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正午,大家终于赶到了暮云县。那城外的田地已经长满了杂草,一片荒凉,城内的上空到处都是滚滚的浓烟。
“莫不是城里起火了,我们必须快点进城。”杨念扬起马鞭,打马进城。
进到城里,满眼都是一副破败萧条的样子,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而两边的房屋都结满了蛛网,显然很久没有打扫过了。大家朝着浓烟升起的地方前行,经过了几个路口,一个宽阔的广场豁然出现,杨念突然勒住了缰绳,马儿扬起前蹄朝着天空嘶鸣了一声便停住了脚步。大家都惊讶于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数百堆篝火在广场燃烧着,而每堆篝火周围都聚集了十来个人,他们有的躺在席子上,就地而眠、有的则不停走动着,却始终没有离开那篝火附近。广场上到处都是被拆除了房屋留下的痕迹,而那些被拆下来的窗棂、梁柱都堆放在篝火附近,显然它们已经被当成了备用的柴火。
马的嘶鸣声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短暂的对视后有一堆人拿着燃烧着的柴火朝他们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穿着官服,看来是个衙差。那人一脸的怒色,走近之后指着他们大声骂道:“狗道士,懦弱无能,既然逃了为何还敢回来?”
杨念等人顺着那衙差所指看向老道士,却见他坐在水牛妖背上一脸赔笑:“各位老乡,对不住,对不住啊。确实是贫道打不过那妖怪啊,但是我这次找了帮手啊,大家这次有救了嘛!”
那衙差打量着他们三人,随后又怒视着老道士吼道:“你个狗道士,你自己都打不过妖怪,还想找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再来骗我们钱财吗?”
衙差说完,便撞开他们几人要去打那老道士,老道士吓得躲在水牛妖屁股后面求饶。董青丝在一旁幸灾乐祸:“活该,学艺不精还到处骗钱,壮士,好好教训他,不用给我们面子!”
风月夕看到老道士那狼狈模样于心不忍,便央求杨念道:“杨念哥哥,你快帮帮他吧,他这么老了,不可以挨打了。”
杨念便伸手一把扯住那衙差的手臂,笑嘻嘻地说:“这位兄弟,你且息怒,你看他这把年纪,你这一棒子下去可就麻烦大了,到时不是还要赔医药费吗?”
那衙差冷笑一声:“哼,医药费,你看看现在的暮云县,还有医馆吗?我们给了他那么多钱,他说得自己神通广大,法力通天,结果没两个回合就被妖怪打跑了。就在他逃跑的那一天,妖怪杀了我们上百人,你说他该不该打!”
“确实该打,不过最该打的是那妖怪,我们这次就是来帮你除妖的,而且是免费的哦!”
那衙差听了杨念的话神色稍有缓和,但他显然不太相信杨念的本事,一脸狐疑地看着他说:“这妖怪神通广大,你又什么本事可以除掉他?”
杨念右手结了一个飞剑印,往天上一指,背上的长剑瞬间出鞘飞向天空,他用手在空中连划三圈,那剑也在空中连飞三圈,接着他右手收印,口中喊道“收”,那剑便自行飞回剑鞘之中。
风月夕看过后很惊喜地对杨念说:“杨念哥哥,你比我想象中还厉害呢!”
杨念一脸的得意:“哼,那是当然,我会的岂止这些,只是有人妨碍我发挥罢了!”
董青丝听了便不乐意了,她右手微转,弹指间一个雷球从手中飞出,越变越大,那雷球飞到五丈开外时足有一人之高,随着一道闪光,那雷球便四处散去了。随后还s搭了一句:“谁不会点雕虫小技啊!”
“各位真是得到高人,这下我们暮云县有救啦!”大家看得很兴奋,瞬间又燃起了对胜利的希望。
杨念等人被簇拥着来到广场中,看着这一地的男女老幼均疲惫不堪、神色忧愁,火光映射在他们的脸上更显得憔悴:“为何大家都住在这广场上,还要点起这么多的篝火?”
那衙差的神情变得悲愤起来:“各位真人不知道,这妖怪长者两个脑袋,而它的身体就是数十根带刺的荆条,凶恶非常,专吸人血。它每日能悄无声息的攀墙而入,每次都要掳走几人,上次把我们县令都给掳走了,后来我们追出城外时,只看到地上那一具具被吸干了血的尸体,惨不忍睹啊。所以我们便拆掉了这一片的房屋,把城中百姓均聚集在这里,点起篝火御妖,即便是有人要回家沐浴或是如厕,都必须有十余人持火把在外护卫。可即便如此那妖怪还是每日前来偷袭,我们仍然每天都有人死于那妖怪荆条之下。 ”
“应该是荆棘妖!”
大家都转头看向风月夕,风月夕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这种妖是荆棘修炼而成,其实是两只妖缠绕在一起的,它们生性嗜血,在妖界就很不安分,如今来了人界肯定会嗜杀成性的。”
“这位小姑娘倒是见多识广啊!”
“其实我是从妖......”
“大家先坐下来休息吧,保存体力等那妖怪送上门来。”杨念打断了风月夕的话,生怕她一时失言又给大家带来恐慌。
几人盘腿而坐也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风月夕看看董青丝又看看杨念,想开口也不知道说什么,那老道士靠在水牛妖身上,睡得很惬意,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董青丝显然还在生气,可杨念完全不明白董青丝为什么一整天都心情不好,莫不是因为吉县的老百姓没有来感激她?哎,女人真是小气!
“有没有吃的啊,饿死我们啦!”
大家左右相望,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声音。风月夕指着董青丝的收妖袋说:“是老鼠妖在说话!”
董青丝没好气地回道:“妖怪是饿不死的,别烦我。”
那收妖袋却突然动弹了起来,接着就像一个气囊一样,越鼓越大。董青丝一脸惊诧,不知道这几只鼠妖在搞什么鬼,风月夕便说:“鼠妖都会鼓气成风之术,它们大概想撑破这个收妖袋吧!”
“奔雷击!”董青丝厉声喊出口诀,那收妖袋瞬间像泄了气一样就瘪了回去,“下次再不安分,我可就来真的了!”
杨念忍不住被董青丝给逗笑了,可董青丝瞪了她一眼便扭头看向别处了,杨念自讨没趣,几人又回到了尴尬的安静中。
大概过了三个时辰,夕阳西下,风月夕仿佛察觉到什么,她轻轻地闭上眼睛,仿佛在感受着受什么,突然,她指着前方的城墙说:“杨念哥哥,那边有妖气!”
杨念持剑而起,朝着风月夕所指之处逼近。突然一根长满尖刺的荆条朝他扑来,杨念手起剑落,便把那藤条斩断在地上。藤条的另一端迅速往回收,杨念踏步追上,一剑便把那半截荆条钉在地上,大喊一声:“看我顺腾摸瓜!”他抓起被钉在地上的荆条便使劲拉扯,突然他感觉手上的劲一下松懈了,他一个趔趄差点坐在地上,而随之而来的是眼前那几十条带刺的荆条向他飞舞过来,透过荆条他看到的是那妖怪两颗怪异的脑袋正露出狰狞的表情。
杨念毫不畏惧,持剑相迎,不一会就把那荆棘妖如触角一般的几十根荆条尽数斩断,那荆棘妖挥舞着它的残荆发出刺耳的嘶鸣,杨念正得意着,却发现那些残荆的切口上居然又迅速地长出了新的荆条。
“我倒想看看把你两个脑袋砍下来你还能不能再长出来。”说完,杨念使出飞剑决,直取那妖怪的脑袋,荆棘妖用它的藤条卷起地上任何可以被当做兵器的东西牢牢挡住了杨念的飞剑,双方一时间僵持不下。
董青丝在一旁忍不住了,一个“奔雷击”从天而降,直劈在荆棘妖身上,可那雷电顺着荆棘妖的荆条便流入了大地,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它居然免疫我的雷电之术!”董青丝一脸的诧异,接连使出“指尖雷”和“弹指雷”,均毫无效果。
老道士凑上前来对董青丝说:“此妖五行属木,当用火攻。”
可董青丝并未修过火系术法,她冲到附近一处篝火旁,抽出一条正燃烧折的木头便冲向荆棘妖。董青丝一跃而起,想要用火去攻击荆棘妖的头部,荆棘妖一边后退一边用荆条格挡,董青丝便用火去烧它的荆条,那荆棘妖居然自己把自己着火的荆条全部打断,顺着城墙便爬了出去,杨念等人追赶不及,只能望而叹气。
众人见妖怪败逃忧喜交加,都围上来跪在他们周围,那衙差说道:“各位真人,虽然今日妖怪败逃了,但它肯定还会回来复仇的,请真人一定要斩草除根啊!”
杨念何时见过这种阵势,急忙扶大家起来:“各位放心,我杨念在此立誓,必斩此妖孽,妖孽一日不除,我们就一日不走。只是这妖怪不惧剑伤雷击,确实有些棘手,还需要大家齐心协力做好准备,等这妖怪下次再来便休想离开!”
众人便依杨念所言各自准备,一切布置妥当后,夜幕已经降临,杨念便对风月夕说道:“接下来便要麻烦姑娘为我们守夜啦!”
“好啊,荆棘妖来了我就告诉你。”风月夕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广场非常安静,只听到柴火偶尔传来的“噼啪”声。很多人已经睡着了,但更多人都绷紧着神经,不知道妖怪什么时候回来,或许,马上它那长满尖刺的荆条就会从不知道哪个角落生出来卷走一个活生生的人,并在黑暗中终结他的生命。
“杨念哥哥!”
风月夕突然站了起来,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这寂静且紧张的气氛中显得格外清晰,没睡着得人都向她看了过来。
“感觉到妖气了吗?”
“恩,可是比白天强大了好多,就在那里。”
顺着风月夕所指之处,大家看到几只黑影在那里晃动,杨念从篝火中抽出一根柴火远远的扔了过去,火光在天上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当它落下时,也照亮了黑暗中的妖孽。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五只,居然来了这么多,我们死定了啊......”
人群开始躁动,不远处十只怪异且狰狞的脑袋在散发着恐惧,它们蠢蠢欲动,而人群开始不知所措。
杨念拔出长剑,大吼一声:“怕什么,管它来多少,统统杀死就对了。大家拿起火把各自围成圈,相互支援不要给妖怪可乘之机!”其实此时杨念心里也很虚,早知如此便飞书求援了,“师妹,我今天要是出了事,你一定要好好开导师傅,她这个人最重感情了。”
“说什么胡话,你出事了难道我还回得去吗?” 董青丝抽出一根柴火看向杨念,眼神坚定而决绝。这么多年青梅竹马、这么多年形影不离,杨念当然能读懂董青丝的眼神:生死与共!
杨念把剑插入装满火油的桶里,随即便抽出长剑划向旁边的篝火之中,火裹挟着剑身,黑夜中,如果一把神器一样熠熠生辉。杨念持火剑冲进妖群,五只荆棘妖把他围困起来,用荆条卷起周围的东西狠狠地向他砸去。杨念可挡不住这数百条荆条飞掷过来的“明枪暗器”,他已经被连续砸中了好几下,可这敌众我寡,他也不敢使出飞剑之术,若长剑出手,身上便再无防身之物。两难之际,董青丝几个跃步腾空而起,把手中的柴火塞到了一个荆棘妖的头上,那荆棘妖被烧的“哇哇”直叫,旁边的一只荆棘妖也不知道从哪卷出一桶水,瞬间便把火给浇灭了。
这两只荆棘妖转头来对付董青丝,此时董青丝手无寸铁,眼看这迎面扑来的荆条却毫无办法。就在这时,那老道士突然挡在她身前,把一叠符纸扔向空中,手捏印诀,嘴里念念有词:燃!那道人手一指,那空中的符纸瞬间燃烧起来,荆棘妖赶紧收回了荆条。那老道士又默念了几句,用手一指:飞!荆棘妖吓得赶紧往两边躲,然而那符纸只往前飞了半丈的样子便落地化成了灰烬。老道士一脸尴尬的看向董青丝:“呵呵,这个好难学、好难学啊!”
那荆棘妖看这老道士法术不灵,瞬间便开始反攻,董青丝拉着老道士就跑,他们看着地上那荆条的影子马上就要袭来了,水牛妖突然一跃而起从他们头上跳过,那些荆条尽数打在水牛妖身上。
董青丝跑到篝火旁,随手抽出柴火便砸向荆棘妖,她冲着身后瑟瑟发抖的人群喊道:“我们有这么多人还烧不死这几只妖怪吗?大家一起拿柴火扔它们!”
老道士也跟着拾起地上的柴火,扔向朝他们扑来的两只荆棘妖,衙差也跑向前来跟他们一起战斗。那两只荆棘妖也不敢冒进,一直在不远处徘徊。众人发现这妖怪好像也没那么厉害,更多的人便加入了战斗,不一会便看到空中无数的柴火向那两只荆棘妖飞过去,那两只荆棘妖招架不住,被追的到处跑。只是柴火落在荆棘妖身上,很快便被他们熄灭了,这样下去也很难烧死它们。
董青丝突然灵光一动,掏出收妖袋说:“米老鼠,想不想吃大米!”
“想。”那三只鼠妖听到有吃的,齐声答应。
“想就帮我弄点风,我要烧死那几只荆棘妖!”
“这个容易,你负责点火,我们负责刮风。”
交易达成,董青丝把三只鼠妖放了出来,她指着一只荆棘妖说:“看,它有些荆条已经在燃烧了,你们快起风助火!”
三只鼠妖瞬间便窜到那荆棘妖的身边,鼓起腮帮子就吹气,果然火趁风势,眨眼睛便蔓延在荆棘妖的全身。战况一下彻底反转,所有人都重拾了信心,无论了男女老少,纷纷从地上拾起柴火追着另一只荆棘妖扔,这哪里招架得住,很快这两只荆棘妖就被烧成了灰烬。
杨念那边还在僵持着,那三只荆棘妖看到情况不对,数千只火把朝它们奔了过来,它们赶紧放弃争斗想要顺着城墙游上去逃跑。这下杨念腾出手来哪里会让它们逃跑,他使出飞剑决,只见火剑腾空而起,把一只荆棘妖死死的钉在城墙上,很快它便被大火给吞噬了,而那两只正在城墙上攀爬的荆棘妖抬头却发现,城墙之上到处是火把,那是杨念一早埋伏好的伏兵,它们根本就逃不出了。杨念手捏剑诀,把飞剑抽出来又把另一只荆棘妖钉在了墙上,火势顺着荆条蔓延到它全身,身旁的那只荆棘妖发出悲凉的嘶鸣声,居然扑向了被钉住的荆棘妖,很快大火便吞噬了它们两个,两只妖怪被烧成一团火球掉下城墙,终烧成了灰烬。
杨念看在眼里突然有一丝心痛,妖怪之间也是有情义的,如果它们不把人族当做食物其实大家也可以和平相处。正想着一股暖流在全身游荡,身上的伤仿佛也不疼了。回头一看,原来是风月夕正在运功给他疗伤,杨念轻声地对她说:“如果所有妖怪都像你一样善良该多好啊。”
风月夕点了点头,眼里尽是悲伤,她一定有她的故事,杨念想问,却始终没开口。
妖怪都死了,大家欢呼雀跃,都想要好好庆祝一下,可发现城里除了还剩下点干粮,实在没有拿的出手的东西了,暮云县的百姓都有些不好意思,董青丝便说:“不如明日相庆吧,今晚太累了,不如先好好休息一晚上。”
这是出山以来最艰辛的一次战斗了,大家都很疲惫,很快便进入了梦乡。天还未亮,董青丝便悄悄地把大家都叫醒出发了。
“为什么要走得这么急啊!”杨念还打着哈欠。
“暮云县的百姓已经受了够多的苦了,我不想他们再为了感谢我们劳累了。”
“青丝姐姐才是真的善良呢,如果我们妖族都像青丝姐姐一样多替别人着想,我也不用离开我娘,跑到人族来了!”
董青丝见风月夕一脸忧伤,伸出手去安抚她,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风月夕是暂时离开了娘亲,而自己跟师兄,都不知道娘亲是谁,又为何要扔下他们。
“老道士,接着我们去哪啊?”
杨念受不了这悲伤的气氛,便有意岔开话题。老道士骑在水牛妖背上还在仔细的瞧着有没有没拔出来的尖刺:“不知道啊,再远的地方我也没去过了嘛。”
董青丝对着杨念说:“那便接着一路往北走,我们说好了要去女娲山的。”
风月夕感激地看向董青丝,董青丝对她回之微笑。
“说好给我们的大米呢?”
收妖袋里的鼠妖开始催账了,董青丝本想着替暮云县百姓除妖,完了要点米并不过分,如今偷偷离开却忘了这一茬,便心虚地说:“记着呢,到时买给你就是啦。”
“人族真是不讲信用!”
“大哥,早就给你说过不要相信人说的话!”
“尤其是女人说的话!”
......
收妖袋里的抱怨持续了很长时间,董青丝自知理亏,只能隐忍着不好发作,杨念倒是自得其乐,总算有人敢骂董青丝了,听着蛮解气的,呵呵!