头来,破天荒地露出了一丝微笑,说道:“某种意义上可以这么说。”
李莉小声问王阳道:“你是说我们要见的不是纯本?”
王阳摇了摇头,说道:“是纯本,只不过他已经不再是人了。”
李莉吸了一口凉气,说道:“难道是鬼?”
王阳却又摇了摇头,道:“人鬼殊途,但是在人界和鬼界之间还有一类生命存在,就是我们常说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